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強立即給張東峰打電話,把遭遇到的情況進行了匯報。</br> 張東峰當然不能把事情上升到群體事件,便指示堅決不能發生沖突,勸說無效就先撤回來。</br> 王志強和林少白無奈,只好把一行執法人員帶回去了。</br> 剛回到辦公室,那三家企業的老板紛紛打電話給王志強和林少白賠禮道歉。</br> 有的說昨晚喝多了忘記開機,有的說手機沒電了……總之都裝得跟孫子似的,說得理由一個比一個充分,又說請王主任和林局長吃飯賠不是。</br> 王志強和林少白當然知道他們在演戲,可也無可奈何。</br> 張東峰聽了王志強和林少白的匯報,皺著眉頭說道:“他們選擇讓工人來進行對抗,如果我們硬來,必定會引起更大的矛盾。”</br> 當張東峰在辦公室著急心煩的時候,秦方澤和沈啟明、姜國棟、馬元、孫義云等人正在山莊喝茶聊天。</br> 這段時間,秦方澤并不好過。</br> 林少白的車禍發生后,秦方澤就懷疑是馬元干的。他打電話問情況,馬元剛開始的時候還遮遮掩掩不說實話。</br> 后來得知王五被逮捕,他知道陳六很快就會被抓住。馬元才慌了神,立即去找秦方澤,結果被劈頭蓋臉臭罵了一頓。</br> “我看你蠢到了極點,你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做事情你動腦筋想想好不好?我是說過要給張東峰和林少白一點顏色看看,可你也不能用這個連豬都不會用的方法。”</br> 馬元被訓著,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br> 秦方澤看到馬元這幅樣子,又說道:“以后記住,遇事多動動腦筋,不要腦袋一熱干出這樣的蠢事。你要知道,這樣的事情,你是要去坐牢的。”</br>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br> 馬元點頭哈腰地答應著,一臉愧色。</br> 秦方澤繼續說道:“無論發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穩住,不可亂說。我什么時候都不會扔下你不管的!”</br> 馬元臉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說道:“秦書記,我懂的!”</br> 秦方澤這樣說,主要是打算先把馬元穩住,假如張東峰真要發威,后面的事情就不好說了。</br> 沒想到事情真的發生了轉機。</br> 當然,要不是他多方跑動,甚至在張東峰面前主動示好,到葉元秋那里裝孫子求情,也許馬元現在早在高墻大院內等待法院的宣判了,說不定火也燒到了自己身上。</br> 秦方澤當時確實有些害怕,原計劃是萬一火燒到自己身上,就把馬元犧牲掉,來保全自己。</br> 可是,后來,葉元秋居然說服了張東峰,把馬元保了下來。</br> 這樣一來,秦方澤非但不感激張東峰,反而對后者抱有更大的仇恨了。</br> 在上次那個回合,秦方澤算是輸給了張東峰;在這個回合,他一定要想辦法打贏張東峰。</br> “秦書記這招實在是高!他們已經乖乖地撤了。”沈啟明望著秦方澤笑道。</br> 秦方澤吁了一口氣,說道:“這個回合算是贏了。不過,你們千萬不能大意,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還要做好下一步的應對工作。”</br> 姜國棟和沈啟明互相對視,點了點頭。</br> 秦方澤再次回想起魏友明跟他說過的話,堅定了通過“借力”來打倒張東峰的策略,便如此這般地給姜國棟和沈啟明交待了一番。</br> “我考慮那三個窩囊廢會搖擺不定,萬一……”沈啟明憂心忡忡地說道。</br> “還是要多做做工作,千萬不能讓他們倒戈。給他們講清楚,現在大家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事成之后,有他們賺不完的錢。”秦方澤說道。</br> 接下來的幾天,似乎很平靜,這倒讓秦方澤不安起來,不知道張東峰在琢磨什么。這幾天,張東峰確實沒有閑著,他親自找到那三家企業的老板,分別進行談話。張東峰這次是給了狠話:“我今天把話放在這里,如果繼續不執行縣府決定,將來關了你們的企業,原先答應給你們補償的費用也不再兌現。何去何從,你們自己選擇。”</br> 經過輪番轟炸,然后又以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說服,這三家企業老板開始軟化。他們都清楚,得罪了縣府,只要縣府在小小的一個環節上進行依次打壓,就足夠企業吃啞巴虧。</br> 先前是受了姜國棟和沈啟明的蠱惑和煽動,沒認清形勢,現在經過張東峰勸說,才知道是上當了,明白了姜國棟和沈啟明的目的壓根兒不是為企業生存考慮,而是想把張東峰從代縣長的位子上趕掉。</br> 這三家企業老板不能跟姜國棟和沈啟明比,根本犯不著跟張東峰作對,于是便主動給張東峰道歉,表示立即就簽訂關閉搬遷協議書。</br> 簽協議那天,張東峰特意讓林少白在古林賓館訂了一桌飯,把三家企業老板都請來,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場酒。</br> 拿下了這三家企業,現在只剩下最難啃的兩根骨頭了,張東峰還沒有想好對付的辦法。</br> 要說動用警力進行強行關閉也不是不可能,可張東峰不想也不敢這樣做。</br> 姜國棟和沈啟明都有很強硬的后臺,搞不好會鬧出巨大的麻煩。</br> 張東峰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們束手就擒,而且還讓魏友明和秦方澤有嘴難辯。</br> 可這樣的辦法在哪里?</br> 張東峰的辦法還沒想好,一場聲勢浩大的暴風驟雨卻開始了。</br> 第二天,張東峰剛在吃早飯,林興急忙跑過來說道:“張縣長,不好了!工人們正朝縣府這邊聚集!”</br> “怎么回事?”張東峰問道。</br> “剛才王主任打來電話,說有幾百名工人正往縣府大樓聚集!”</br> “走,過去看看。”張東峰說著起身換鞋,穿上外套和林興步行前往縣府大樓。還沒走到跟前,就看見幾百名工人打著橫幅,浩浩蕩蕩地涌向縣府大樓前的廣場。前面的工人打著橫幅已經站定,后面的人還在繼續走著。</br> 王志強正和廣場治安室的警察站在人群前說著什么。</br> 張東峰走到跟前,看見林清顏也來了。</br> 林清顏看見張東峰,小跑著走上前,擔心地問道:“怎么辦?要不要給陸平打電話?”</br> 張東峰朝林清顏搖了搖頭,看著橫幅上寫著:“我要生存!我要吃飯!”“強烈要求縣府給工人一條活路!”“強烈要求張縣長停止霸權行為”……</br> 張東峰感到這起群體性上訪跟他以往經歷的任何一次都不同。</br> 過去上訪群眾都強烈要求跟縣長或書記進行對話,為他們解決具體困難或伸冤,而現在,張東峰就站在群眾面前,工人們卻視而不見。</br> 張東峰隱約覺得這是一起有預謀有組織的群體上訪事件,矛頭直指自己,他已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br> 他轉身看了看,現場除了副縣長林清顏和縣委辦公室主任陳紹峰,沒看見其他縣級領導。</br> 林興說道:“張縣長,我剛才看見好多不認識的記者,全副武裝在后面采訪工人!”</br> 張東峰點了點頭,并沒有說什么。</br> 林興覺得這樣的事情千萬不能讓記者捅出去,這樣對張東峰是極為不利的,可張東峰為什么不下令阻止呢?</br> 此時,縣信訪局長手里拿著喇叭,等著張東峰講話。</br> 張東峰正在考慮如何化解這次危機。</br> 在這次明江污染治理方案中,明確企業關閉后,由企業拿出60%,縣府補貼40%的資金,保證工人在再就業前一年內每月獲得最低生活保障金,這在全省來說都是最高的。</br> 張東峰在先前的幾次調研中私下跟工人聊過,大部分工人對這項政策表示滿意,可現在站在面前的工人還有什么條件呢?</br> 工人們拉著的橫幅上的話讓張東峰很納悶,但瞬間他臉上便露出了自信的笑容。</br> 張東峰接過信訪局長手中的喇叭,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工人師傅們,我是張東峰。你們如果有什么委屈或不滿,現在盡管講出來。”</br> “如果我能為你們解決一些問題,心里會好受一些。大事辦不了,能辦一點小事我也很欣慰。”停了停,他又繼續說道,“要不這樣,你們選出幾個代表,我們坐辦公室里好好談談,縣府就是為群眾利益著想的,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br> 張東峰說完,看了看王志強,把喇叭遞了過去。</br> 這時,人群里突然有個人喊起了口號:“我們要生存,我們要吃飯!”</br> 那人喊完,人群愣了一下,也跟著喊了起來,就是沒有人站出來代表愿意跟張東峰進行對話。</br> 張東峰轉過身,對林興和王志強說道:“你們到下面去看看,這里面都是哪幾家企業的工人。”</br> 不一會兒,林興和王志強回來說道:“張縣長,大部分是姜國棟和沈啟明企業的工人,還有個別是簽了協議的那三家工人。”</br> 張東峰與王志強耳語一會兒,正要轉身離開時,秦方澤小跑著過來問張東峰:“張縣長,這是怎么了?我下午去了趟醫院,一聽說工人鬧事,拔掉點滴就趕了過來。”</br> 張東峰沒吭聲。王志強把情況簡單匯報了一下。</br> 秦方澤怒道:“簡直是胡鬧,還有沒有王法了!”又問道,“怎么辦?張縣長,讓陸平帶人來,先把領頭的人抓起來再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