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屋子里許大嫂躺在床上撇了撇嘴。</br> 要說這家里誰對許敏意見最大,那必須是許大嫂苗招娣了。</br> 剛進門第一年就給他們老許家添了個大胖孫子,按理說他們老許家該對她這個大功臣頂頂好才是,但誰知進了門以后才發現家里有個不下地掙工分的小姑子。</br> 她們天天在地里累死累活的,許敏可倒好,除了做飯洗衣服在家帶帶孩子,其他什么也不干。</br> 更過分的是他兒子毛蛋兩天才能吃一個雞蛋,而許敏這么大的丫頭居然是一樣的待遇!</br> 要說老二家那兩個小丫頭吃了也就吃了,她苗招娣不至于跟兩三歲的小孩一般見識。</br> 但許敏憑啥吃?</br> 都那么大的人了,天天不下地也就罷了,居然還跟家里那幾個小的一樣一起吃雞蛋!</br> 這換了誰,誰不氣?</br> 偏偏公公婆婆全都偏心眼,公爹又是生產隊的大隊長,她不敢說什么。</br> 最可氣的是家里男人的態度,她男人居然不覺得他們全家的做法有什么不對,因為他覺得她沒嫁過來前他小妹就是不下地的,沒道理她嫁過來后許敏就要下地。</br> 這是什么歪理?</br> 合著就她許敏一個人金貴?</br> 難道她這個給老許家生了個大胖孫子的苗招娣就一點也不金貴是嗎?</br> 苗招娣越想越不得勁,推了一把自家男人:</br> “孩他爹,你說那顧知青能對小妹好嗎?”</br> 許衛東不知道自家婆娘腦袋里的那些彎彎繞繞,想也不想就回道:</br> “他要是敢對小妹不好,看我不打死他。”</br> “放你娘的狗屁!人家顧知青是城里來的知青,現在又是工人,家里也都是城里人。你要是打死他,你也得進去挨槍子。”</br> 苗招娣聽著這話險些氣個好歹出來,轉過了身索性眼不見心不煩,惡狠狠的開口:</br> “你到時候進去了,你看我不帶著毛蛋改嫁!讓你兒子管別的男人叫爹!”</br> 許衛東一聽這話就要發火,但想了想這也還只是假設,再加上昨天晚上找許敏一夜沒睡,現在實在是困,這時候也沒心思跟那婆娘吵架,就哼了一聲沒開口。</br> 苗招娣自己在那里尋思了一晚上,第二天罕見的起晚了。</br> 一出屋就見小姑子坐在院子邊捧著個包子在那啃,一邊吃一邊笑瞇瞇的看自家婆婆在那掃院子。</br> 清晨的陽光灑在許敏臉上,讓人看著有點恍惚。</br> 那場景,真真是絕了。</br> 雖說苗招娣心里不待見這個小姑子,但也不得不承認許敏長的是真好看。</br> 她沒讀過書,說不出好聽的話,卻敢拍著胸脯說這方圓十里八村再找不出一個比她小姑子還好看的人了。</br> 也是這會兒苗招娣剛睡醒還有點迷糊,才在這里想這些有的沒的。</br> “娘,你看大肉包子!”</br> 毛蛋看見苗招娣,立馬撒腿就跑向她,舉著手給苗招娣看他手里的包子,“姑給的大肉包子,可好吃了。娘,你快吃一口。”</br> 苗招娣聽見自家兒子的聲音立馬條件反射的笑出了聲,蹲下身子攬住毛蛋,見他一張小臉啃的臟臟的,一點也不嫌棄的親了親。</br> “娘的毛蛋這么小都知道孝順娘了,真是個好孩子。你快吃吧,娘不愛吃包子。”</br> 毛蛋不依不饒的舉著包子,苗招娣只好小小的咬了一口包子邊的面皮,咽下去后對著兒子點頭,“嗯,確實好吃,你快吃,別讓它涼了。”</br> 許敏坐在凳子上啃完了一個包子,差不多也就飽了。</br> 別誤會,她這不是天生吃的少,而是常年早上就喝一碗沒幾粒米的稀粥,早就把胃給餓小了。</br> 昨夜顧北讓她帶回來兩個肉包子,她吃了一個,剩下那個勻給了毛蛋還有她二哥家的兩個侄女兒。</br> 苗招娣起身走到許敏面前,難得給了個笑臉。</br> “小妹,你屋里的臟衣服呢,拿出來,等嫂子下工一道兒就給你洗了。”</br> 看見大嫂去收拾臟衣服的背影,許敏有些錯愕的看著許母,用手指了指苗招娣,意思是她大嫂這是鬧哪樣?</br> 平時見到她時不時的冷哼兩聲,不是不待見她嗎?</br>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br> 居然還主動要給她洗衣服。</br> 許母笑了笑,顯然對這副場景喜聞樂見,“還有啥,毛蛋手里啃著包子呢。”</br> 都是當娘的,苗招娣心里想什么許母當然也知道。</br> 不就是都想給孩子最好的嘛。</br> ****************</br> 顧北早上起來后,照著原本的習慣鍛煉了一個小時。</br> 原主的身子實在是太弱了,他不敢一下子練太久,怕身體承受不住。</br> 之后沖了個澡換了身衣裳才優哉游哉的往許敏家走,路上遇到村里的人也都笑著跟他們打招呼。</br> 要說農村誰家有什么大事,一個晚上也就都傳開了。</br> 這會兒大家也都聽說了顧北當上工人的事,路過的人看顧北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br> 雖然是同一個人,但原來顧北天天不下地賺工分,還穿著白襯衫黑褲子,在他們莊稼人眼里那就是窮講究。</br> 畢竟一個大小伙子天天不干正事,就算長的好看又有什么用。</br> 可這會兒當顧北搖身一變成了城里的工人,雖然還是原本的打扮,但眾人卻覺得果然城里人就是城里人,看起來都比他們這些泥腿子爽利多了,大家也都樂意去跟顧北打招呼。</br> 要說這人啊,其實也就那么回事兒。</br> 當你自己越走越高,變得越來越好,你會發現周圍全是好人,每個人對你都抱有善意。</br> 別說什么農村人質樸,人到了哪里都是一樣的現實。</br> “顧知青,這么早干嘛去呀”。</br> 顧北一看,頓時樂了。問話的也算是熟人,就是昨天在村口遇到還跟他聊了半天的村支書媳婦。</br> “昨天晚上吃完飯,我聽別人說你當上工人啦?快跟嬸子說說這是怎么回事,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呀。”</br> 王嬸子通過昨天那兩塊水果糖,順利的覺得自己跟顧北的關系比村里其他人都要近些。</br> 沒看昨天那么多一群老娘們坐一起,人家顧知青就只給了她糖嘛。</br> 這說明什么?</br> 還不是說明顧知青明顯覺得她和藹可親,把她當親嬸子,跟其他人地位不一樣嘛。</br> 以前顧北沒來的時候原主天天趾高氣昂的,根本就沒有跟村里人講話的習慣。</br> 所以這會兒大家打了招呼以后也不好意思上去問顧北昨天他怎么就一下子當上了工人。</br> 其實主要還是對以前顧北的印象太根深蒂固了,都怕自己上去搭話顧北不理人,那不就丟臉丟大了。</br> 而覺得自己跟顧北關系近的王嬸子就率先問了這個話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