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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取暖

    傀儡絲出現(xiàn)異動時冷嫣正在重黎殿。
    青溪剛把煨好的雞湯端來:“蘇仙子最近臉『色』不太好, 我家?guī)煾傅撵`芝雞湯最養(yǎng)人的,多喝點補補身。”
    話未說完,蘇仙子已站起身來:“抱歉, 我有點事。”
    青溪道:“么事這么緊急, 喝了湯走不行么?”
    冷嫣搖搖頭:“來不及。”
    說罷向肇山掌門和柏高點了點頭, 又看了眼沉臉一言不的若木,便即向門外走去。
    眾目睽睽之下不便施懸絲傳魂術(shù),她得找個人之處, 好在重黎殿最不缺的便是空屋子。
    她隨手推開一間, 掩門,正要捏訣施術(shù),手腕忽然被人捏住。
    冷嫣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淡淡道:“放開。”
    若木的聲音比她還冷:“你這日用了多少次傳魂術(shù)?”
    赤地的魔城不是單靠個傀儡能打下的,關鍵時要她親自出馬,謝汋的事也到了收網(wǎng)的時候, 太多事需要部署,正好姬少殷和馮不在人找她, 她便趁機多用了次懸絲傳魂術(shù)。
    冷嫣不去看他的眼睛,抿了抿唇道:“不多。松開。”
    許是黑暗助了小樹精的氣焰, 祂非但放手, 反而將她握得更緊:“你這樣還去對付雌冥妖?”
    懸在冷嫣心脈的那根傀儡絲搏動得越來越劇烈,意味姬少殷越來越危險。
    她用右手捏訣, 要強行施術(shù),可若木掐住了她的脈門,行氣行至一半便被阻斷。若木意識到她在做么的時候立即松開手,反而晚了一瞬,阻滯的煞氣反噬, 直沖她心脈,一縷鮮血從她嘴角滲了出來。
    “你瘋了。”若木道。
    冷嫣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便即捏訣施咒,閉眼睛,等待神魂瞬間變?yōu)樗槠膭⊥磦鱽怼?br/>     眼看她的身影漸漸虛淡,隱約可見一只只白蝶的影子,說時遲那時快,若木忽然伸手將她向墻角一推。
    冷嫣睜開眼睛,現(xiàn)自己背靠冰冷的墻壁,男子的身軀和一條手臂將她牢牢禁錮起來,不止是身軀和手臂,還有強大的靈力。
    這是他們結(jié)下靈契之第一次靠得那么近,近得能聽到他急促的心跳,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有些熾熱,淡淡的酒氣縈繞在她鼻端,夾雜熟悉的草木清香,還有另一種說不出來的氣息,靡麗又有些危險。
    冷嫣忽然有些不自在,向縮了縮,背完全貼在了冰冷的墻壁。
    “讓我走,”她冷冷道,“拖下去姬少殷會死。”
    若木道:“他的死活與我何干。”
    頓了頓,冷酷道:“死了更好。他活是你的軟肋,早晚把你拖累死。”
    冷嫣抿了抿唇:“我的死活又與你何干?”
    男人眼神一黯,臉『色』仿佛暴雨將臨的天空,在那一瞬間,冷嫣懷疑祂掐死她。
    若木確實掐死她,不但掐死她,還撕開她,『揉』碎她,祂不明白這股心底突然涌出的暴戾源自哪里,身為神祗,祂或許冷酷,或許情,但從不暴虐,與其說祂吞噬亡魂,毋寧說那些亡魂哭求一償夙愿,爭相匯入祂的本體中,那不過是一場公平的交易。
    此刻祂卻把眼前這個女子的魂魄整個吞噬。
    然而祂么也做,撐在她耳邊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墻壁在祂的力量下猶如軟泥凹陷下去。
    空『蕩』『蕩』的宮室中闃然聲,只有祂胸膛里鮮明又急促的心跳。
    冷嫣垂下眼簾,聲音澀然:“我必須救他,因為他是小師兄。”
    即便前塵往事盡忘,那是姬玉京的魂魄,這是法改變的事實,即便是祂也不能抹去姬玉京留下的痕跡,神祗也有做不到的事。
    若木收回手,力地垂落在身側(cè),時收回的還有祂的靈力。
    在祂靈力完全撤回的瞬間,女子已為一群白蝶消散在祂眼前。昏暗的宮室內(nèi),只有空空『蕩』『蕩』的墻壁個指印,像一只只黑黢黢的眼睛,仿佛在譏笑祂多管閑事。
    她說的錯,她的死活又與祂何干?
    ……
    姬少殷已是強弩之末。
    他明白自己對雌冥妖毫勝算,但還是竭盡全力迎戰(zhàn),三尺劍橫在身前,在星月下熠熠生輝,他不知受了多少道傷,身的血腥味彌漫在夜『色』里,驅(qū)散了冥妖身濃郁的香氣。
    失血過多,他眼前已開始黑,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會死,他清楚地明白這次一死是永恒的眠,有轉(zhuǎn)生臺可以去,因為他的魂魄本不全。
    可奇異的是,他并不害怕,他有對師、門和徒弟的牽掛,卻并有特別深的眷戀,他這一輩子似乎都是這樣,么都是淡淡的,蜻蜓點水、淺嘗輒止,他端起姬若耶說過的話,憂亦怖,自然有執(zhí)念。
    他忽然生出股淡淡的遺憾,有執(zhí)念的是一種幸運么?
    雌冥妖用天辜的美麗雙眼打量這個死到臨頭仍然負隅頑抗的小修士:“凌州一別,你的本事倒是進不少,假以時日恐怕我也不能輕取,好在你已經(jīng)是我囊中之物了。”
    它一邊夸贊,抬手輕輕一劃,一道金芒破空飛來,在姬少殷清俊的臉頰劃出一道傷口,鮮血頓時流了下來。
    “我倒舍不得立刻殺你了。”它是一向以折磨獵物為樂的。
    姬少殷看那張肖似輩的臉,心里說不出的嫌惡,平日的溫和『蕩』然存,眉目冷峻:“你究竟要么?我身有么特別的東西?”
    雌冥妖笑得更甜:“你比我的更聰明。”
    她那如蛛腳的手指點了點姬少殷的心口,他只覺一陣皮肉撕裂的痛楚襲來,血一下子涌出來,洇濕了淺『色』的道袍。
    雌冥妖將指放在唇,輕輕道:“不過這是秘密,怎么能告訴你。”
    話音未落,一只白蝶忽然出現(xiàn)在姬少殷眼前,他們身處庭院中,有蝴蝶飛舞不算么稀罕事,但那白蝶出現(xiàn)得蹊蹺,通體瑩白,微微光,仿佛一片月光忽然墜下。
    那雌冥妖臉『色』驟變,悠然自得的笑容頓時影蹤,她向白蝶揮出一道金芒,悠悠飛舞的白蝶忽然一偏,堪堪躲過了鋒利匹的金芒,仿佛有陣斜風忽然將它吹開。
    姬少殷這時也回過神來,心不由一沉,他不曾親眼見過偃師宗的蝶,但曾聽師父說起過。他也知道偃師宗是重玄的仇敵。
    是雌冥妖,又是偃師宗,難道他身有么不尋常的東西,引得他們都來爭奪?
    正思忖,第二只白蝶憑空出現(xiàn),緊接是第三只,第只……剎那間已聚集了十百只白蝶。
    忽然之間,振翅飛舞的蝶群作一個人,一個身黑衣的女子,蒼白又冶艷的臉龐映月光,猶如鬼魅。
    姬少殷只覺這女子說不出的熟悉,及至看清她眼下那顆胭脂淚痣,頓時回起來,她原來是他們在凌州城金相閣除妖那夜見到的女子。
    他記得當時有一男一女,那少年的面容他事怎么也不起來,但這女子的臉卻鮮明地鐫刻在他記憶中。
    “是你……”他喃喃道。
    雌冥妖乎與他異口聲:“是你!又是你壞我的好事!”
    說話間她已將雙臂交叉在胸前,張開的蛛指尖端出根根七寸來的剛?cè)校W懾人的寒光。
    姬少殷剎那間明白過來,次在蓬萊島海邊救下他的人也是這女子,他心中一時五味雜陳,偃師宗分明是宗門仇敵,卻不知為何屢次救他?
    黑衣女子看他一眼,只是淡淡道:“退。”
    話音未落,她已提凡鐵所鑄的劍,似蝴蝶般翩然向雌冥妖飛去,她似乎全未使力,只是任由風將她卷起,然而下里并一絲風。
    接起風了,三尺青鋒驟然掀起狂風,罡猛劍氣剎那間成了一場風暴,滿庭草木動倒西斜,樹枝折斷的聲音不絕于耳。
    而那女子單薄的身影比風還快,融在夜『色』中乎難以分辨,只有她手中劍光如蛇飛舞,只聽“鏘鏘鏘”令人牙酸的金鐵撞擊之聲接連不斷,轉(zhuǎn)眼之間她與雌冥妖已經(jīng)過了十招。
    她的劍法與重玄六十卦劍不,但依稀有相似之處,但比起她精湛又凌厲的劍招,更讓人驚嘆的是她的打法。
    重玄劍法講究攻中帶守,每出一招都盡可能隱藏破綻,不『露』空門,但這女子的劍法卻截然不,她的每一招都是殺招,帶一去不復返的決然,仿佛只要殺死對方,全然不顧自己的死活,乍一看到處都是破綻,到處都是空門,但偏偏對手法傷她分分毫。
    一人一妖顫抖片刻,雌冥妖出一聲尖利的慘呼,從半空中跌落地,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隨即分開,姬少殷定睛一看,只見雌妖胸膛中間多了個血窟窿,一只手五指齊根而斷,另一只手也斷了兩指,黏稠的黑血從傷口中流出來,滴落在地,滲入泥土中,周圍的草木立即泛黃枯萎。
    它躺在地喘粗氣,嘴角卻還掛笑:“次我說過你殺不死我。”
    黑衣女子冷聲道:“次我也警告過你。”
    雌冥妖瞥了眼姬少殷,瞇了瞇眼睛:“他身的東西你又用不,倒不如與了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冷嫣走前去,劍一揮,將她又一根蛛指削落:“算殺不死你我也有一百種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雌冥妖有恃恐:“你以為憑這點手段能『逼』我范?”
    冷嫣恍若未聞,繼續(xù)問道:“他身究竟有么?”
    姬少殷一怔,那黑衣女子問的正是他最知道的。
    雌冥妖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與郗子蘭的笑聲如出一轍,姬少殷不免起小師叔,皺了皺眉頭。
    冷嫣面表情地抬起手,掌心血印忽明忽暗。
    雌冥妖臉『色』微變,姬少殷只覺眼前一暗,隨即一片猩紅,仿佛天地間萬物都蒙了一層血光,隨即一股陰寒之氣籠罩了他周身,從他每寸肌膚中往里滲,鉆入他骨頭縫里,凍得他骨髓結(jié)冰,他本來用劍支撐自己勉強站,此時身體不知不覺滑落下去。
    冷嫣將手掌放在雌妖頭頂,仿佛有千萬陰魂自她它天靈蓋中灌入,雌冥妖只覺有人拿兩把尖錐從她雙耳中『插』入她頭顱里,然在里面不停地攪動。她出慘厲的嘶叫:“你瘋了,你這瘋子……”
    只有瘋子會將自己的神魂當作折磨人的刑具,它的痛苦會加倍反噬在她身,然而她卻面不改『色』,仿佛么也感覺道。
    冷嫣并非有感覺,她額沁出了冷汗,嘴唇已完全脫了『色』。
    終于,那雌冥妖忍不住求饒:“你停下來……我說……”
    冷嫣收回掌中血印,姬少殷只覺眼前猩紅瞬間消失,仿佛有人揭開了一層紅紗,天地重又變得清明,但那冷徹心扉的感覺還停留在他身體中。
    “說。”冷嫣將劍尖抵雌妖的咽喉。
    雌妖看了一眼姬少殷,滿臉遺憾之『色』:“他的魂魄不全,是用凈土千葉蓮的蓮子補全了魂魄,又在蓮花中養(yǎng)了百年得轉(zhuǎn)生……”
    冷嫣一怔,面的話已聽不到了,姬少殷的魂魄不全,那么缺的那部分魂魄去了哪里?
    肯定不在歸墟,也許入了輪回,也許像她當初那樣在間飄……
    雌冥妖接道:“轉(zhuǎn)生臺蓮池中只有那一朵千葉蓮,三萬年結(jié)一顆蓮子,倒便宜了這小子……”
    姬少殷也是第一回聽說,他只知道自己去轉(zhuǎn)生臺時魂魄不全,在蓮花中蘊養(yǎng)了百年,卻不知補全魂魄用了這樣一件寶物。
    “你要的是我魂魄中的那顆蓮子?”他忍不住問道。
    雌冥妖媚然一笑,不說是也不否認。
    冷嫣回過神來:“你要千葉蓮子有么用?”
    雌冥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忽然從斷臂開始燃燒起來,轉(zhuǎn)眼之間便作了焦炭。
    虛縹緲的歌聲自地底傳來,曲調(diào)是冷嫣和姬少殷都比熟悉的讖歌,歌詞卻截然不:“羲和神脈出昆侖,劈山分海斷天途,河圖毀,洛焚,昆侖峰下鎖乘黃,千妖百鬼絕幽冥,新神降舊神哭……新神降舊神哭……”
    歌聲漸漸消失在地底深處,那不祥的余韻卻如陰煞霧,沉沉籠罩在兩人的心頭。
    良久,姬少殷用劍支撐勉強站起身,走到那黑衣女子跟前:“多謝姑娘相救。”
    她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艷麗的眉眼襯得她眼神更加清冷,她的雙頰蒼白如雪,嘴唇也淡得仿佛春雨打落的桃花瓣,唯有那點胭脂痣殷紅如血。
    姬少殷心頭端微微一動,眉心也跟一動:“敢問姑娘尊姓……”
    黑衣女子道:“你不必知道我姓名,我是偃師宗傳人。”
    姬少殷到她會直截了當?shù)卣f出自己身份,反倒吃了一驚,一時不知該說么,半晌問道:“次在凌虛派蓬萊島,也是姑娘救了在下?”
    女子點點頭:“是。”
    姬少殷道:“姑娘為何屢次出手相救?”
    女子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有原因,救便救了。”
    不等姬少殷問下去,她又道:“雌冥妖雖受重創(chuàng),但她取你魂魄中的蓮子,不會輕易放棄,你好自為之吧。”
    話音未落,她已作一群白蝶散飛入夜『色』中,片刻之間便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姬少殷在原地站了許久,怔怔地望白蝶消失的夜空,直到身傳來馮和沈留夷的聲音,他一轉(zhuǎn)身,方驀地察覺渾身下的傷口都在作痛,緩緩地倒了下去。
    沈留夷一見他渾身是血,眼淚便似斷線的珠子滾滾而落。
    馮飛身前,從乾坤袋里掏出瓶丹『藥』靈『液』,也不管是止血的、益氣的、安神的,統(tǒng)統(tǒng)往師兄嘴里灌。
    姬少殷嗆了一下,奄奄一息笑道:“我被冥妖殺死,要被的『藥』噎死了。”
    沈留夷蹲下給他施咒療傷,眼淚止也止不住:“小師兄還有心情說笑。”
    馮道:“是雌妖么?”
    姬少殷點點頭。
    兩人都是一陣怕,馮道:“那雌妖呢?”
    “逃走了,”姬少殷道,“有人救了我。”
    沈留夷抿了抿唇:“是誰?”
    姬少殷遲疑了一下,有生以來第一次說實話:“那人蒙臉,我看清。”
    馮、沈二人不疑有他,地替他療了傷,便即扶他回了房中。
    ……
    冷嫣回到天留宮的臥房中,整個人已筋疲力盡。
    近來她乎每日都要用一兩回懸絲傳魂,方與雌冥妖一戰(zhàn)只求速決,自一開始便有留任何余地,若那雌妖膽大一分,多試探兩次,或者聰明一分,看出她已經(jīng)力竭,說不定她回不來了。
    不過這樣命懸一線的情形對她來說只是家常便飯。
    她不以為意,熟練地從腰間『摸』出一瓶靈『藥』,咬開瓶塞仰頭灌下,便即一頭栽倒在床,陷入昏『迷』前堪堪來得及憑本能捏訣布個秘陣。
    半夢半醒之間,耳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她將眼皮撐開一條細縫,只見眼前燭影搖曳,么也看不切,她只覺頭暈目眩,眼皮沉沉地落了下來。
    若木靜靜站在床邊,垂眸看床不省人事的女子。
    祂不知道自己為么會來這里,等祂回過神時,自己已經(jīng)鬼使神差地出現(xiàn)在這里。
    這女人都來得及把傀儡身換下便倒頭睡,顯然已累到了極點。
    倒還記得捏訣布陣,祂譏誚地,把她耷拉在床邊的兩條腿搬到床,順勢坐在床邊,狠狠地盯她,仿佛要將她慘白如紙的臉盯出兩個窟窿。
    盯了一會兒,祂意識到這不過是白費功夫,她兩眼一閉渾然不知,算祂把一雙眼睛瞪出眼眶她也不知道。
    這么一,祂的目光便軟了下來,忽然覺得這女人睡還順眼些,起碼不是那副拒人千里、冷若冰霜的模樣。
    祂從袖子里取出個琉璃瓶,拔開塞子,又抽出根銀針來扎破了自己的手指,往里擠了兩滴血,鮮紅的血滴入靈『液』中瞬間變得透明『色』。
    祂放下針,俯身把冷嫣的頭扶正,把瓶口貼在她白的嘴唇。
    論披的是哪具傀儡身在祂眼中并不,祂看到的從來都是她的魂魄,她的魂魄與郗子蘭奪走的那具軀殼也不太一樣,是她百年來自己重新造的魂魄,也許她自己都見過
    她的嘴唇偏薄,但形狀很好看,唇珠微翹,下唇比唇略微厚些,中間圓潤地鼓起,若木不知怎么喉嚨微微有些緊,喉結(jié)不自覺地輕輕一動。
    她的嘴唇抿得很緊,靈『液』從她唇縫間淌下來。
    若木了,捏住她的鼻子,冷嫣在睡夢中蹙了蹙眉,不由自主張開嘴。
    若木眼明手快地將瓶口塞進她嘴里灌了下去,他從未伺候過人,灌得太快,冷嫣皺眉憑本能吞咽,還是有些從嘴角溢了出來。
    若木來不及拿帕子,抬手替她擦去,指腹不經(jīng)意觸到她唇角,那溫軟的觸感讓祂心尖莫名一顫。
    祂觸電似地收回手,乜了她一眼,一瓶摻了祂精血的靈『液』灌下去,她的雙頰和嘴唇已有了些許血『色』,被燭火一照,像是靜夜里悄然綻放的薔薇。
    “本座走了。”祂輕聲道,人卻還是穩(wěn)如磐石地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冷嫣嘴唇微啟:“姬玉京……”
    若木眉頭一跳,差點忍住將這狼心狗肺的女人搖醒。
    正生氣,又聽她喃喃道:“封十一娘……陽平治……杜升……許瑯玕……”
    若木這明白過來,那些都是因她而死或者死在她手的人。
    她慢吞吞地說出一個又一個名字,時不時停頓一下,有次若木以為她終于消停了,可過了會兒她又繼續(xù)念起名字來。
    她念得顛三倒,時不時重復,但若木知道她全記得,她手的每一條命都是『插』進她心口的一把刀,每一滴血都是腐蝕她神魂的毒『液』,或許早在她開始復仇以前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了。
    “冷……”她蜷縮起身子。
    被褥在床里側(cè),若木傾身去夠,身下的人卻冷不防地伸出手,緊緊箍住祂的腰,把祂拽向自己。
    若木只覺一股熱氣從心口直竄臉頰,整個人都似要燒起來,祂身為一棵樹,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成了一段木頭,渾身僵硬,手腳都不知要往哪里放。
    始作俑者卻一所知,冰涼的雙手在祂腰蹭來蹭去,仿佛祂是個手爐,與此時她冰涼的臉埋在祂滾燙的胸膛——祂本來已經(jīng)寢,在床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來看看她死活,此時身還穿寢衣,兩人之間只有薄薄的一層絲羅。
    祂將手放在她耳側(cè)用力一撐,冷嫣在睡夢中有所感覺,手臂收得更緊,若木本來已近虛脫,手臂一軟,重重地壓了下去。
    冷嫣被祂這一壓,終于皺起眉頭,睫『毛』輕顫,眼皮慢慢撐開一條縫。
    若木乎神魂出竅,忽然急中生智,心念一動。
    冷嫣睡夢中只覺渾身冷,恍惚間有人塞了一截滾燙的木炭到她懷里,她好不容易暖和起來,那木炭卻似成了精,掙扎要跑,她哪里能放它跑,把她往懷里一拽,那木炭卻直挺挺地壓下來,壓得她胸口一悶,便即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朦朧間隱隱綽綽看見個人影,心頭一凜,睡意頓時全消,定睛一看不禁啞然失笑,她懷里的哪里是人,分明是她的昆侖雪狼。
    她隱約聞到空氣中有若木的氣息,轉(zhuǎn)頭一看,屋子里卻有若木的身影。
    她坐起身,薅了把狼『毛』:“小樹精來過了?怎么把你一起帶走?”
    說罷撓了撓雪狼的下巴,又用雙手捧住大腦袋,用鼻尖蹭蹭狼吻。
    這本是她常做的動作,哪知那雪狼像是遭了雷擊,渾身針『毛』都炸了起來,蹭地跳到地,頭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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