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br> 老太太一早來到顧北屋前，一推大門，發現自己孫子沒上鎖。</br> 老太太皺著眉頭，一邊生火一邊嘀咕。</br> 尋思著等會兒得好好說說大孫子，多大個人了，晚上睡覺還不鎖門，這要是來賊…...老太太又想著孫子一窮二白，除了昨天鄧知青給的錢，家里什么都沒有，她默默的咽下了嘴里的嘀咕。</br> 誰知這邊飯還沒做完，大門就被推開了。</br> 看著外頭灰蒙蒙的天色，老太太聽到動靜，心里頓時咯噔一下，攥著把刀慢慢走出廚房。</br> 別是孫子跟人發生了矛盾，人家天不亮就摸過來了……</br> 老太太心驚膽戰的想著，如果是壞人，她怎么著也得擋在孫子前面。</br> 自己這條老命，就是死，也得發揮點余熱。</br> 誰知剛出廚房的門，就跟走進來的鄧盈盈對上了眼。</br> 老太太愣了下，視線下滑，看到鄧盈盈手上提著一只兔子，兩只野雞，她當即笑著把人迎進了門，順便把大門栓上。</br> “盈盈快進來，奶奶一見你就喜歡。”</br> 老太太邊說邊笑，見鄧盈盈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尋思著自己年輕的時候肯定也差不了，當即看鄧盈盈的眼神又親切了幾分。</br> 鄧盈盈靦腆一笑，被顧奶奶抓著胳膊卻不敢有動作，慢條斯理的問：“您是顧北的奶奶嗎？”</br> 老太太點頭，剛要說話就見大孫子從屋里揉著眼睛走出來，她連忙端起一早準備好的溫水，遞過去，哄小孩似的小聲道，“怎么起的這么早？是不是奶說話吵到你了？你先進去睡，奶不說話了。”</br> 顧北喝了口水后打量鄧盈盈，看到兔子和野雞，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哪來的兔子和雞？”</br> 老太太也看向鄧盈盈，是啊，剛才她還尋思呢，這女知青哪里來的兔子和雞？</br> 難不成天不亮就去黑市買肉了？</br> 就這細胳膊細腿的，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她自己打的。</br> 山上這些野雞和兔子都快成精了，就是打獵的好手，也不一定能抓到一只兔子，更別提這姑娘一拿就是好幾只了。</br> 這么能吃肉，花錢還大手大腳的，一看就不是會過日子的人…...</br> 鄧盈盈臉色僵了僵。</br> 她大意了。</br> 光顧著打獵，想拿肉來討未來夫郎的歡心，還沒來得及編這肉的出處呢。</br> 就原身那個弱嘰嘰的身體，肯定不可能打到野物，別說打獵了，原身根本不可能進山。</br> 就在鄧盈盈找不到借口的時候，顧北轉頭理直氣壯的開口：“奶，我餓了。”</br> 果然，一聽顧北喊餓，老太太什么都顧不上，打了個招呼就鉆進了廚房。</br> 顧北想到原主以后去公社舉報鄧盈盈投機倒把這件事，心下了然，這女人怕是凌晨就去黑市了，因此開口道，“下次別去了，要注意安全。”</br> 雖然這兩年國家政策有所改變，但投機倒把被抓到，還是要吃國家飯的。</br> 看著眼前一身細皮嫩肉的鄧盈盈，他湊近小聲開口：“以后想吃肉跟我說，我去，你別去。”被抓到可不是小事。</br> 以為顧北說的是打獵，鄧盈盈一言難盡的看著顧北，片刻后默默扭過頭：“沒事，我一個人可以的。”</br> 別當她不知道，自從知青院的人知道她和顧北處對象后，所有人給她來了場知識普及：上到顧北打架賭錢，下到顧北天天睡大覺不上工，這伙人就差說顧北的底褲是什么顏色了……</br> 天天睡大覺的人，怎么可能跑的過野雞？</br> 還是讓她來吧，別說野雞野兔了，就是大蟲她也殺過。</br> 不過原身的身體還是虛弱了點，她得加緊鍛煉。</br> 兩個人雞同鴨講，居然還聊的挺熱乎。</br> 在廚房聽了一嘴的顧奶奶也滿意的笑了。</br> 雖然鄧知青敗家，但她買肉回來，大孫子能跟著一起吃，補身體。</br> 對于鄧盈盈一個人去黑市冒險，不讓孫子插手的行為，她表示非常滿意。</br> 老太太做了鍋面條，打了兩個雞蛋，還有一小把不要錢的小青菜，等熟的差不多就熄了火，洗干凈手走出去：“盈盈在這里吃吧。”</br> 鄧盈盈搖頭，放下手里的野物，轉身就走，邊走邊開口：“下次吧，天就快要亮了，我得抓緊回去。要是被發現，就不好了。”</br> 她這么一說，顧北和顧奶奶就沒再攔，去黑市被發現可不是小事。</br> 等人走后，顧奶奶把飯端到堂屋，把面條給顧北乘好，放到他面前，“快吃，等面坨了就不好吃了。”</br> 顧北去外頭拿了個碗，不由分說的給老太太夾了一碗，見他奶死活不愿意吃，他這次沒威脅倒飯，坐下笑瞇瞇的開口：“奶，為了我，你得吃。”</br> 老太太一愣，不明所以。</br> 顧北吃了一大口面，咽下去后，搬著小板凳挪到老太太旁邊，臉上表情神叨叨的：“奶，我都打算好了，等結婚后，我就去當官。”</br> 當官？</br> 顧老太太一言難盡的看著孫子，努力組織語言勸阻：“北啊，這官不是那么好當的。你二大爺雖然是村長，但他沒能力讓你當村支書啊，就是會計也不成啊。這些位置都得是村里的老人才能當，這幾個老頭子一時半會兒都死不了，騰不出來位置啊。”</br> 聽到老太太說這些人死不了，顧北差點把飯給噴出來，“你想啥呢，我沒打算當村上的官。”</br> “啊？難不成你想去公社當干部？”老太太苦著一張臉，“要不咱還是花錢托人買個工人崗位吧，讓你大姨打聽打聽消息，奶這邊能給你抽出來一百塊，加上你昨天從鄧知青那里要回來的錢，差不多能買個工人崗位，要是不夠，奶就是豁出這條老臉出去借錢，也給你湊夠。”</br> 顧北搖頭：“花錢買來的工位，說出去多丟人啊。而且我不愿意當工人，一大早就得去上班，我反正起不來。”</br> 這……孫子連當工人都嫌累，老太太愁啊：“那咋辦吶。”</br> 顧北咽下嘴里的飯，眼神熱烈的看向老太太：“奶，我就問你一句話，你相不相信孫子以后會有出息。”</br> 顧老太太當即用力的點頭：“那肯定，我大孫子從小就跟其他人不一樣，以后肯定有大造化。”</br> “那不就是了。”顧北胳膊往桌子上一搭，跟沒骨頭似的懶洋洋的開口：“等我以后有出息了，別人敬佩我，來打聽我的為人，要是知道我被家里分出去，這多丟人啊。”</br> “然后呢？”老太太眼巴巴的看著顧北，不明白這和讓自己吃飯有什么聯系。</br> “所以你得天天來我這里吃飯，以后立志做整個顧家村最享受的老太太。這樣別人一打聽，肯定都說我是個孝順的孫子，不光孝順，還是真有條件能讓奶奶過好日子的孝順孫子。”</br> 說到最后，他瞅了瞅門口，壓低聲音：“我聽說，當官的人得政審，到時候有人來查我，知道我被分出來單過不好聽，奶，為了我以后的日子，你得幫我啊。你別以為你吃的只是一頓飯，你吃的這是孫子以后的前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