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Г?М?


  這個擁抱不長也不短。
  敬閑收回手時,路迎酒身上也沾了那淡香,很好聞。

  路迎酒抬頭,看了看身邊人。
  他說他叫敬閑。
  這名字聽得耳熟,但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而且,路迎酒總感覺大狗不長這樣——大狗傻頭傻腦的,看起來就是有勇無謀的那一掛,和面前之人,眉目與氣質(zhì)都相差甚遠(yuǎn)。敬閑長得比模特還帥,丟出去逛幾圈都能被星探拉走,就是相貌帶著極強(qiáng)的攻擊性和侵略性,哪怕是他一直笑著,也半點掩蓋不住。
  不是能讓人親近的那款。

  再仔細(xì)一看,敬閑穿著一件白襯衣,袖口松松挽起,配一條黑色修身褲,把那雙長腿勾勒得淋漓盡致,簡單、養(yǎng)眼且得體,半點趕路的倉促都看不出來。

  路迎酒心說,他簡直像是來見相親對象的。

  ……不過敬閑看起來是真的開心,笑起來眼睛都是亮亮的。

  敬閑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側(cè)頭問:“怎么?”

  路迎酒笑了笑:“沒什么。你有行李嗎,我?guī)湍惆帷!?br />  他沒過多糾結(jié)。那段記憶實在太遙遠(yuǎn),再怎么回憶,大狗的面容都像是隔了一層霧。況且那么多年過去,有改變不是很正常么?

  他剛想再說些什么,目光落在了出租車的后視鏡。
  一只灰白色的眼睛正看著他。
  是那個司機(jī)。
  在他們對視的瞬間,眼睛瘋狂地轉(zhuǎn)動!兩只蟲子從眼白鉆了出來,在空中舞動著。路迎酒反應(yīng)極快,捏了個訣,卻見司機(jī)回頭沖他森森一笑。
  他說:“路迎酒,你的時辰到了。”

  這句話熟悉無比,路迎酒一驚!

  在他能反應(yīng)的最后半秒,他猛推了一把敬閑,把對方推離身邊。路燈閃爍一下,接著海潮般的黑暗吞沒了他,世界無光,一陣強(qiáng)烈的失重感傳來。隱約間,路迎酒又聽到了敲鑼打鼓的聲音,小鬼扯尖嗓子喊:“時辰已到——”
  他再伸出手,摸到的已是棺材的內(nèi)壁。
  噩夢重演。
  他本來忘了這夢,卻在這個瞬間全部想起來了!

  和上次一樣,棺材怎么也打不開,被人抬了起來,搖搖晃晃向前。他第一反應(yīng)是:敬閑沒被他連累著帶到這里吧?然后才開始思考,要怎么掙脫。

  上一次,他就根本沒能掙脫。

  路迎酒再次伸手去摸棺材的上方——
  可是這次他摸到的,卻不是冰冷的棺材壁。
  是一只溫暖而有力的手。
  他被那只手猛地一拉,眼前一花,又已經(jīng)站在了街道上。

  敬閑扯著他的手,問:“你怎么了?我剛給你講話,你也不回答。”
  路迎酒立馬扭頭去看司機(jī)。
  街道上空蕩蕩的,哪里有出租車?

  “……沒事。”路迎酒回答。
  話是這么說,實際上他心里很亂。
  什么時辰到了,夢里的那場冥婚是怎么回事,那個假新郎又是什么人?亂七八糟的事情攪和在一起,而且……為什么敬閑能把他拉出來?
  是巧合,運(yùn)氣好,還是說……

  路迎酒心中升起幾分狐疑,卻見敬閑把什么東西遞了過來。

  路迎酒下意識接住,手上一重,沉甸甸的。借著路燈一看,是一個保溫杯。
  路迎酒:?
  他一時沒想明白,敬閑怎么會帶著這東西旅行,還要塞他懷里。他遲疑道:“這是給我的?”
  “對。”敬閑說,“你不是晚上沒吃多少東西嗎,也不怕餓出毛病。”他滿臉期待,“這是我做的海鮮粥。”

  路迎酒和小李他們?nèi)コ燥埖臅r候,確實沒吃多少,現(xiàn)在有點餓了。但他從來沒食欲,吃東西胃口小得跟貓一樣,沒幾口就不想吃了。

  路迎酒捧著保溫杯,微微抬頭,看向敬閑:“你怎么知道我晚上沒吃什么?”
  敬閑:“……”
  敬閑咳嗽一聲:“你不是胃口一貫不好嗎,我就是猜快回家趁熱吃了吧。”

  路迎酒就這樣捧著一個大保溫杯,和敬閑走在午夜的街頭。

  他還是在意剛才的事情:“你剛剛,有沒有留意什么?”
  “沒有,就看你站在原地不動了。”敬閑順勢摟上路迎酒的肩,“快走吧,這里風(fēng)刮得真大。”
  路迎酒心思不在這里,沒注意到,敬閑眼里似有幾分戾氣。
  那近乎是冷酷的殺意。
  如果從旁人角度看,會發(fā)現(xiàn)這一摟不是尋常的勾肩搭背,而近乎是個保護(hù)性的動作,像是猛獸圈住領(lǐng)地或者配偶,任誰敢過來就會露出獠牙。

  敬閑略一垂眸。
  那戾氣便完全消失在深邃的瞳孔中。

  他們就這樣走在午夜的街頭,周圍沒人,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和拖箱輪子咕嚕咕嚕聲,兩側(cè)的燈光打下來,交疊了他們的影子。
  在他們身后,光亮消失的地方,四周無聲地游走過黑霧。
  那全是面目猙獰的鬼怪。

  和尋常鬼不同,它們身上烙印著類似花朵的印記。它們是鬼界的神官,只是一眼看上去,全都陰沉和暴戾。

  要是常人聽著“神官”這詞,估計會聯(lián)想出白衣飄飄、仙風(fēng)道骨的形象。但實際上,光看外表,許多神官比厲鬼還要可怖,脾氣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
  這也是為什么,驅(qū)鬼師請神的時候,有可能被鬼神反噬自身。

  現(xiàn)在,無數(shù)神官們化作黑霧貼著墻面,跟著路迎酒。它們手中的刀槍、鎖鏈閃著冰冷光輝,尖端還沾鮮血,尖爪獠牙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鬼火森森,比百鬼夜行還聲勢浩大……
  如果不是他們手里,分別拿著陰間小花、大鉆戒、香水、防蚊噴霧、干濕紙巾、小零食等等一系列物品的話,氣氛還能更好一點。
  更有甚者,直接肩扛著一輛哈雷摩托飄在空中,只要路迎酒一說想兜風(fēng),摩托立馬送上。

  路迎酒問:“對了,你之后也當(dāng)了驅(qū)鬼師,對嗎?”
  “嗯,不過沒跟我爸媽學(xué),就自己摸索了幾招。”敬閑笑道,“我人是很菜的,只能幫人辟個邪,看看風(fēng)水。要是能在你的事務(wù)所留下來,我只能打雜。”

  路迎酒本來也沒期待大狗有多厲害。
  大狗的父母都是半吊子驅(qū)鬼師,菜得可以。他要求不高,只要敬閑比這對父母可靠,就夠了。

  路迎酒說:“你不是喜歡靈異案件嗎,跟著我去現(xiàn)場也可以。只要不是太危險的地方,有我在,不會出事的。”
  “好。”敬閑答應(yīng)得很快。
  “不過,”路迎酒話鋒一轉(zhuǎn),“還是讓我大概知道你的實力比較好,我不能心里完全沒譜。”

  敬閑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哦——這是事務(wù)所的考試?”
  路迎酒笑了:“沒那么嚴(yán)肅,我又不是你班主任。”
  說來也是巧了,他話音剛落,周圍的陰氣就翻滾了一下。

  本來這條路的盡頭右拐,就是路迎酒家了,但現(xiàn)在他們拐彎了,還是同樣一條路。
  鬼打墻。

  “這機(jī)會不就來了。”路迎酒說,“上吧。”
  敬閑:“……”
  他心說完了。來見路迎酒之前,他在鬼界抓了倆新東方的鬼,天天學(xué)廚藝,才做出了路迎酒手中的海鮮粥。其他時間,他都和各個老師鬼耗著,好不容易才把現(xiàn)代常識給學(xué)了,反復(fù)排演,確定沒大紕漏。
  萬萬沒想到,見面的第一晚,路迎酒就要他展示驅(qū)鬼術(shù)。
  驅(qū)個毛線球,他自己就是鬼。
  就算他現(xiàn)在是有肉/體的,能不能用出來驅(qū)鬼術(shù)還是問題。

  見他久久未動,路迎酒說:“就在我們的上頭。”

  敬閑抬頭,路燈之上趴著一團(tuán)黑影——那小鬼長得滿臉?biāo)樱低堤筋^在看他倆。
  要放在平時,他一個意動,別說這小鬼,就是幾萬個小鬼都得死。可問題就在于不行,路迎酒在場呢。
  平時那些驅(qū)鬼師,是怎么做來著?

  他努力回憶了一下,捏了個像模像樣的決。

  光亮在指尖綻放。
  還好,火焰真的燃起了,默默燃燒在他身前。路燈小鬼感受到了這灼熱,頓時緊張起來,喉口逼出幾聲低吼。

  路迎酒心想果然敬閑比他父母靠譜。
  然后敬閑手一揚(yáng),那團(tuán)火焰飛了出去——慢悠悠的動作像個老人,忽閃忽閃。
  飛一半還吧唧一聲,直接滅了。
  只留下一縷青煙。

  小鬼:“?”
  路迎酒:“?”
  敬閑:“……”
  周圍的神官:“……”
  八百年英名毀于一旦。

  那小鬼抓住機(jī)會,兇神惡煞地要撲下來,被路迎酒手一揚(yáng)給燒掉了。
  路迎酒說:“你別緊張,試試下一個。”

  今天鬼節(jié),妖魔鬼怪要多少有多少,才沒走幾步,他們身邊又開始往外冒鬼,跟網(wǎng)游里刷怪似的,一茬跟著一茬。
  于是接下來的十幾分鐘,鬼怪在街上狂舞,路迎酒特淡定地坐在路邊的長凳,準(zhǔn)備看看敬閑的情況。

  坐著也是坐著,他打開保溫杯,準(zhǔn)備吃點東西。
  打開的時候,他愣了一下。
  太豪華了。
  是真的太豪華了,點個蠟燭都能當(dāng)小情侶的周年紀(jì)念燭光晚餐。
  一打開就看見烤生蠔,煎魚骨,煮白貝,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財D在一起,一點縫隙沒留。揭開后,底下就是敬閑所說的海鮮粥,隨便扒拉都是滿滿的蝦仁螺片和螃蟹。色香味俱全,香得人心里發(fā)癢,連他這種不愛吃飯的人都喜歡。

  這一套只適合高檔餐廳,現(xiàn)在它們委屈地擠在一個保溫杯里。

  敬閑配了一次性筷子,路迎酒就夾了幾口慢慢吃。
  十幾分鐘過去,他看敬閑點火,火滅了,看敬閑召水,水沒來。

  路迎酒:“……”
  他臉上不動聲色,實則趕快喝了一口粥壓驚。
  這、這是真比他爸媽還不靠譜啊!
  敬閑看起來這么強(qiáng),怎么會這個樣子!

  ——路迎酒絲毫沒想到,專業(yè)不對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鬼王用驅(qū)鬼術(shù)驅(qū)鬼。
  好比拉了個學(xué)文學(xué)的,放在計算機(jī)面前說你今天不用二進(jìn)制敲出你的小說就去死吧那樣絕望。

  終于在敬閑準(zhǔn)備捏個起爆符的時候,路迎酒看不下去了,開口:“誒等等,這個、這個就先別試了。”
  他怕敬閑一個不好把路邊墻給炸了。

  敬閑問:“是我太菜了嗎?”
  路迎酒沉默了幾秒鐘,找出委婉措辭:“只能說,還有很大的進(jìn)步空間。”
  敬閑:“你有話可以直說。”
  路迎酒:“……”
  路迎酒:“……確實是菜。”

  敬閑望天無言,面色淡定,實際上心如死灰。

  路迎酒坐在路邊的燈光下,那光照得他的襯衣很白,衣服好看,人也好看。
  他雙手捧著那個保溫杯,和平時一樣坐得很規(guī)矩,莫名看起來有種乖巧感,笑著補(bǔ)充:“菜也沒關(guān)系,我不嫌棄你。”
  他站起身:“走吧,回家。”

  敬閑愣了一下,也帶著笑意回答:“嗯。”

  他跟在路迎酒的身后。路迎酒在看前路,他在看路迎酒。

  到了家,敬閑把行李放在客房。
  路迎酒說:“備用鑰匙就在門邊上,要的話你自己拿,早點休息。”
  “好。”敬閑看著他,“晚安。”

  敬閑很輕很輕地關(guān)上了門。
  然后一頭懊悔地撞在門板上。
  太丟鬼了!真是太他媽丟鬼了!
  這第一印象得差到家了啊!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情?!

  砰砰砰!

  外頭傳來敲窗聲。
  敬閑深吸一口氣,過去打開窗,只見一條鮮紅的長舌頭伸了過來,在空中甩來甩去,無限風(fēng)騷,然后出現(xiàn)了一張蒼白的鬼臉。

  敬閑嫌棄道:“快把你舌頭縮回去,別滴在他家地板上了,多臟啊。”

  夜游神委屈說:“我這舌頭就從來沒縮回去過啊,你怎么今天就嫌棄了。老大,你叫我干什么?”
  “給我去找?guī)讉€會驅(qū)鬼術(shù)的鬼,我要學(xué)。”
  夜游神大驚:“老大你為什么要學(xué)!是學(xué)來想自/殺嗎!”

  “你在扯什么跟什么啊。”敬閑皺眉,“快點做事。我讓你去摘的花,你摘完了嗎?”
  “摘了摘了。”夜游神連連點頭,“但你送的花和鉆戒,人家不都沒收嗎,怎么還要摘?說不定他都不喜歡這些,要我說,我們就應(yīng)該挑鬼界最漂亮的人頭送給他……”

  他一巴掌被敬閑打散了,灰溜溜地化作一縷霧氣,飄走了。
  飄了一會,他又突然回來問:“老大,你怎么不告訴他你是誰呢。”
  “你懂什么。”敬閑嘖了一聲。
  “哦,”夜游神了然道,“原來你是在欲擒故縱。”

  他又飄走了,飄著飄著覺得不對勁:
  看今天這表現(xiàn),怎么看怎么覺得被擒住的他老大啊!

  第二天,艷陽高照。

  路迎酒和平常一樣醒得挺早。
  昨天他的睡眠稍好一些,精神還不錯。出去客廳,敬閑就在桌邊,早上光線好,照得他那張臉更加英氣逼人,邪氣俊朗,只見他邪笑著拿出……兩碗撒著蔥花的餛飩,一臉期待地看著路迎酒。
  路迎酒被這種強(qiáng)烈反差滯了一秒鐘:“……你、你起得那么早?”
  “我睡得少。快趁熱吃吧。”敬閑把一碗餛飩放在他面前。

  路迎酒坐下來。

  包裝盒寫著“老張早餐店”,以前路迎酒去吃過幾次,味道是周圍最好的,就是隔了三四個街口,挺遠(yuǎn)的,也不知道敬閑是怎么找到的。
  他夾了一筷子,餛飩皮薄且餡多。湯汁鮮美。

  敬閑坐在他對面,狀似不經(jīng)意問:“你手上有委托嗎?我昨天沒發(fā)揮好,現(xiàn)在狀態(tài)好多了。”
  他惡補(bǔ)了一晚上驅(qū)鬼術(shù),心心念念想要扳回一局。
  “沒有,”路迎酒說,“剛解決一個案子呢。”

  敬閑若有所思,站起了身。

  路迎酒正吃著餛飩,突然聽見敬閑說:“哎,你過來一下。”
  路迎酒抬頭:“怎么了?”
  敬閑正站在門邊,透過貓眼不知道看什么,沖他招手:“快過來。”
  他的語調(diào)挺興奮。

  門鈴都沒響,難道外面有人?路迎酒走過去,敬閑讓開個位置。
  他透過貓眼往外看去——
  外頭是個老太太,面容和藹,穿著一件單薄的碎花襯衣。她身子往前湊,同樣在往貓眼里看,眼球凸起。

  她就這樣站在門外,不知道窺探他們多久了。
  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路迎酒微微皺眉,拿出了兩張符紙——
  敬閑摁住了他:“讓我來。”
  他還把那碗餛飩也拿了過來,硬是塞在路迎酒手中:“你繼續(xù)吃。”

  路迎酒:?
  他就一邊端著餛飩一邊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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