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到我似乎很意外?”倉玨坐直直勾勾的看著洛冰,“而且,你好像很怕我。”</br> 洛冰這會兒反應過來了,她站定,目露疑惑,聲音波瀾不驚,“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你和蘇祈是什么關系?”</br> 倉玨看她這個模樣頓時放心下來,他本來是有點擔心蕭麒暴露自己的身份的,但是現在看來,蕭麒非但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還守口如瓶得很。</br> 這么一想,倉玨覺得自己這次爭奪上弦國皇位的幾率又大了一些,畢竟本該是一國之君的蕭麒現在已經完完全全被他掌控了。</br> 越想越覺得自己即將登頂帝位,倉玨眼中的笑意越發濃烈,他貪婪的看著洛冰,向前走了幾步,直到離洛冰只有兩拳的距離才停下來,“是我讓蘇祈將你帶過來的,你還不知道蘇祈的身份吧?”</br> 洛冰再次疑惑的看著他,并且往后后退了一步,“蘇祈是你的人?他和蕭楚什么關系?”</br> 倉玨稍微驚訝了那么一瞬間,隨后笑道:“你倒是聰明,比起虞蕓要聰明不少,那個傻丫頭當初就不該嫁給洛權,要是不嫁給洛權,我也不會失手把她……”</br> 話說到一半兒倉玨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頓住,就連臉色也不太好了。</br> 洛冰眼神一暗,暗自思慮,“倉玨這話是什么意思?原主生母和他莫非還有什么?難道當年虞蕓并非是難產而死?”</br> “什么意思?”洛冰凝神看著倉玨,“你把她怎么了?我娘親莫非不是難產而死?”</br> 洛冰語氣十分嚴厲,咄咄逼人,但倉玨仿佛沒察覺到她語氣中的嚴肅,反而又一次笑著說道:“你比老夫想象中的要聰慧,不過,有沒有人告訴你人太聰明了沒好處?”</br> 洛冰靜靜的看著倉玨,倉玨這么說根本就是直接坦白了虞蕓的死和他脫不了干系。</br> 被洛冰這么看著,倉玨嘆了口氣才說道:“你和你娘長得太像了。”</br> 洛冰嗤笑一聲,隨之嘲諷道:“所以說你很喜歡我娘親,然后看到我和娘親長得如此像,就將對我母親的愛慕之情轉嫁到了我身上?然后就讓蘇祈將我綁架到了這里?”</br> “沒錯。”倉玨想著這里也只有他和洛冰,便大大方方的說了出來,“不過你也不要擔心,等老夫做了這上弦國的皇帝,你還是這上弦國的皇后,這一點是不會變的。”</br> 洛冰扯了扯嘴角,“變態。”</br> 倉玨聽到她這罵人的話語也不生氣,反倒是好脾氣的笑著說:“不管你說什么,事情即將成定局,而你也只能任由老夫擺布。”</br> 洛冰抿抿唇,像是十分不甘心。</br>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洛冰又往后退了一步,眼中也露出點恐懼來,“為什么?你不是愛著娘親嗎?你現在綁架我,難道就不怕她在九泉之下難過嗎?”</br> 洛冰越是這么說,倉玨塵封多年的回憶也隨著洛冰的話語逐漸解封。</br> “夠了!”倉玨忽然沉著臉看著洛冰,“老夫為什么會這樣做,你應該去問問你爹爹,好好問問洛權和虞蕓。”</br> 洛冰作勢被他嚇了一跳,驚愕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br> 倉玨看洛冰被自己嚇得話都不敢說了,冷哼一聲說道:“當年,若不是你爹爹橫刀奪愛,我又怎會落得這么個下場?我又怎會想要這蕭家的江山?若不是他們太過分,若不是這官場太過殘酷,老夫怎會一步錯步步錯。”</br> 洛冰不解,倉玨這話聽著還挺委屈,就像是有什么隱情一樣。</br> “四十五年前,先帝尚且在世,虞家也不像現在這般沒落,我那時還只是一個在街上乞討的小乞兒……”</br> 那一年倉玨年僅十一歲,因大水將他們村子淹沒了,他父親母親也葬身大水之中,之后他跟著逃荒的人一同來到這皇城,本想著來到這皇城便不再受饑餓,不再受苦難。</br> 但誰知來到這皇城以后,是更慘烈的對待,他當時才十一歲,會做什么?什么也不會。</br> 加上他自身長得丑陋,更是惹人棄,他在皇城中游蕩了整整三天,三天未進一粒食,未得一口水,那些人看他身上臟,又長得難看,無論他走到哪都在驅趕他。</br> 餓了整整三天,他整個人都餓出了幻覺,便在街上和人起了沖突,實際上只是那伙人看他又臟又臭嫌棄他,驅趕他罷了。</br> 三天沒吃飯,他虛弱的躺在地上被人拳打腳踢,就在他意識模糊之前,他聽到了一道聲音,再之后的事情他記不得了,等他醒來已經到了虞家。</br> 當時虞家還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大家族,和當時的蘇家并駕齊驅,兩家也一直交好。</br> 當時的虞蕓便是虞家大小姐,虞蕓為人親和,性格也開朗活潑,虞家所有人都圍著虞蕓轉,就連蘇家也對虞蕓贊不絕口,在虞家,幾乎是虞蕓說一,沒有人敢說二,而就是這么個人,有一天忽然帶了一個丑小子回了府,任憑誰勸說她都沒有將人送走。</br> 虞家是個大家族,當時雖虞家所有人都寵著虞蕓,但這并不代表他們都盲目的隨著虞蕓滾。</br> 虞蕓將他帶回去今后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對,那些人對著他是一副面孔,對著虞蕓又是另一幅面孔。</br> 當著虞蕓的面,那些人好聲好氣的說話,甚至笑瞇瞇的勸說他離開,會給他找個好去處,然而一旦虞蕓不在,這些人便露出了自己的原始嘴臉,非打即罵。</br> 在虞家的那幾年,倉玨說快樂也很快樂,說痛苦,其實也十分痛苦,快樂是跟虞蕓在一起的時候,痛苦便是每天都要聽一遍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論。</br> 直到后來他被虞滬,也就是虞蕓爹爹派去做了書童這一切才有所改善。</br> 不過罵聲依然沒有消散,還是伴隨著他一直到他十八歲。</br> 而這幾年,支撐著他走過來的,一直都是虞蕓,虞蕓會在他難過自卑的時候安慰他,會在被人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為他說話,甚至為他教訓那些不服管教的虞家子弟。</br> 在長時間的相處中,他對虞蕓的感情已然發生了質變,從最初的感激變成最后的瘋狂的愛慕。</br> “呵,這就是所謂的恩將仇報嗎?”洛冰聽到這里,毫不猶豫的出言嘲諷。</br> 倉玨看著洛冰,眸光深沉,隨后又慢悠悠說道:“后來,我準備考取功名,那一年我剛巧弱冠,也是那一年,有一個人走進了我和虞蕓的世界。”</br> 弱冠那年,一直跟隨老英國公在外的洛權回來了,意氣風發的少年一回來便受到了少年少女的追捧與熱愛。</br> 洛權一切都和倉玨相反,不僅長得好看,五官英氣逼人,還總是仰著一張笑臉從街頭走過巷尾,少年不愛四書五經,不愛詩書禮儀,唯獨愛在戰場上揮灑汗水。</br> 如巖漿爆發一般勢不可擋,洛權一回到京中迅速成了朝堂上炙手可熱的人物,萬景帝極其喜歡洛權,文武百官更是對其贊不絕口。</br> 而本就不受待見的倉玨,在洛權回來以后,更是淪為了他人的調味劑。</br> 身邊的人私底下總是拿著他與洛權做對比。</br> 倉玨不死不知道自己被人拿來和洛權做對比,只是當時他一心只想守著虞蕓一輩子,便也沒將身邊人的話當做一回事。</br> 直到他進士及第那天,一切都變了。</br> 洛冰沒說話,一直很沉默,“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天降勝于竹馬吧。”</br> 倉玨和洛權這情況可不就是竹馬和天降嗎?不過,自古以來,很少有竹馬能干過天降的,更何況這個竹馬的“本金”就不行。</br> “那段時間老夫一直想著考取功名,然而,當老夫帶著功名一同回來時,一切都大變樣了,虞蕓和洛權已然定下婚約,并且婚期將至。”倉玨一想起當時,臉都整個扭曲了,他滿目的憎恨。</br> 倉玨不知道自己那段時間是怎么熬過來的,也不知道虞蕓是何時與洛權成婚的,他只知道等他回過神來,洛權和虞蕓已經成了一家人,而他,也被趕出了虞家。</br> 幸而當時先帝看中了倉玨的才能,將其留在了朝中。</br> 在那之后,他隱藏了對虞蕓的愛慕之情,時常以朋友的身份出入太尉府。</br> “要不說洛權怎么是個白癡?”倉玨嗤笑一聲,“這么多年過去,洛權都不曾知道我對虞蕓的感情,甚至在哪之后,他還向先帝舉薦了老夫。”</br> 洛冰已經開始生氣了,這倉玨根本就是個恩將仇報的混蛋。</br> “你知道讓老夫最生氣的是什么嗎?”倉玨忽然問洛冰。</br> 洛冰沒說話,連看都不想看到他了。</br> “老夫最生氣的便是,虞蕓不僅嫁給了洛權,甚至還與洛權孕育了洛瑾。之后又隨著洛瑾洛律等人先后出生,虞蕓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直到十七年蘇皇后舉辦百花宴邀請文武百官的夫人小姐入宮賞花。”</br> 洛冰呼吸一滯,倉玨說了這么久,終于說到重要的點了。</br> “十七年前,太后舉辦百花宴,不,不是太后,應該說是當時的蘇皇后和貴妃娘娘,百花宴是兩人一同舉辦的。”倉玨特意強調了一下,“其實說起來,虞蕓會出事,和貴妃娘娘也有點關系。”</br> 洛冰不太理解,這個貴妃娘娘是誰?</br> “很疑惑?哼,十七年前的貴妃娘娘便是如今的太后。”倉玨喜笑顏顏的說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