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周潛龍獨自開車去古姚縣。這是一次臨時任務，是侯正德打電話通知他的。</br> 侯正德說義東市公安局刑偵隊長呂承志在古姚縣有了重大突破，領導讓你去看看。</br> 說實話，周潛龍不太情愿跑這一趟，原因是今天召開義東市班子成員會議，他心里懸著的那件事，今天會有結果。</br> 沒想到，呂承志果然搞出了名堂，對清元縣那些犯罪團伙成員的審訊，昨天晚上取得了突破進展，將周潛龍一天的計劃改變了。</br> 義東市專項打擊行動不是已經結束了嗎?自己這個聯絡員的工作，應該已經了結，張東峰為什么又給自己安排這項工作？</br> 周潛龍仔細想了想，張東峰一直對自己沒有進行交代，是不是表明他并不想結束專項打擊行動？</br> 只是這個念頭冒出，周潛龍覺得無比荒唐，這怎么可能？</br> 張東峰本人由于在義東市開展專項打擊行動受到了省委主要領導的誡勉談話，即使他不死心，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大動作。</br> 更何況，有關張東峰要離開義東市的傳言，還在義東市四處擴散。</br> 義東公安局專案組初到古姚縣，那些被關押在古姚縣看守所的人員還繼續頑抗，仍然一句話不說。</br> 只是古姚縣畢竟不是清元縣，這些被轉移關進來的人員，與外界完全失去了聯絡，對于外界發生的一切情況一無所知。</br> 時間一長，有些人便感到恐懼，思想波動非常大。</br> 呂承志便趁機繼續施加壓力，有人偶爾會露出幾句話。</br> 專案組便抓住這些話，在審訊其他人的時候加以利用。</br> 其他人并不清楚這些話是怎么來的，以為某幾個人已經說了什么，他們要考慮自保，不得不對這些話作出應對。</br> 在應對的時候，難免又會露出更多的細節。</br> 而這些細節，再一次被專案組利用，當成攻克其他人的武器。</br> 整個審訊過程，不能說斗智斗勇，至少也像是用最笨拙的辦法和工具鑿山洞，一點點打開缺口，一點點擴大戰果。</br> 在不知不覺中，洞口越開越大。大到一定程度，那些人再想堵上，肯定是不可能了，也來不及了。</br> 專案組制定了一個總攻計劃。他們這次總攻針對的是那些案情相對較輕的人員。審訊人員告訴他們，現在的事實擺在這里，許多事情我們已經查清楚了。</br> 既然你們不是主犯，那你們繼續對抗下去，很多賬就會記到你們頭上。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就是爭取立功。</br> 第一、立功之后，你們會得到一個更加公平公正的處理。第二、法官在量刑的時候，肯定會考慮你們有立功情節，予以從寬處理。</br> 在巨大壓力下，多米諾骨牌效應出現了。終于有人頂不住，開始和警方合作，</br> 真相便開始慢慢顯現。</br> 周潛龍這次來到古姚縣，只是聽取呂承志對案情的介紹，并且做好記錄，回去后向張東峰匯報。</br> 究竟如何進行處理？這是張東峰所考慮的事情，并不是周潛龍可以決定的。</br> 回到義東市區，已經是下午上班時間。</br> 周潛龍沒有任何耽擱，直接來到張東峰的辦公室。</br> 張東峰此時正同錢安瀾和陳雪青進行談話，看到周潛龍，便道：“小周，什么時候回來的？”</br> 周潛龍回應道：“領導，我剛到。”</br> 張東峰說道：“正好安瀾和雪青同志都在，我們一起聽聽情況吧。”</br> 周潛龍坐下來，侯正德進來給他送了一杯水，又退了出去。</br> 周潛龍打開筆記本，將他所知道的情況仔細地匯報了一遍。</br> 錢安瀾接話道：“領導，看來我們需要采取一些行動。”</br> 張東峰說道：“我把你們找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你們有什么想法？”</br> 陳雪青說道：“領導，我沒來得及和錢書記商量，先談談自己的看法吧。我覺得事實已經清楚，證據也非常充分。”</br> “對于涉及犯罪團伙的領導干部，市紀委、市監察廳和市反貪局應該采取一些行動。不過，這個案子，涉及的領導干部比較多，市紀委以及反貪局的力量恐怕不夠，估計要從其他縣紀委抽調一部分力量。”</br> 張東峰思考了片刻，開始詢問錢安瀾：“你的意見呢？”</br> 錢安瀾臉色凝重地回應道：“領導，我有點擔心，如果在規模采取行動的話，清元縣就會發生一場大地震。而且辦案的阻力一定會非常大，這對清元縣的穩定不太好。對于全市的穩定，同樣會有不利影響。這些不利影響，有可能會干擾我們辦案。”</br> 張東峰想了想，似乎下了決心：“我們可以先從丁俊良入手。他雖然已經退居二線，但還是享受待遇，仍然屬于公職人員。我們從丁俊良入手，影響不會太大，牽涉面也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廣，而且還可以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br> “今天晚上，我們幾個班子成員臨時碰個頭，由紀委把丁俊良的事情進行通報，提出一個方案。”</br> 周潛龍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想徹底解決清元縣的問題，并不是投入力量多少的問題，而是義東市班子成員會議能不能通過的問題。</br> 清元縣的班子顯然已經爛了，可是，將這樣的議題拿到班子成員會議上進行討論，阻力一定不小。</br> 相反先從一個退居二線的領導干部著手，切入點很小，不容易引起某些人的警覺。周潛龍告辭出來，走進侯正德的辦公室。</br> 侯正德滿面春風地說道：“周處，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要好好請你。”</br> 周潛龍心里已經猜到了大概的事情，故意裝糊涂地問道：“候處，有什么喜事？”</br> 侯正德笑道：“昨天會議已經定了，讓我去海東區。”</br> 周潛龍：“去海東區？什么職務？”</br> 侯正德：“縣委辦公室主任。”</br> 周潛龍心想，這個位置確實很適合他，而且是海東區班子成員，握有實權，于是笑道：“候主任，好事、好事，要好好慶祝。”</br> 有一句話，周潛龍想問，卻沒有說出來，主要是不方便問。</br> 侯正德外放任職了，張東峰這里怎么辦？有沒有可能，叫他仍然回來做秘書?有沒有一種可能，張東峰會安排一個新秘書？</br> 前幾天，謝開朗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難道謝開朗看出了他心理上的波動，暗示他要忍耐？</br> 如果真是這個意思，那是不是說，張東峰是在對他進行考驗，心里早已有了安排?聯想到張東峰為了讓他擔任專項打擊行動聯絡員，先安排他去跟進阮建華自殺案，周潛龍心里有了預感，自己一定會回來的。</br> 張東峰做事的風格是深思熟慮，步步為營。做每一件事情，他都會想到后面的好幾步，現在看來自己重新回到張東峰身邊工作是完全有可能的。</br> 更進一步想，張東峰如果不想安排他回到身邊工作，他死乞白賴跑去陪張東峰晨練或者吃早餐，一定會被張東峰拒絕。</br> 張東峰之所以表情平淡，恰恰說明他心中早就有數。</br> 侯正德此時說道：“周處，我估計我一走，你又會回來了。”</br> 周潛龍搖了搖頭：“誰知道？老板的事情，別人是不可能猜到的。”</br> 他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打轉，便問起其他人員的安排。</br> 謝開朗的秘書也外放了。</br> 不過，候正德和謝開朗的秘書，自然不是昨天班子成員會議的議題，應該只是順帶解決了。</br> 周潛龍真正想了解的是昨天班子成員會議的議題，說白了，也就是義東市公安局宣傳處長余永春的安排。</br> 見侯正德始終沒有提起此事，周潛龍不得不直接進行詢問：“候處，市公安局副職領導安排給誰了？”</br> 侯正德想了想說道：“好像沒有安排。”</br> 周潛龍奇怪地問道：“這個位置已經空出來了，為什么沒有進行安排？”</br> 侯正德回應道：“我聽說組織部最初物色了一個人，考察手續都履行了，就差上班子成員會議進行討論。“</br> “只是市公安局主要領導提出這個人選的考慮不是太成熟，向組織部提出申請，把這個人撤了下來。昨天會議討論的時候，組織部根本沒有提這個人選。”</br> 周潛龍心里有些糊涂了，到底是自己在張東峰那里所說的話起了作用，還是公安局那邊已經發現余永春有問題，提出了反對意見?</br>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余永春畢竟是沒戲了，自己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br> 他原本以為，這個結果會令自己非常高興。實際并非如此，他一點快樂的感覺都沒有，心里只有平靜。</br> 第二天，周潛龍剛到位于市委辦公廳的那個辦公室，桌上的電話響了。</br> 由于周潛龍現在是閑人一個，辦公桌上的這部電話很少會響起來，尤其這么早就有電話打來，讓他感到非常疑惑。</br> 周潛龍接起電話，聽到李玉河在電話里說道：“小周，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br> 不知李玉河這么早找自己什么事情？</br> 放下電話，周潛龍來到李玉河的辦公室，李玉河一反常態，對他顯得很客氣：“小周，坐。”</br> 周潛龍在坐下來之前，笑著問道：“秘書長，找我有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