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窈月看著跳下馬車的梁子衿許久沒說話,等馬車再次行駛起來,她才注意到馬車?yán)镞€有兩個愛哭鬼。</br> 她上前給梁茗抹抹眼淚,問梁茗,“傻丫頭,怎么不跟你哥一起回去?”</br> 梁茗胡亂的抹著眼淚,哽咽得不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窈月姐,為什么哥哥要回去?為什么?我好怕澹臺荊再那樣對哥哥,我好怕?!?lt;/br> 張窈月心疼得不行,從小到大她這是第一次見著梁茗哭,梁茗這些年被梁子衿保護(hù)得太好了,這小丫頭啥也不懂,她的世界似乎除了梁子衿再也沒有其他人了。</br> “你不想回去?”張窈月問梁茗。</br> 梁茗哽咽著點頭,雖然梁子衿回去了,她很難過,剛才也動了和梁子衿回去的念頭,但真當(dāng)看到梁子衿跑回去的背影,她覺得,她不能再跟在梁子衿身邊了。</br> “我覺得,哥哥已經(jīng)不需要我了,他照顧我這么多年,該做的不該做的他都已經(jīng)做了,也沒有對不起爹爹娘親,反倒是我,這些年一直在給他添麻煩?!绷很秸f越是難受,眼淚就跟珍珠似的不停往下落。</br> 張窈月嘆了口氣,“那往后你就跟著窈月姐姐游歷山川如何?雖說我沒什么武功,但普天之下都是我的勢力,就算沒有我家的米行布行也有洛冰的藥鋪和醫(yī)館,我不能說保你一世無憂,但保你在出嫁前的衣食無憂,自由自在還是能做到的?!?lt;/br> 梁茗呆了片刻,連哭都忘記了,他怔怔的看著張窈月,不點頭也不搖頭。</br> 看她一副呆了的模樣,張窈月輕輕揉了揉她腦袋,“在我們這幫人里,就你最小啦,我會保護(hù)你的,就當(dāng)做是給那個拋下妹妹不管的哥哥一個懲罰吧?!?lt;/br> 梁茗吸吸鼻子,“哥哥才沒有拋下我。他只是,他只是去做他認(rèn)為正確的事情去了。”</br> “是是是,咱們梁茗說的都是對的?!睆堮涸滦Φ煤苁菭N爛,“所以之后你是要回宮還是要跟著姐姐?回宮現(xiàn)在停下也來得及,不過,一旦出了皇城,往后你再想回宮可就不由你了哦,你想好了嗎?”</br> 梁茗皺著眉頭還真仔細(xì)想了會兒,最后她留念的看了眼身后的高墻,然后回頭說道:“我和你一起走,哥哥的話,如果澹臺荊再對哥哥不好,對哥哥動手,我一定跨過千山萬水回來讓他下去陪哥哥?!?lt;/br> 張窈月嘖嘖兩聲倒也沒說什么。</br> 這邊這個安慰好了,張窈月又看向另一個到現(xiàn)在都還在哭的人。</br> 看著瓊妃眼睛都哭紅腫了,張窈月很是貼心的遞上了條絲巾給瓊妃,“瓊妃娘娘?”</br> 瓊妃接過絲巾抹了抹眼淚,輕輕的嗯了聲。</br> “別哭了,妝都哭花了,一會兒不是要去見你心上人?讓心上人看到你這幅樣子該得傷心死了?!睆堮涸掳参康?。</br> 瓊妃張了張嘴,還真一秒就止住了哭泣,“謝謝窈月姑娘?!?lt;/br> 張窈月看著瓊妃最終還是沒多說什么,這丫頭把她供出來的事兒她還沒和她算賬呢,不過看著瓊妃動不動就哭的樣子,她也不想再說什么,不然一會兒準(zhǔn)得哭一路,還是哄不好那種。</br> “對了,窈月姐,咱們之后要去哪里?。俊瘪R車行駛了一路,梁茗才問到點上。</br> 張窈月枕著后腦勺,過了許久才道:“去安麗城吧,我是從南邊饒過來到的南境國,下一個地點應(yīng)該是要去安麗城了。”</br> 這四年多,她游歷了很多地方,見識過很多風(fēng)土人情,但唯獨沒有遇到司風(fēng),她想他們之間的緣分可能是止于此了。</br> 可能是因為橫亙在她和司風(fēng)之間的時間太長太長,她已經(jīng)逐漸忘卻了當(dāng)年的那份心動,即便是現(xiàn)在再想起司風(fēng),她心中除了平靜還是平靜。</br> “你和司風(fēng)……”梁茗瞅瞅張窈月的臉小心翼翼的開了口。</br> 雖說她已經(jīng)離開上弦國很多年了,但關(guān)于張窈月和司風(fēng)之間的事情,她還是略有耳聞,畢竟這兩人當(dāng)時鬧得滿城風(fēng)雨,她不想知道都知道了。</br> 現(xiàn)在南境國里還有很多關(guān)于兩人的話本呢。</br> 她看過幾本,寫得那叫一個虐戀情深,總之是聞著傷心聽者落淚。</br> 張窈月掀起馬車簾子朝外看了眼,無所謂的說道:“都過去了,時間真的會淡化一個人的感情,其實我也并不是不能放下,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在時間長河中逐漸變得淡漠的,我的那份執(zhí)念也是?!?lt;/br> 梁茗聽不懂。</br> 張窈月看她困惑的樣子笑笑,“等你以后有了心儀之人,你和他吵架了你就懂了?!?lt;/br> 梁茗皺皺鼻子,她才不會吵架,她一定會把他當(dāng)做哥哥那樣護(hù)著的。</br> 到了城郊后,張窈月便將瓊妃放下了馬車。</br> 她們不過萍水相逢,能做到這點,也算是仁至義盡了。</br> 一個月后——</br> “到了嗎?到了嗎?”馬車一停下來梁茗就從馬車?yán)锉嫩Q出來了,趕了一個月的路,這一個月她和張窈月幾乎都是邊走邊玩,她從來沒覺得這么好玩過。</br> 這一個月她寫了三封信回南境國,收到了兩封梁子衿的信,都是囑咐她一定要注意安全,還有就是要時刻提防著張窈月,小心不要被張窈月給拐賣了。</br> 對于這樣的話語,張窈月看過后往往都是毫不客氣的揮筆抨擊回去。</br> 時間就在他們這般消磨中到了安麗城。</br> 看著眼前富麗堂皇的城,張窈月心里砰砰跳動了兩下,梁茗對這里也是喜歡的得不行,“我決定了,窈月姐,我以后要在這里安家,我要在這里找個土著人。”</br> 張窈月也很心動,這座城很美麗,到處都透著一股祥和的氣息。</br> 順利進(jìn)城后,梁茗拉著張窈月四處蹦跶觀賞,這座城擁有太多的風(fēng)土氣息,無論是哪一方面都是兩人未曾見過的,兩人逛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br> “窈月姐,窈月姐,你看這個簪子,好漂亮,上面的鳥兒我都沒見過?!绷很_心瘋了,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br> 張窈月笑她小孩子心性,但自己也被小攤上精致的小飾品吸引了目光,她看上了一支紫玉簪子,很漂亮。</br> “老板,這支簪子怎么賣?”異口同聲,張窈月開口的同時另一個人也開口問道,而且兩人問的都還是同一支簪子。</br> 熟悉的聲音響起,張窈月和司風(fēng)幾乎是同時回頭看向?qū)Ψ剑吹綄Ψ降乃查g,兩人都愣住了。</br> 梁茗也呆呆的看著兩人。</br> 再次見到司風(fēng),張窈月的心早已不復(fù)從前,她沒有激動,也沒有二次心動。</br> 她嘴角揚起一抹笑,松開簪子輕聲道:“好久不見?!?lt;/br> 司風(fēng)沒有松開簪子,聽到她的問候,他下意識的點頭,“好久不見。”</br> “二位客官,這簪子就只剩下一支了,您們看您們商量商量?”旁邊的小商販尷尬又不失禮貌的說道。</br> 張窈月回頭笑笑,“不用了,這簪子我不要了,讓給這位公子了?!?lt;/br> 司風(fēng)還是如幾年前一樣直男得不行,聽到張窈月這么說,他也沒推遲,轉(zhuǎn)頭對小商販說道:“包起來吧?!?lt;/br> 遇到這樣的客官小商販自然是高興得不能自已,他急忙將簪子包了起來遞給司風(fēng),“夫人收到公子的簪子一定會很開心的,祝公子和夫人天長地久。”</br> 司風(fēng)張了張嘴,隨即臉上浮出一絲淡淡的笑,“謝謝!”</br> 張窈月愣了一秒,心里還是泛起一絲難受,這畢竟是自己喜歡過的人,聽到他已經(jīng)成婚了,她這心里不免還是有點遺憾。</br> 可能是遺憾他們有緣無分到最后也沒能走到一起,也可能是遺憾自己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就這么消散在了時間長河中。</br> 還可能是遺憾他們終于相遇,但司風(fēng)卻早已經(jīng)有了歸屬。</br> 收了簪子,司風(fēng)轉(zhuǎn)頭就想送給張窈月,誰知張窈月忽然開口道:“你成婚了???恭喜你?!?lt;/br> 司風(fēng)張了張嘴,看到張窈月平淡的表情,他最終也沒說什么,而手中的簪子最后被他收進(jìn)了懷里。</br> “對了,你怎么會在這里?”張窈月感覺氣氛有點尷尬,為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只能沒話找話。</br> “我隨著公子小姐來的。”司風(fēng)的話仍舊很少,少到張窈月都不知道該說什么。</br> 最后還是梁茗打破了兩人之間奇怪的氣氛,“你是說六兒姐姐也在這里嗎?”</br> 司風(fēng)啊了聲,點頭,“嗯!”</br> 梁茗眼睛亮晶晶的,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再見洛冰了,她頓時喜不自勝,“司風(fēng)司風(fēng),帶我去找六兒姐姐吧,我好久沒見六兒姐姐了,我好想她。”</br> 司風(fēng)看了眼梁茗,又瞅瞅沒什么表情變化的張窈月,最后他點頭,“好!”</br> 一路上除了梁茗嘰嘰喳喳的聲音,司風(fēng)和張窈月都沒怎么說話,張窈月也只是偶爾和梁茗說上兩句,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看不出喜怒哀樂。</br> 梁茗覺得無趣,就去找司風(fēng),試圖從司風(fēng)的身上發(fā)掘點什么有趣的東西,然而司風(fēng)比張窈月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br> 梁茗也察覺到了司風(fēng)和張窈月之間詭異氣氛,沒再去鬧兩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