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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身份

    夜幕低垂,??玄委宮在夜明珠的照耀猶如白晝。
    謝汋走到郗子蘭的寢殿凝香殿,夜風送一股如蘭似麝的香氣,深深吸了一口,??讓這股特有的馥郁香氣充滿肺腑。
    郗子蘭愛香,??尤其珍稀的香草,??無她住哪,四周總芷蘭環繞,這股香氣也如影隨形。
    不過今日這熟悉的香氣中夾雜了一絲血腥氣,??給醉人花香添上了一點罪惡的腥甜,??讓謝汋格外喜歡。
    血腥氣從玉階跪著的人上發出的。
    謝汋瞟了眼那人的背影,不用看臉也知道冷耀祖。
    試煉結束后去執法堂自領了一頓鞭刑,謝汋一算時辰便知受完刑便馬不停蹄地趕玄委宮請罪。
    謝汋悠然走上去,??俯拍了拍冷耀祖的肩:“去過執法堂了?嘖,怎么連血衣也不換一換?”
    冷耀祖對此人又恨又怕,但不敢顯『露』分毫,??低眉道:“三師叔……”
    “怎么跪在這?”謝汋明知故問,“你師父呢?”
    冷耀祖咬了咬腮幫子:“師尊她不肯侄……三師叔一會兒了師尊,??能否為侄美言幾句?”
    謝汋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你還繼續跪著吧,苦肉計使到一半不好收場,??說不定你跪上一夜師妹心軟了呢?”
    一邊說一邊揚長而去。
    冷耀祖怨毒地盯著風度翩翩的背影,??心道你別落在我手上。
    正想著,謝汋忽然轉,??在的臺階頂上俯視,冷耀祖不及掩飾,怨恨的神盡收眼底。
    謝汋嘖聲道:“本師叔還想替你求個的,不過看你對我意不么。”
    冷耀祖待要說什么,謝汋已三步并作兩步殿內走去。
    除了郗子蘭外,??殿中還有夏侯儼和幾位長老。
    夏侯儼瞟了眼滿面春風的師弟,皺起眉頭:“怎么到得這樣晚?”
    謝汋道:“路上到只耗子,忍不住逗了逗。”
    夏侯儼輕斥:“又說怪話,成天沒個正形。”
    謝汋看郗子蘭,只她眼眶微紅,嘴唇卻發白,看著十分憔悴,便上溫聲道:“師妹,誰惹你了?”
    許青文道:“還不冷筠那個逆徒,阿汋時也看了吧?”
    謝汋點點頭:“師妹不必為這種人傷心,瓊華元君還怕收不到徒弟?明日試煉終選,你揀看得順眼的收上十個八個。”
    郗子蘭忍俊不禁,“撲哧”笑出聲:“三師兄又逗我,哪教得了那么多。”
    許青文道:“還阿汋有辦法,我們勸了半日也不能叫子蘭展顏,你一逗得她破涕為笑。”
    謝汋夏侯儼道:“師兄叫我何事?”
    夏侯儼道:“一商量一如何處置冷筠。”
    凌長老沉臉:“我們重玄入門試煉舉了幾百次,還從未出過這種紕漏。這種人心術不正又氣局狹,當初不該將收入內門。”
    郗子蘭垂頭:“都怪我識人不明。”
    章長老道:“話不能這么說,在宗門大比中脫穎而出,子蘭可造之才,這才著力栽培。”
    許青文也拍拍郗子蘭的手背:“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怪只能怪藏得太深。你也心善,想要補償冷家人,誰知這家人這么不堪?要我說根氣不佳,那對夫『婦』也不本分人,兒子入了內門后更得意忘形,我當初怕們影響孩子,這才將們打發去了東海。”
    她頓了頓:“還以為冷筠個好的,沒想到……真歹竹出不了好筍。”
    謝汋目光動了動,細細端詳著師妹的面容:“倒也未必,嫣兒根好竹子。”
    幾個長老臉上都閃過尷尬之『色』,夏侯儼暗暗瞪了師弟一眼。
    許青文低頭,自言自語似地低聲道:“也未必,許紀看不出什么……”
    郗子蘭:“冷筠的爹娘也不好人么?許長老怎么不告訴我。”
    許青文愛憐地拍拍她的背:“你子不好,這些事怎么能讓你『操』心,若非冷筠這回犯事,我也不會說出。你別為這種人費神,不值當。”
    郗子蘭輕輕地點點頭。
    夏侯儼道:“此事沒有先例,諸位長老以為該當如何處罰?”
    章長老一人為善:“事發后已去執法堂領了八十鞭,傷得不輕,依我看,念在初犯,還有姊姊畢竟……不如從輕發落吧?”
    許長老道:“無如何,子蘭親傳弟子的份必須革除。”
    這一點眾人都沒有異議,這等于革除了內門弟子的份,瓊華元君的棄徒由誰接手都不合適。
    章長老道:“玄委宮不能留了,總得給安排個去處。”
    謝汋撫了撫頜,眼中忽然閃爍起狡黠的光芒:“我倒有個主意。”
    頓了頓道:“西華苑不缺人手么?讓去管那些靈獸不正好,正好園子清凈,可以好好思過。何況爹原先看園子的,正好子承父業。”
    眾人其實壓根關心一個凡人弟子的去處,不過投鼠忌器,怕傷了郗子蘭的心,她沒什么異議,便都點了頭。
    許青文看她神『色』憔悴,扶起她道:“我先扶你回去歇息。”
    郗子蘭點點頭,起眾人告辭,由許長老扶著了內殿。
    待們離去后,凌長老道:“明日的終選怎么辦?這逆徒擅作主張在芥子上動手腳,雖未造成什么惡果,但有心人一定已察覺不對。”
    章長老也道:“明日終選不宜再出面,得換個人。”
    謝汋無所謂:“這種事,讓少殷頂上不了。”
    夏侯儼道:“少殷另有別的事在。”
    謝汋了興致:“什么事?”
    夏侯儼捏了捏眉心:“姬家那位提早到了。”
    謝汋恍然大悟:“哦,姬重宇那個堂弟,叫什么……姬若耶?按世的輩分算,少殷該叫一聲叔叔呢。”
    夏侯儼頷首:“雖說我們都知在姬家什么處境,但畢竟份和輩分擺在那,不能失禮,少殷有過親緣,如今雖屬旁支,畢竟都姓姬,同宗同源,想想去還由出面為好。”
    謝汋道:“我還從未過這位,聽說個多走兩步路都喘不上氣的病秧子,若在我們重玄出點岔子可怎么好。”
    凌長老冷笑了一聲:“姬重宇倒想,姑母當死得蹊蹺,外間已有不少風言風語,不敢輕易動這堂弟,又想借刀殺人呢。”
    章長老道:“姬若耶十幾歲上便經脈盡毀、修為盡失,聽說子骨比凡人還弱,姬重宇又何必趕盡殺絕。”
    謝汋嗤笑了一聲:“有什么不去手?連自己嫡親的兒子都想弄死,何況堂弟。”
    許青文道:“姑母當在族中頗有人望,姬若耶雖已成了廢人,但畢竟曾昆侖君的人選,姬家主提防也不足為怪。”
    謝汋道:“竟然還有這回事,我倒不曾聽說過。”
    許青文道:“當郗老掌門最先屬意的姬若耶,一天賦絕佳,二血脈純粹,不過還未最終決定便傳姬若耶陰毒入體、靈脈盡毀的消息。阿汋或許不知道,昆侖五姓中,姬氏出的昆侖君最多,比郗氏、謝氏都多。”
    “無如何,姬重宇忽然找借口將送,我們不得不防。”夏侯儼道。
    章長老道:“許我們想多了,說不定真的只借我們的重黎陽池養病。”
    凌長老道:“但愿如此,若姬重宇還有別的念頭,打錯了算盤。這幾一邊同我們虛委蛇,一邊又和太寧宗眉眼去,道我不知道陰持兩端呢。”
    謝汋笑道:“也不不能幫這個忙,看能出什么價了。”
    夏侯儼正『色』道:“師弟!”
    謝汋憊懶地一笑:“師兄別緊張,我只說玩笑話罷了,我們名門正派,怎么可能做這種事呢。”
    頓了頓,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氣:“我只替少殷抱不平罷了,按說只去了趟轉臺,玉京母親留給的兩條商道一座靈石礦,都該少殷的,這么只字不提占為己有了。”
    夏侯儼沉『吟』:“不管怎么說這都們姬家的家事,我們管不著。”
    “我知道,所以憤憤不平呢,”謝汋道,“說回那位姬若耶兄,從云端跌入深淵,不知作何感想。”
    夏侯儼道:“常在姬氏的陽泉養傷,平日深居簡出,姬氏族中也少有人過,不過聽說個克己復禮、溫文敦厚的君子。”
    話音未落,忽有一個仙侍快步走入殿中,夏侯儼道:“啟稟掌門,外山出了點事。”
    夏侯儼一聽外山的事,沒怎么放在心上,鎮定道:“何事如此慌張?”
    仙侍道:“姬氏那位天樞道君。”
    夏侯儼心頭一凜:“已到了?出什么事了?”
    仙侍道:“那位道君無恙,不過姬氏車駕在石梁處遇到了楊氏兩位道長,不知怎的起了口角……”
    謝汋興致勃勃道:“參加入門試煉的楊氏子弟,怎么克己復禮、溫文敦厚的君子也會人起爭執?”
    仙侍哪有心聽說笑,哭喪著臉道:“雙方都要先過石梁,也不肯飛過去,僵持了一會兒,那姬道君命侍從將楊家那位大公子……殺了。”
    眾人聞言都大吃一驚。
    夏侯儼道:“殺了?不以訛傳訛吧?”
    仙侍道:“回稟掌門,此事千真萬確,仆絕不敢胡言『亂』語。”
    夏侯儼道:“楊家其余人呢?”
    仙侍道:“聽說那位道君非但殺了人,還催促楊氏的家仆回去報信,那位公子本有些『迷』糊,聽說直接嚇傻了。”
    在座幾人聞言都皺起了眉,這不止姬家的事,楊氏子弟參加重玄入門試煉的,死在重玄外山,重玄雖不將楊氏這種二流世家放在眼,但明面上總得有個交代。
    夏侯儼『揉』了『揉』額角,苦笑道:“真屋漏偏逢連夜雨。”
    只有謝汋依舊沒心沒肺:“那位君子怕不懶得裝去了。”
    ……
    玉車外表富麗堂皇,面更美輪美奐,不但寬綽得似一間屋子,且幾榻屏風一應俱全。
    昳麗的少斜靠在絲緞軟枕上,半個人埋在綠熊皮的褥子,用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拈起一顆紅瑪瑙般的櫻桃。
    對著光看了看櫻桃,將它往旁邊一個仙侍裝束的輕男子懷中一擲,冷冷道:“有傷,回挑仔細些。”
    男子接到手中看了半晌,才發現果蒂旁有個針尖大的點瘢點。
    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俯首道:“神尊恕罪。”
    少懶懶地哼了一聲算回答。
    那男子欲言又止半天,終于忍不住問道:“神尊方才真的殺了那楊位楊家公子?”
    少乜一眼:“殺人有什么好作假的。”
    男子道:“神尊為何要殺此人?”
    少理所當然道:“本座看不順眼。”
    男子再也忍不住,皺起眉道:“這么做……不會挑起姬、楊兩家的爭端么?”
    少冷臉,忽然綻開個笑容,語帶譏誚:“這不姬重宇的麻煩么,人都要殺你了,你替『操』什么閑心。”
    男子道:“可仆畢竟也姬家人……”
    少打量了一眼:“你哪的菩薩?”
    男子道:“可……仆于心不安……”
    少坐起,將手中櫻桃一扔,拿起條天山綃的帕子細細揩著修長的手指,鴉羽似的眼睫投濃重的陰影。
    “姬若耶,你要弄清楚一點,”冷冷道,“本座應你亡母的祈愿,幫你爭權奪位,不讓你心安。”
    說罷掀起眼皮睨了一眼:“明白了?”
    那男子只覺一股涼意像蛇蟲一樣沿著脊背蠕動,便自種的陰毒蠱蟲發作也沒有這么可怖。
    不由自主地跪:“仆明白了,請神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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