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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表白

    林又元的目光落到了她們一直交握的手上,他面無表情,摩挲著自己的綠扳指。</br>  “你自己過來還是我派人去請你過來?”</br>  他壓根沒搭理宋余杭,這話顯然是沖著林厭說的。</br>  林厭略抬了下巴,直視著他:“你是自己滾還是被我打的滿地找牙滾?”</br>  這話既狂且傲,就連段城都忍不住對她多看了兩眼。</br>  厲害,牛逼,他要是這么對他爸說話,估計早就兩大耳刮子扇過來了。</br>  林又元長了一張還算和善的臉,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很,其實刁鉆陰險都藏在了皮膚的紋路和皺褶里。</br>  他輕輕挑了一下眉頭,摩挲扳指的動作停駐了,下一刻,她們身后的那兩個保鏢就動了。</br>  林厭被宋余杭往后推了一步,赤手空拳迎上去,高手過招只在瞬息,林厭看的目不轉睛,只見那兩個保鏢被硬生生打退了數步,其中一個捂著肚子爬不起來,另一個被宋余杭繳了械,拿電|警|棍指著他。</br>  對方額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舉起了雙手表示不愿再打。</br>  林又元這才又懶懶抬眸看了她一眼:“不錯,身手不錯。”</br>  宋余杭松了手,機械棍落在地上,她走回林厭身邊,仍是牽起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br>  “承讓了,一起上的話還是有些吃力的。”</br>  感受到指尖的溫暖,她堅定不移地站在她身邊。林厭的唇角微微彎了一下,臉上一閃而過的甜蜜沒能逃過林又元的眼睛。</br>  聽著樓下傳來的警笛,想起了白天被海關扣押了的那一批貨,林又元皮笑肉不笑,有一下沒一下地又開始把玩著自己的扳指。</br>  “你今天來這里,是以什么身份來的?”</br>  這話是在問宋余杭了。</br>  宋余杭上前一步,摘了面罩,朗聲道:“我這個人向來公私分明的很,查案是公,帶林厭走,是私。”</br>  林又元微微扯了一下唇角:“很好,那么也就是說,你現在站在這里不是以一個刑偵隊長的身份咯?”</br>  什么公什么私的,林厭腦中警鈴大作,和生父明爭暗斗數十年,再了解不過他的脾性了,這事沒這么簡單。</br>  林又元擺明了是在給她下套!</br>  林厭激動起來,拽住了她的衣袖:“宋余杭——”</br>  宋余杭回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林厭身上傷還未徹底痊愈,她使了一個眼色給段城,段城默默走上前來護住了林厭,戒備著身后。</br>  “是,我今天來,僅僅只是以——”她看了一眼林厭:“林厭的家人的身份來帶她走。”</br>  “家人?”林又元咀嚼著這兩個字,嗤笑了一聲,停止摩挲扳指的那一瞬間,神色已變得冰冷。</br>  “我林家可沒有你這種人,也不會允許這種敗壞門風的事發生。”</br>  “既然你蒙著面,又沒穿警服,也沒佩銜,那就好辦了,誰知道是哪里來的小毛賊,偷東西就算了,還妄想劫持人質,我林家迫不得已持械自衛,打傷了打殘了不論,給我上!”</br>  前一秒還云淡風輕地說話,后一秒直接就變了臉色,大打出手,這個變臉過程堪稱瞠目結舌。</br>  林父身后的保鏢沖上來,行走間氣勢如風,唰地一下亮出了袖間的水果刀,直撲向宋余杭面門,連個喘息說話的機會都沒給。</br>  林厭這邊壓力也不小,段城算是個半路出家的和尚,對付幾個地痞流氓還行,對上格斗經驗豐富的林家保鏢,真刀真槍地干就有些不夠看了。</br>  又是一個保鏢持刀從背后沖過來,林厭拿機械棍替他擋了一下,金屬相接迸出了金色的火花,黑衣人使力,林厭體力不支,逐漸被壓彎了腰,肩膀劇痛,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br>  宋余杭抬腳把人踹飛,一把扶起了她:“沒事吧?”</br>  林厭喘著粗氣,捂著肩膀,臉色慘白,搖了搖頭:“沒……沒事……”</br>  段城身上也掛了彩,被鋒利的刀刃刮出了一條口子,退回到了她們身邊來。</br>  “宋隊……”兩個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br>  段城按下了耳邊的微型麥:“老鄭,準備。”</br>  他話音剛落,整棟大樓徹底陷入了黑暗,黑衣人有片刻的怔忡。</br>  就是這一恍神的功夫,宋余杭推著她走,把人交給了段城。</br>  “帶她走,我斷后。”</br>  林厭咬了咬牙,還想說什么,管家也按照原定計劃帶著幾個人摸黑跑了過來,一把拖起林厭,兩個人交握的手被迫扯開。</br>  “快走,小姐!”</br>  黑暗里最后一眼是宋余杭徹底陷入了包圍圈,孤立無援,被一擁而上的保鏢摁在地上痛揍,她一次又一次爬了起來,頑強地拖住了想要來追他們的保鏢的腿。</br>  “小姐,電梯停了,走這邊,下去就能和你的朋友們匯合了。”</br>  管家說著,在前面引路,即將跑下樓梯的時候,林厭卻皺了一下眉頭,猛地停駐了腳步。</br>  “等下,誰告訴你會有人來接應的?”</br>  她腦中警鈴大作,一把扯起段城就往上跑:“走!”</br>  段城還尚未回過神來:“啊?”</br>  話音未落,走在段城背后的保鏢抄頭就是一棒,頓時軟綿綿地倒了下去。</br>  “段城,段城,醒醒……”林厭搡了他幾下,紋絲不動,靠著墻根攥緊了機械棍,喘著粗氣。</br>  管家走上前來,略微鞠了一躬:“對不住了,小姐。”</br>  林厭“呸”地一口啐在了他的臉上:“媽的,賣主求榮的東西。”</br>  林管家不為所動,慢條斯理拿帕子擦了擦臉:“還等什么,動手吧,老爺還等著呢。”</br>  幾個黑衣人默不作聲圍了上來,把人堵在了樓梯間。</br>  ***</br>  “老鄭,他們怎么還沒出來啊?”方辛趴在草叢里,拿望遠鏡觀察著漆黑的大樓以及出口。</br>  鄭成睿剛想答話,頸間一涼,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他咽了咽口水,舉起了雙手。</br>  黑衣人一腳把他踹在了鍵盤上:“恢復通電。”</br>  燈光亮起的時候還有些刺眼,宋余杭微微瞇了一下眸子,就被人一棍子砸在了后腦勺上,她欲要爬起來。</br>  林又元踩住了她的手,拐杖杵著她的頭:“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能?不過是個小小的刑偵隊長,也敢在我面前蹦噠,就是你們局長來了,也得在我面前畢恭畢敬的。”</br>  “你算什么東西?”</br>  那拐杖戳著她的太陽穴,微微用了些力氣,把頭皮磨出了一層血痕。</br>  宋余杭咬著牙往起來爬,又被人一腳踹在了腰上,她整個身子瞬間塌陷了下去,劇烈咳嗽著。</br>  林又元松開踩住她手的腳,拿拐杖抬起了她的頭,左瞅瞅右看看,嘖嘖稱奇。</br>  “怎么,是不是挺奇怪的,為什么一直沒有人來接應你們?”</br>  老人意味深長笑了,宋余杭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那瞳孔里也有和林厭如出一轍的堅韌、冷毅以及不屈。</br>  不同的是,林厭恨他,想殺了他,而宋余杭只是想制住他,給林厭一個逃脫的機會罷了。</br>  警官垂下眸子,笑了。</br>  林又元瞳孔一縮,已是來不及收回拐杖了,宋余杭就勢一拉,旁邊那個保鏢想阻止,她一個倒肘把人砸飛了出去,拽著拐杖把林又元拖到了地上,手卡上了他的脖子,把人提了起來。</br>  “我看您是生意做多了,早忘了怎么打架了吧,要知道,沙場上可是擒賊先擒王啊。”</br>  “放了林總!”有幾個保鏢激動起來想撲上來搶人。</br>  宋余杭拖著他往后退,手肘卡著他脖子依舊沒松:“好說,只要我的同伴確認林厭安全,我自然會放了他,畢竟,我也得叫您一聲岳父不是嗎?”</br>  林又元沒了拐杖,被拖得踉踉蹌蹌,他一步步跟著宋余杭往后退,卻并不見慌張,仿佛一切都盡在股掌之中。</br>  宋余杭微怔,不妙的感覺蔓上心間。</br>  “是嗎?帶上來。”</br>  如果說他對待宋余杭沒讓人下狠手是因為顧忌著市公安局的面子,那么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就沒必要留什么情面了。</br>  林厭是被捆上來的,嘴上貼了膠條,兩個保鏢一左一右架著她走,她身上的傷并未痊愈,此刻臉色白得跟紙一樣,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br>  機械棍和人一起被扔在了她面前。</br>  宋余杭咬緊了牙關:“虎毒尚不食子。”</br>  林又元任由她卡著自己的脖子,面上并無一絲慌張。</br>  “老虎雖然是百獸之王,但數量稀少,要想打到獵物,還是得學鬣狗六親不認,陰險狡猾才是啊。”</br>  幾個保鏢抓著林厭的頭發強迫她抬起頭來跪在地上,宋余杭咬牙切齒:“別動她!”</br>  “瞧瞧,這就被人拿住軟肋了,咬人的狗不叫,一天到晚只會汪汪叫的,通常都沒什么出息,怪不得你和林厭能走到一起呢,一路貨色罷了。”</br>  宋余杭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又元,勒緊了些:“放了她,我放了你。”</br>  “這就是你替林厭爭取自由的方式嗎?”林又元咳了兩聲,保鏢想走上來,被人擺手止住了。</br>  “你的同伴現在也在我手里,你放不放我無所謂,反正只要我一個眼神示意,他們就都得死。”</br>  “江城太大了,旁邊挨著的就是海,悄無聲息地淹死了幾個小警察,又有誰會在意呢,你說是不是,宋隊長?”</br>  林又元輕輕撥開了她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由管家扶著又坐回了輪椅。</br>  宋余杭沒反抗,也反抗不了,她的愛人和朋友都在他手里。</br>  面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她終于同林厭一般,從腳底板里升起了一股寒意。</br>  幾個保鏢把人摁倒在地,林又元往地上扔了一把槍。</br>  “別說我不給年輕人機會,這槍里只有一發子彈,看誰先搶到手了,林厭想要自由,你想給她自由,就看你們誰狠得下心了。”</br>  這話言下之意就是,今天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要么撥槍殺了對方,要么自裁給對方機會。</br>  兩個人對視一眼,微微喘著粗氣,同時伸手去搶,林厭離得近一把奪了過來,宋余杭撲了上去,掰住她的手腕互相角力,逐漸把槍口指向了自己。</br>  林又元簡直想撫掌大笑了,精彩,實在是精彩。</br>  “林厭,給我!”兩個人如野獸般撕咬,卻都是拼命地把槍口指向了自己。</br>  林厭搖著頭,眼底滲出了一丁點兒水光來。</br>  宋余杭抬手一招砸在了她的后頸上,她下手十分有分寸,剛夠她脫力,又不至于傷了她。</br>  林厭倒在她懷里,槍被對方奪了過去,兩個人目光相接的時候,林厭顫抖著嘴唇。</br>  宋余杭不著痕跡點了一下頭。</br>  林厭握著她的手在掌心里輕勾了一下。</br>  這些隱秘的小動作旁人無從得知。</br>  林厭很快被扯開,宋余杭把槍口抵上了自己的太陽穴。</br>  林厭膝行著過去,保鏢拽不住她,撲到了林又元腳邊,嘴上貼著膠條支支吾吾拼命搖頭。</br>  林又元指尖敲打著輪椅扶手,見她有話要說,示意管家給她解了。</br>  管家撕開了膠條,林厭喘著粗氣,語氣又急又快:“讓她走,我留下!”</br>  林又元很滿意,略抬了下巴看向宋余杭:“你呢?”</br>  宋余杭掌心滲出的汗滑膩地幾乎快握不住槍了,她看一眼林厭,似不忍心,飛快把目光挪了回來。</br>  “你會遵守承諾放她自由嗎?”</br>  林又元摩挲著綠扳指:“當然,就看你有沒有這個勇氣了。”</br>  “你發誓。”</br>  宋余杭扣下了保險。</br>  林又元有些不耐煩了:“我好歹怎么說也是跨國集團企業的董事長,這點信譽還是有的。”</br>  “保證不傷害她,不以任何形式再拘禁她的人身自由?”</br>  林又元嗤笑了一聲:“需不需要再寫一份協議給你?林厭不珍惜這個身份就罷了,多的是人擠破了頭想要她的位子。”</br>  宋余杭微微一笑,看似是解脫的笑容,實則林又元從那眉梢眼角里瞧出了一絲狡黠。</br>  他暗道不好,林厭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誰也不知道她的繩子是怎么解開的,或者壓根就沒綁結實。</br>  僅僅只是一個呼吸的功夫,樓道里的燈又滅了。</br>  鄭成睿喘著粗氣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手里的磚頭也落了地。</br>  方辛也膽戰心驚的:“這……這不會死了吧?”</br>  老鄭搖了搖頭,咽唾沫:“不會,宋隊教了,打后頸不致死,會暈,來搭把手,抬到一邊去。”</br>  “好好好。”</br>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后,花園里恢復了寂靜。</br>  機械棍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輪椅,最后抵上了他的喉嚨。</br>  林又元身邊的保鏢視若無睹,甚至還拿下了林管家。</br>  林厭像一只驕傲又漂亮的波斯貓在來回踱步,嘖了兩聲:“你說你跟她費什么話呢,知不知道她最擅長的就是審訊啊。”</br>  宋余杭從地上爬起來,按著她的那幾個保鏢早就被掀翻了,剛剛對著她們揮刀的保鏢倒戈相向,僅僅只是瞬息的功夫,局面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br>  宋余杭拿出手機晃了晃:“林總,全錄下來了,不能再抵賴了吧。”</br>  林又元面部肌肉翕動著,終于撕下了偽善的標簽,在黑夜里表情顯得有些猙獰。</br>  “你什么時候在我身邊安插的人?”</br>  林厭微微趴在了輪椅上,機械棍抵著他的喉嚨,迫使他抬起頭來,壓低了聲音顯得有幾分森冷。</br>  “很早了,十四年前開始就在做這件事了。”</br>  林厭眼里溢出些許悲哀來:“林又元,承認吧,你老了,就算是鬣狗,老了也只是沒用又無能的畜生罷了。”</br>  林又元垂下眸子,眼皮耷拉在眼瞼上,他確實是老了,皺紋遍布,即使用染發劑偽裝出來的黑發也遮掩不了發根的蒼白,也可能是上了年紀,他摩挲扳指的手在微微發抖,動作也沒那么靈活了。</br>  “呵呵……哈哈哈……”他肩膀劇烈抖動著,又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嗓音粗礫,猶如摩擦在砂紙上,令人心頭生厭。</br>  林厭別過臉去,不想再聽。宋余杭走上前來把她的棍尖撥開,頭一次對林又元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拉起了林厭。</br>  “林叔,得罪了,但是,我得帶她走。”</br>  “你想清楚了?”林又元又開始摸他那一枚綠扳指。</br>  “今天你們出了這個門,你的所作所為再和林家無半點干系,從此景泰集團也不會再為你提供一絲一毫的庇護,甚至——”</br>  老人抬起了頭,眼中剎那放出了精光:“生意場上擋了景泰的路,就是敵人,鬣狗雖然老了,但對敵人卻絕不心慈手軟。”</br>  林厭輕輕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求之不得。”</br>  說罷,拉著宋余杭轉身離去,把她手里的槍往林又元懷里一扔。</br>  “老東西留著自殺吧。”</br>  那幾個保鏢見她轉身離去,這才紛紛又退了開來,護著她們下樓。</br>  林厭走的決絕,頭也未回。</br>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句賭咒發狠的話,卻在不久后的將來一語成讖。</br>  等人都走后,林又元撫摸著這把有點年成的槍,神情有些感慨。</br>  管家推著輪椅送他回病房:“老爺,小姐長大了。”</br>  林又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把這槍擦了又擦,逐漸抿緊了唇角:“懂得忍,懂得籌謀了,不過,還差的遠。”</br>  ***</br>  “宋隊,林姐……”幾個人見她們出來都有些激動,尤其是段城,剛被打了一悶棍,想站起來,捂著后腦勺齜牙咧嘴地又坐下了。</br>  宋余杭一一與他們擁抱表示謝意:“辛苦了。”</br>  林厭則有些磨磨蹭蹭的,她不好意思抱別人,勉強對了一下拳頭。</br>  “那啥,辛苦,算上救我那次,等年假你們想去哪玩,我全包。”</br>  方辛頓時星星眼:“澳洲巴厘島塞班夏威夷?”</br>  林厭痛快點頭:“沒問題,頭等艙往返,五星級住宿,外加陽光沙灘SPA,戶外BBQ,按摩刮痧潛水釣魚你想喂海豚都可以!”</br>  “啊啊啊啊林姐我太愛你了!!!”此時此刻,林厭在她眼里就是行走的造夢機。</br>  方辛熱情地撲了上來,段城也想湊熱鬧,被宋余杭揪著衣領扯走。</br>  “你就算了。”</br>  見她們平安,一直跟在身后的保鏢也準備離開了,宋余杭拿了一根煙遞過去。</br>  “認識一下,我叫……”</br>  他就是林厭要她找的那個人。</br>  黑衣人臉上蒙著面巾,衛衣帽子拉起來,又戴了一個鴨舌帽看不清真容。</br>  不等她說完,對方轉身就走。</br>  宋余杭伸出去的手落在了半空,笑容逐漸淡了下來。</br>  林厭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多想,他就是那個性格。”</br>  “丁雪案的時候,也是他救的你?”宋余杭回身,攬著她往車上走。</br>  林厭想起兩個人第一次交手時的光景,她走投無路,被宋余杭帶人堵在了清潔間里,微微笑了一下。</br>  “嗯,不然怎么脫身。”</br>  宋余杭有些酸了:“你們是什么關系?”</br>  林厭抬眼看她,唇角噙了若有若無的笑意:“你是不是看誰都是假想敵啊?”</br>  宋余杭打開車門,把人塞進去,恨得磨牙:“是啊,誰叫某個人太優秀,四處留情害得全世界都是我情敵呢。”</br>  趁著其他人還沒跟上來,林厭伸手扯住她衣領,把人拽了過來。</br>  宋余杭趴在車門上看她。</br>  “老實說,你剛剛真的沒有想過扔下我一個人自己走嗎?”</br>  也許是雙相情感障礙的緣故,又或許是她從小一個人自己獨立慣了,又或者是經歷過的背叛太多。</br>  林厭的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她總是在反復問宋余杭一些問題,譬如現在。</br>  宋余杭笑笑,揉揉她的腦袋,明明只比她小三歲,是個心智成熟的女人了,但是在她這里,工作時間除外,她總是把她當成林舸口中那個三歲時一個人躲在后院吃糖的孩子看待。</br>  因此這些親昵的動作做來愈發得心應手,甭管她樂不樂意。</br>  反正這個人向來口是心非慣了。</br>  “你信我,我自然也要對的起這份信任才是,遇到一點危機拋下你就走成什么了,林厭,我三十五歲了,不年輕了,談戀愛不是為了小孩子過家家游戲的,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走下去,面對未來的風風雨雨。”</br>  她輕聲說著話,四周安靜無蟲鳴,冬天的夜月朗風清,微風揚起了她額前細碎的發絲,每個字都吹進了她心里。</br>  她瞳色淺,便愈發顯得瞳仁清亮些,眼底含著笑意,眼里全是她。</br>  向來含蓄的人說出這些話已是難得,幸虧其他人還沒跟上來,宋余杭臉上發燒。</br>  林厭的目光鎖定著她,更是看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局促地撓了撓頭發。</br>  “怎么……怎么沒點回應呢?”</br>  林厭埋頭笑了一下,宋余杭不解其意:“誒——”</br>  “宋余杭。”她驀地叫了她的名字。</br>  “嗯?”宋余杭還沉浸在表白未等到回應的失落里,悶悶應了一聲。</br>  林厭拽著她的衣領,往下一拉,一個坐著,一個站著。</br>  林厭肩頭的外套滑落,闔上眼睛,把自己送了上去。</br>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她。</br>  宋余杭吃驚地瞪大了眸子,完全忘了閉眼,等她回過神來正欲有所動作的時候,又被人一把推了開來。</br>  林厭略抬了下巴,紅著臉,趾高氣揚看她:“這就是回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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