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車帶到新家的行李不多,程國安請了保潔阿姨,老太太閑不住,里里外外幫忙收拾。
程遇舟上樓休息,正好看見程延清躲在放假訂機票。
他準備去北京。
“程挽月以為我是跟你一起去南京,別說漏嘴了,就一個星期,你隨便編幾個借口幫我糊弄過去。”
程遇舟看著他,要笑不笑的,“是你見不得人,還是她見不得人?”
兩個人半斤八兩,程延清絲毫不在意對方的言語攻擊,“說得好像你沒有偷偷摸摸過一樣。”
程遇舟用事實證明他們不一樣,“我喜歡周漁這件事家里誰不知道?你和你那位姐姐談戀愛,除了我之外,還有別人知道么?”
“你可真會氣人!”程延清兩步從陽臺跨進屋,搶走程遇舟的手機,看到屏幕上被系統掛斷的界面后就樂了,“誒呦,周漁不接你電話啊。”
他氣不到程遇舟。
周漁沒有隨身帶手機的習慣,等她接電話或者回短信總是要很久,之前就算不見面,每天也都會聯系。
“她在忙別的事,看見了就會回我。”
周漁很晚才回他一條短信。
說手機壞了,不能接電話,過幾天會去買新的。
程延清是知道程遇舟早就買了一部新手機想送給周漁,一部手機對他們來說沒什么,但在小縣城當成禮物送出去就顯得有些過于貴重。
“你知道卿杭和程挽月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程遇舟回完短信,躺到床上,雙手墊在腦后,心不在焉地問,“為什么?”
程延清邊打游戲邊說,“雖然他們之前隔幾天就鬧一次別扭,但咱們家月月會撒嬌,嘴也甜,和好得也快,這么一想,卿杭其實挺好哄的。今年過完年剛開學那段時間,他們倆就在冷戰了,程挽月不像以前那樣主動示好,卿杭也沒有給她臺階下,兩個人就越鬧越僵,在學校遇到了都不說話。”
卿杭的性格本來就是那樣,沉默少言,說得少做得多。
之前吵完架,他雖然表面對程挽月不冷不熱,但沒有外人的時候還是會卸下偽裝,程挽月說幾句軟話,兩個人就和好了。
然而這次不一樣。
他連離開白城都沒有跟程挽月說。
“導火索就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程延清腳尖抵著桌腿用了點力氣,椅子滑到床邊,他轉過去看著程遇舟,“程挽月從二嬸那里拿到的壓歲錢全都用來買球鞋了。”
他們三個每年的壓歲錢都一樣,一人一萬。
“她買的那雙球鞋,不是送給你,當然也不是送給我,是想送給卿杭。咱們家月月想得簡單,就是一雙球鞋而已,但對卿杭來說,那就不止是一雙球鞋了,他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明明白白擺在那里,打開大門一眼就能看完。程挽月生氣的時候嘴硬脾氣大,卿杭呢,你別看他像根木頭,但在底線問題上說話也不饒人。”
程遇舟知道程延清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程延清點到為止,有些話說得太明白反而沒勁,“在學校談談戀愛,家里確實沒有人會約束你,你如果想得不止是談戀愛,那后面的事情可多著呢。”
如果非要放在一起對比,周漁家里的負擔比卿杭更重。
但程遇舟去年暑假回來的第一個星期就見到了,他剛認識她,就看到了那些壓在她身上的重擔。
待人刻薄的母親和生活不能自理的外婆,這兩個是她最親的人,誰都離不開她,就像是扎在她身體里的兩根鐵鏈,埋在□□里的部分滿是尖銳鋒利的倒鉤。
凌晨,程延清以為早就睡著了的程遇舟突然說了一句話:“我是要和她結婚的。”
程延清摘掉耳機,退出游戲。
“你跟二叔在這方面倒是挺像。”
除此之外,哪里都不像。
程遇舟的五官更像母親,眉目的輪廓感很清晰,長了張渣男臉,身上卻沒有半分紈绔子弟的惡劣習性。
和他那個浪得沒邊的親爸確實是不太像。
……
程遇舟和程延清同一天去機場,但一個回南京,一個去北京。
南京那些同學太久沒見程遇舟,秦一銘組了個局,程遇舟剛下飛機還沒回家就被拽過去了。
二十人的包廂,鬧哄哄的。
程遇舟看到周漁打來的電話立馬就從人群中抽離,秦一銘笑著打趣,“舟舟,別這么黏人,這才分開幾天啊。”
“滾一邊去。”
程遇舟推開他接電話,說話語氣明顯和剛才不一樣。
音樂聲不算太吵,但很熱鬧,周漁聽見電話那邊有人問他‘抽不抽煙,要不要來一根’。
程遇舟走出包間,去安靜的地方,“下午剛到,和同學們聚一聚,都很久沒見了。”
周漁有三四天沒怎么吃東西,身體好一點了才打的這通電話,她趴在書桌上,從窗戶往外看,夜空里的星星仿佛離她很近。
“喝酒了嗎?”
“嗯,但是沒多喝,”程遇舟站在窗戶旁,外面是繁華璀璨的城市夜景,“外婆這幾天怎么樣?”
他給外婆寄了兩種藥,周漁還沒去快遞站拿。
“挺好的,昨天還叫我小名。”
“不開心嗎?”
過了很久,她才說話,“書簽被弄壞了。”
程遇舟說,“沒事,我再重新給你做,特別簡單。”
第一滴眼淚掉在手背上,然后就再也忍不住了,周漁怕被他聽出來,想掛電話。
“你同學都在等你,你快回去跟他們玩吧。”
“不玩了,我一會兒和秦一銘說一聲就回家,秦一銘就是那個被我扎爆車胎的倒霉蛋,下次介紹你們認識,”這么多天才打了這一通電話,“先別掛。”
程遇舟回到包廂,跟同學們說他要先走。
“怎么回事啊程遇舟,你走了我們還玩什么,誰的電話影響這么大,三句兩句就把你叫走了。”
“我女朋友。”
大家聽他這么說,都開始起哄。
“沒辦法,我太想她了,”程遇舟拿著東西從一群鬧著玩的朋友里脫身,“過幾天再請你們吃飯。”
他戴著棒球帽下樓,在路邊叫出租車。
電話還沒掛。
“好乖,”程遇舟對著手機親了一下,“是不是太吵,等我上車就安靜了。”
“沒關系,能聽清。”
“那我再往前走一段路,這里不太好打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