日子一天天的過著，很快就到了顧北跟許敏的婚期。</br> 清晨。</br> 許家一大家子早早的就起來了，而許敏作為新娘更是天不亮就被她娘拽起來洗漱打扮，現在坐在鏡子前，上下眼皮都還在打架。</br> 許母一下下的給閨女梳著頭，越梳眼越紅，背過身抹了下眼睛，感慨道：</br> “娘的小閨女，當年娘生你的時候你就那么一小點兒，誰想到這么快就長成大姑娘了。當年跟在娘身后的小丫頭，一眨眼的功夫，也到了嫁人的年紀。”</br> 許敏坐在凳子上，半垂著眼眸，“娘，我跟顧北結婚后橫豎也是在村子里住，離咱家就兩步路的腳程，到時候我天天回家里吃飯，你可別嫌我煩人啊。”</br> 許母被許敏的話沖走了煩惱，嗤笑著點了點她的頭：</br> “娘的懶閨女，平日在家就不愛做飯，看你嫁人后怎么過日子。娘可不讓你回來蹭飯，好不容易把你這個煩人精打發了，可別再回來了。”</br> 旁邊許大嫂遞過來一朵頭花，打趣許母：</br> “娘，人家顧知青現在可是大官了，小妹跟他結了婚，以后就是官夫人，官夫人那可是要天天去吃國營飯店的，到時候得是咱們兩個去蹭小妹的飯才是。”</br> 說到顧北的升職，雖然許母聽了很多次，但還是不甚了解，“敏子，你再給娘說說，小北現在當的那官是叫什么來著……娘歲數大了，記不住。”</br> 許敏一遍遍解釋的很無奈：“娘，大嫂，顧北不是去當大官，是在鋼鐵廠當高級顧問，本質上也還是個工人。”</br> 雖然聽不懂高級顧問是什么，但許母還是一臉受教的點頭，“敏子你接著說，小北是怎么當上這什么顧問的，這老些天不見他了，你別說，娘還怪想他的。”</br> 許大嫂也在旁邊附和：“可不是么，顧知青老些日子沒來咱家了，前段時間他忙啥呢？”</br> 許敏：“顧北不是原本就會修車么，完了他去縣里報到，聽他說他當時看見幾臺機子效率低，哦，效率低也就是干活慢的意思，完了顧北就給改進了一下，簡單來說就是讓機子干活更快。然后具體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反正最后變成鋼鐵廠的高級顧問了。前些日子顧北天天往縣城跑，他沒跟我說他是干嘛去了，可能就是忙這事吧……”</br> 說到最后許敏有些不太確定，她心里有個猜測關于顧北去干什么了，但卻沒敢深想。</br> 許母為許敏梳好頭，狠狠的點頭：“我就說咱小北是個好樣的，人家縣里的機器，他說改造就給改造了，可見咱整個縣就沒一個比得上小北的！”</br> 雖然許母不認同那什么機器，在她看來，地里那點活她自己上手就能干完，干什么花那老些錢去弄機子。聽小北說他們廠里的機子弄出來是替人干活的，花錢研究機器的錢都夠雇人干好些年了。</br> 但許母還是一臉的與有榮焉，那語氣仿佛顧北就是她親兒子。說著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經兮兮的囑咐許敏：</br> “敏子，你可得把小北看緊了，這男人一有錢，就容易遭人惦記！小北如今都當大官了……好好好，不是大官，是那個什么顧問，不管是什么，這都比一般的工人發的工資高吧，你可得上點心啊。”</br> 許敏搖頭，對顧北很有自信：“顧北不是那樣的人，我相信他。”</br> “小北當然是好的，但禁不住別的女人往他身上貼啊！”許母恨鐵不成鋼，“咱小北要模樣有模樣，要個子有個子，還是高中生，家住城里，如今又是高級工人，這哪樣拿出去不讓那些人眼紅？”</br> 許敏汗顏：“合著娘你的意思就是顧北哪哪都好，就我配不上顧北唄。”</br> 許母一下子接不上來話，就算許敏是她生的，她也不能昧著良心說這兩人相配，最后咳了聲：“你是娘生的，你嫁的好，娘當然高興。”</br> 給許敏插上最后一根發夾，許母退后幾步，滿意的看著眼前的許敏，“要不怎么說你是娘的閨女呢，娘年輕的時候那可是十里八村一枝花，你遺傳了娘的美貌，整個許家村就沒一個比得上我閨女的！”</br> 許大嫂這些日子沒少受顧北的恩，雖然她們大人吃的還跟原本一樣，但她那寶貝疙瘩毛蛋卻時不時的能跟他姑姑一起吃細糧，這半個月來，許家三個小孩子加上許敏，都養的白嫩白嫩的。</br> 更別提她們桌上隔三差五的還能吃上肉！</br> 如果說之前許大嫂不喜歡許敏，那現在她對許敏是比對她親妹子都親。</br> 這會兒笑呵呵的取出她托娘家弟妹做的衣裳，摸著嶄新的布料，感慨道：</br> “還得是好的料子才能做出好衣裳啊，你看這衣裳做的多闊挺！小妹，你快把這軍裝給換上，嫂子專門托娘家弟妹給你做的，我弟妹那手藝，不是我苗招娣吹，咱縣里八個大隊都沒幾個能比得上的。”</br> “小北那套送過去了吧？”許母接過苗招娣手里的軍裝，拿起上衣就往許敏身上套。</br> “昨個兒毛蛋他爹就送過去了。”</br> “嗯。”許母點頭，接著吩咐：“等會兒日頭升起來了，別忘了讓老大把顧北前幾天送來的新自行車、半導體、還有縫紉機都搬過去。這些都跟著敏子一起，當做嫁妝。還有院子里那套家具……”</br> 許敏穿上軍裝，兩根辮子扎在胸前，脆生生的鮮嫩極了。</br> 許母很是滿意，把前幾天準備好的大紅花別在了許敏胸前，撫了撫褶皺，贊道：</br> “還得是小北送來的料子好，看我閨女穿上多好看吶！”</br> 許大嫂也點頭：“可不是么，這年頭誰能借來套別人穿過的舊軍裝結婚，就夠拉風的了。小妹這直接穿嶄新的一套，說出去誰不羨慕？”</br> 苗招娣說完這話，也意識到了不對，立馬開口：“當然我這意思也不是怨您當時給的彩禮少，您出的彩禮在許家村已經很多了。我是想說，也不是人人都有小妹這福氣，能嫁給顧知青那樣的男人。”</br> 說著又意識到自己這話聽著像是在埋汰許衛東，張了張嘴，怎么說都是錯，最后索性一句話也不說了。</br> 許母睨了她一眼，大喜的日子，不想跟這沒腦子的兒媳婦生氣。</br> 不過被許敏跟苗招娣這么一鬧騰，許母心里頭原本的不舍一下子被沖淡了很多，這會兒一切都收拾妥當，就等新郎官來接。</br> “敏子啊，嫁過去后你勤快點，有什么活兒你干不了就偷偷跟娘說，娘去給你弄，別跟小北鬧矛盾。咱家還有你兩個哥哥嫂子呢，有什么委屈也別憋在心里。小北那孩子我看著是個好的，但人也不能打一輩子的包票，保不準以后出什么事兒，這些你都別怕，娘在這兒呢！可千萬別苦了自己……”</br> 聽著母親細細的叮囑，許敏眼眶紅了，回身抱住許母，語氣有些哽咽：</br> “娘，你放心，女兒以后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br> 這邊娘倆還抱在一起哭呢，那邊大門口老遠就傳來一道男聲：</br> “嫂子，嫂子。都準備好了么？大哥馬上就來接你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