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斬釘截鐵的話讓蕭楚心里很不舒服,他知道洛冰自小跟梁子衿一塊兒長大,所以她很信任梁子衿。</br> 但是這信任度,還是讓他心里很吃味。</br> 洛冰沒注意到蕭楚的小情緒,只是自顧自的分析著,“最近發生的事情我尋思過來尋思過去,總覺得太過蹊蹺,從我們去福州開始事情就開始往奇怪的方向發展,會不會這些……”</br> “洛冰,你為什么這么信任梁子衿?”蕭楚忽然打斷洛冰的分析。</br> 在這件事上,蕭楚自認自己很理智,但洛冰卻似乎參雜了一絲私情在其中。</br> 洛冰停下來看著他,看到他眼中的認真,她問:“為什么這么問?”</br> “這件事上,怎么看,梁子衿的嫌疑都是最大的,朕覺得你……有點任性了。”蕭楚冷靜說道。</br> 洛冰不知道如何跟蕭楚解釋梁子衿和她之間的關系,而且,如今梁子衿的確是擅自離京了,嫌疑也確實是大。</br> “那皇上的想法是……”她遲疑片刻開口問道,“要不要找大哥他們過來商量一下?順道也讓大哥去調查一下為何京中相繼有人自殺卻無一人稟報的事情。”</br> 說完洛冰停了兩秒又繼續說道:“我并不是說贊同了皇上的看法,只是小郡王現在嫌疑確實挺大,我還是覺得他不可能是這些事情的主導者。”</br> 蕭楚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又問出了最開始的問題,“你為什么這么信任他?洛冰,人都是會變的,梁子衿也不例外。”</br> 在他認知中,梁子衿其實不太看得上他這個皇帝,先帝在時給了扶陽郡王府特權,扶陽郡王可以不用上朝。</br> 先帝在時梁子衿從未缺席過,但自他繼承皇位以后,上朝一事梁子衿向來是想來就來,不想來便不來。</br> 整個朝堂,儼然成了梁子衿戲耍之地,偏偏因先帝給的特權,他拿梁子衿又無可奈何。</br> 不知為何,洛冰聽完蕭楚的話,整個人都有點晃神。</br> 不過隨后她又冷靜下來仔細想了一下,隨后她搖搖頭,“我還是相信他不會變的,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想,毫無根據,我覺得這件事還是要好好調查一番。”</br> 梁子衿和她一同穿越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雖說他們不同命運,但梁子衿于她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br> 在她刻板的想法里,她和梁子衿比跟任何人都親密。</br> 而且,梁子衿是唯一一個可以讓她毫無顧忌吐槽、信賴的人,所以,她絕對相信梁子衿。</br> 蕭楚很不甘心,他能感覺得到洛冰和梁子衿之間有一條他看不到,摸不到,但是卻能感覺得到的線。</br> 這條線讓洛冰和梁子衿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密切。</br> 然而,這條線也成了他和洛冰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br> 無論是洛瑾和洛冰還是其他人和洛冰他都沒有這種感覺,唯獨梁子衿讓他有這種感覺。</br> 他頭一次這么不安,也是頭一次覺得洛冰離他很遠。</br> 他恍惚覺得他和洛冰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br> 洛冰看著蕭楚忽然黯淡的眼神,沒來由的心臟猛然抽了一下。</br> “這件事暫時就這樣吧,朕也累了,你回去吧。”蕭楚捏捏眉心,他越想越是難受,聽著洛冰對梁子衿的維護話語,他很是無力。</br> 洛冰沉默的離開了承明殿,踏出承明殿的瞬間,她感覺她心里空了一片,但究其原因,她竟怎么也找不出來。</br> “到底是為什么……”回到嘉和宮洛冰腦海里都還在回旋著蕭楚那瞬間失望的眼神。</br> 洛冰草草洗漱過后就準備睡醒了第二天再去找蕭楚,但誰知她躺床上看著蠟燭一點一點燃盡,自己卻依然毫無睡意。</br> 不知過了多久,屋里歸于黑暗,洛冰卻一直無法入眠,她嘆息一聲,和衣悄然出了門。</br> 入夜,蕭楚被一陣噩夢驚醒,之后翻來覆去也沒睡著。</br> 他躺在床上,腦里全是洛冰和梁子衿,他從來沒有忘記過洛冰在梁子衿面前無憂無慮大笑的模樣,也從來沒有忘記過洛冰和梁子衿那種莫名的默契,更沒有忘記過洛冰曾拉著梁子衿的手活蹦亂跳肆意撒嬌的模樣。</br> 那些都是他不曾見過的,在他面前的洛冰,一直都是冷靜的。</br> 即便是夢游時的洛冰,他也不曾真正了解過。</br> 越想越是睡不著,加上最近發生的事情也有點多,全部雜七雜八的擠在一起,他就更煩躁了。</br> 最后他直接翻身坐了起來,思緒片刻,他穿上衣裳出了承明殿。</br> “皇上,您這是要去何處?”蕭楚拉門時常衡還靠著門打瞌睡,被蕭楚這么一拉門,差點就滾了進去。</br> “睡不著去走走。”蕭楚隨意回了一句便走了。</br> 最近上弦國逐漸入夏,白日里天氣較熱,夜晚卻有點清涼。</br> 蕭楚和常衡慢悠到了御花園中,在月光的照耀下,四周顯得更加清冷了。</br> 常衡有點擔心蕭楚,最近蕭楚沒怎么休息好,他想蕭楚或許是因為朝堂之事而煩心,“皇上可是為了最近的事情而煩憂?”</br> “有點,卻也不完全是。”蕭楚倒也沒憋著藏著,“朝堂之事總有解決的一天,有些事情卻像是無底洞一樣永遠得不到答案。”</br> 常衡不明白蕭楚話里的意思,“奴才不解,還請皇上明示。”</br> 蕭楚搖頭,“沒什么,想想便也過去了,沒什么大不了的,總歸不能比朝堂之事還讓人煩心不是?”</br> 常衡輕笑,“皇上莫非是遇到比朝堂之事還讓人煩心的事了?和娘娘有關?”</br> 蕭楚不再回答。</br> 常衡卻已經肯定讓蕭楚煩心的就是洛冰了,不過現在蕭楚和洛冰都已經互表心意了,他實在是想不通兩人之間還能有什么矛盾。</br> “你先回去吧,朕一個人轉轉。”蕭楚把常衡打發了,這時候他需要一個人靜靜。</br> 常衡也覺得是應該讓蕭楚自己冷靜冷靜,便回去了。</br> 蕭楚繞著園中一棵大樹饒了一圈,隨后在大樹下坐了下來。</br> “蕭楚?”洛冰到這里好一會兒了,她一整晚都沒睡著,都在想蕭楚為什么會忽然不開心,本來想著出來走走或許就能想清楚了,誰知想來想去還是沒有想清楚。</br> 就在她想直接去承明殿找蕭楚時,蕭楚忽然出現在了大樹下。</br> 蕭楚聽到洛冰聲音抬頭望去,洛冰正爬在樹干上往下望,長長的頭發正好碰到他眉心。</br> “你在上面做什么?”蕭楚皺眉站起來,他這才看清楚洛冰的姿勢動作,洛冰爬在樹干上,一只腳勾著一截特別細的樹枝,另一只腳隨意的放在樹干上,而她雙手并未好好抓著樹干,只是輕輕爬在樹干上。</br> 看著她危險的動作,蕭楚心都揪在一起了,“快下來。”</br> 洛冰哦了聲,起身就像跳下樹,誰知起身時她勾著樹枝的腿忽然抽筋,還被樹枝劃了一下,她一陣吃痛,身子不穩整個人就栽了下去。</br> “洛冰!”蕭楚心都到嗓子眼了,見洛冰落了下來,他飛快的跑過去將人接住。</br> 洛冰穩穩當當落到了蕭楚懷里,只是人卻嚇得臉蒼白蒼白的。</br> “沒事吧?”蕭楚松了口氣輕聲問道。</br> “沒,沒事,沒事才怪。”洛冰吸吸鼻子,她剛才都嚇死了好嗎?她還以為她又要去見閻王了,“我剛才都以為我要去見閻王了,嚇死我了都,而且,我腳抽筋了,還被樹枝刮了一下,好痛。”</br> “別嚷了,我看看。”蕭楚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地上,借著月光查看她的腳腕。</br> 腳腕被樹枝劃了一下,不過洛冰皮糙肉厚,倒也沒事,就是劃出了條紅痕。</br> 蕭楚握著她腳腕輕輕給她揉著小腿肚,“好點了嗎?”</br> 洛冰淚眼朦朧的點頭,“好多了,剛才我都感覺我那筋一根變成半根了,疼死我了,現在都還在疼。別停,繼續揉啊。”</br> 蕭楚又聽話的繼續給她揉著,并且一邊揉著一邊囑咐她,“以后別爬到這么高的樹上去了,再摔著了,我不在怎么辦?”</br> 洛冰一聽他這話,瞬間委屈起來了,“你還說,要不是因為你,我怎么會跑到這個鬼地方來,要不是因為你,我怎么會想不開爬到樹上去。”</br> 越說洛冰越是委屈,最后直接把腳抽了回來,“算了,我自己揉吧。”</br> 蕭楚覺得天大的冤枉,洛冰跑到這里來還能怪他了?</br> 不過蕭楚自認自己是個大丈夫,不和她小女子一般計較。</br> “你怎么跑來這里了?”蕭楚又給她搶了回來繼續揉著,“睡不著?”</br> 洛冰悶聲悶氣的嗯了聲,“就傍晚的時候,你為什么忽然不開心?你別想騙我,我都看出來了。”</br> 蕭楚手上的動作停了片刻,旋即又動起來,“我只是覺得你一直在維護梁子衿,缺失了理智,而且,你和梁子衿太過親密了。”</br> 洛冰:“……就,就這?”她一直以為蕭楚是因為其他事情而不開心,沒成想是因為這醋壇子又吃醋了。</br> 蕭楚一聽她這話,氣不打一處來,他狠狠捏了一下洛冰小腿肚,“什么叫做就這?洛冰,你有沒有想過你和梁子衿是什么關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