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個青年呼啦啦的涌進來,讓本來還算寬敞的院子一下子變得擁擠了起來。</br> 有的男人甚至被擠的沒地方插腳,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雜物堆上。</br> 顧北掃了一圈眾人,面色冷了下來:“怎么?這是想要殺人越貨?”</br> 說著冷笑一聲,不屑道:“就憑你們?”</br> 陶子聞言氣笑了,“你拿著幾個發(fā)不出聲的半導體來糊弄誰呢?當我傻不成?自己拿的東西是次品,還好意思倒打一耙,說我們要殺人越貨?惡人先告狀也沒你這么理直氣壯的!”</br> 顧北:“……….”</br> “住手!你要干什么!”</br> 陶子身后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三步兩步走到陶子身邊,呵斥顧北,“大哥你看,這小子要掏兇器!”</br> 顧北嘆了口氣,感慨道:“果然我之前說得對,跟蠢貨打交道就是麻煩。”</br> 接著把兜里原本想要贈送給陶子的一套電池扔了出來,“你家半導體不裝電池能出聲?蠢貨。”</br> 陶子被罵了好幾聲蠢貨卻沒發(fā)作。</br> 以前要是有人敢這么罵他,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照揍不誤。</br> 但不知為什么,這話從顧北嘴里說出來,卻奇異的不讓他生氣?</br> 他瞅了瞅顧北,彎腰撿起電池,一個個的裝進去,安電池他還是會的。</br> 電池裝進去后,陶子手里的半導體果然發(fā)出了聲。</br> 一時間,場面尷尬到無以復加。</br> 就連陶子旁邊那個壯漢也替他們老大汗顏,摸了摸后腦勺,歪頭自以為小聲的對陶子講:“大哥,這小子沒騙我們。這半導體,是好的。”</br> 陶子本身就尷尬的說不出話,當下對著壯漢腦袋就是一巴掌,“我他娘的用你說?老子沒長耳朵嗎?自己聽不出來?”</br> 到底是在底層摸爬滾打長大的,陶子的臉也是真的厚。</br> 見收音機可以用,當下走到顧北身前,賠笑道:</br> “小弟真是狗眼糊了糞,沒什么見識。都說宰相肚里能撐船,大哥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這么一個粗人一般見識,不值當的。您看這樣行不行,十一個半導體就按您剛才報的價來,一共八百八十塊,小弟給您湊個整,九百塊,就當請您吃頓飯。”</br> 顧北扭頭,語調閑適而又漫不經心,“你為什么會認為——我還會繼續(xù)跟你做生意呢?”</br> 啥?</br> 這漢子不打算賣給他了?</br> 陶子臉上的笑頓時凝固住了,嘴角扯了扯,試圖露出一抹笑,最后那笑容讓人看了還不如不笑:</br> “都說不打不相識,剛剛確實是我陶子不對在先,都怨兄弟家里窮,沒有半導體,不知這玩意需要安電池才出聲。這錯,小弟認了。可我這歉也道了,賠禮也給了,二十塊可不少啊,您這要是還有哪里不自在的,說出來,大家也都好商量。怎么著也不至于跟錢過不去不是?”</br> 顧北聞言這才正眼看陶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我可沒跟錢過不去,這半導體不賣你,卻可以賣給別人,怎么著也不愁賣。”</br> 陶子面色冷了下來,呵了一聲:“大哥你也別當我傻,你這么多半導體,一個人出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也不是我陶子自夸,你這半導體到我手上就不一樣了,保管讓人查不出它是怎么來的。不如我們各退一步,我多給你五十,你也就別抓著剛才那事不放了,怎么樣?”</br> “要是我還是說不呢……”</br> “那你就走不出這個門!”陶子還沒說話呢,他身后的那個壯漢先一步喊出了聲。</br> 顧北失笑,歪頭看向陶子:“你也是這個意思嗎?”</br> 陶子咬了咬牙,揮手示意身后那壯漢退下,對顧北開口:“你走吧。”</br> 顧北訝異的望著陶子,沒想到這樣小的縣城,居然還出了個像模像樣的人物。</br> 先是瞅準時機,當機立斷把他的半導體都收了,光是這份果斷與決絕就夠讓人另眼相看的了。</br> 其次注意細節(jié),有時間觀念,說是一個小時內把錢籌來,還真的讓他帶來了。</br> 不僅如此,以防萬一,還在周圍安排了人……</br> 當真是有勇有謀!</br> 最后買賣不成,還讓他帶著半導體走——格局大。</br> 這樣的人,相信給他一點時間,他能走的很遠。</br> 也就是如今生不逢時——不,也不算,顧北想到明年上面派下來的政策,眼神幽深的下來。</br> 那邊陶子肉疼的做了決定讓眼前的漢子離開,誰知道這人聽完他說的話,卻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其實陶子他根本沒想那么多,院子里的這些壯漢并不是他事先安排好的。</br> 他們本身就是在他手下混生活,平日里就住在周圍。</br> 但敢那么果斷的從他姐姐那兒要錢,也是知道周圍都是自己人,所以這才有底氣,也根本不怕顧北是騙子。</br> 如果顧北當真是騙子,他陶子敢保證這男人走不出這個門!</br> 想到剛才鬧的烏龍,陶子又有些尷尬,臉色不好的哼聲:“要走就趕緊走,別在爺這里礙眼!”</br> 思緒被打斷,顧北眼神平和的看向陶子,“錢呢?”</br> “錢?什么錢?”</br> 陶子猛地回頭,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說……那個錢?”</br> 顧北點頭。</br> 陶子還有些蒙神,但三下五除二把院子里站著的青年都轟了出去,關上門這才走到顧北身前,不確定的問:</br> “還是剛才你報的那個價兒對吧?你還肯賣給我?”</br> 顧北點頭:“十一臺半導體,一個八十,不要票,一共八百八十塊。”</br> 陶子點頭。</br> 待地上的收音機一個一個的測試后,確認無誤,這才從懷里掏出那個鼓鼓囊囊的袋子,數了八百八,接著咬咬牙一狠心又多拿了五張大團結,遞給顧北:</br> “大哥你數數。”</br> 顧北接過錢,把多出來的那五張大團結還了回去,擺手截住了要說話的陶子:</br>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過一碼歸一碼,我這人做生意,從來都是明碼標價,說好的八百八,就是八百八。多出來的你拿回去。”</br> 半響后,顧北揣著錢大搖大擺的出了門。</br> 七拐八拐就甩開了身后跟著的人,回到他租的房子,洗去臉上的灰,換回了原本的衣裳,頓時又變回了那個干凈俊秀的青年。</br> 待一切都收拾好,天色已經快要擦黑。</br> 顧北皺了下眉頭,看來今天是來不及去運輸隊了,現如今他們怕是已經收工了。</br> 只好騎著車去國營飯店,買了許敏來時點名要的糖醋排骨后回許家村。</br> 晚上許敏邊喝雞湯邊吃排骨,歪頭問顧北:“你剛剛說你去城里見朋友了,你那個朋友叫什么?我認識嗎?”</br> 顧北一頓,面不改色的回話:“剛認識不久,也不是什么熟識的朋友。”</br> 說著仔細回想,半響后開口:“好像是叫橘子還是桃子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