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備鈴響的時候,朱思明氣喘吁吁的沖進教室,伴著一股酸臭味兒,這人趴在課桌上裝死。</br> 這個味兒今天格外重,虞笙忍不住揉了揉鼻子。</br> 桑菓受不了的回頭:“朱思明,你這是干什么去了?”她就差說掏大糞,沒好意思,再看旁邊的段昭仍舊一臉淡定的翻書;她滿懷同情的轉回頭,碰碰虞笙:“你說段男神是不是嗅覺失靈了,這么大的味兒他還能看進去書?”</br> “可能他鼻子一直就不太好...”虞笙憋著氣,再看他黑板上寫的什么吃魚吃肉的,就快吐了。</br> 段昭掏出十塊錢給朱思明:“搓個澡,我請你的。”</br> 朱思明喘著氣:“對不起啊老大...實在是馬主任太狠了...我就那一天沒做課間操,就你們也沒去那天,老馬把我逮著了,我求了他兩天他才沒讓我當全校做操,結果今天早晨,讓我把跳躍動作做了兩百遍...嗚嗚嗚我的腿快廢了。”</br> 段昭沒當回事的搖搖頭:“你也太缺乏鍛煉了。”</br> 朱思明:“我不能跟您比啊老大,您是體育之神。”</br> 體育之神?</br> 虞笙有點遺憾的想,她都從來沒見過段昭在冰場馳騁的樣子。</br> 別說滑冰了,就連體育課老師帶男生們打籃球或者踢足球,他都不參與。</br> 走神時,上課鈴響了,華蓉進來,看了眼黑板上的“名人名言”,很好說話的笑了:“非常樸實的一句話,希望咱班同學未來都能做那個吃大魚大肉的人。”</br> 虞笙收回思緒,這種話都能拉回來。</br> 華蓉又展開一份卷子:“這節課講一下前幾天發給你們的卷子,那是前年全國高中語文競賽的試題,不知道大家做得怎么樣。”</br> 底下傳來一陣騷動,緩過勁來的朱思明看到段昭不緊不慢的攤開卷子,整個人都不好了:“臥槽?老大你做了啊!臥槽?我沒做!”</br> 興許是聽見什么,華蓉剛還溫和的臉色頓時沉下來,平視全班:“怎么,是不是都沒做?”</br> 班里靜得只有鬼鬼祟祟翻卷子的聲音,有幾個正把頭埋在課桌里抄答案。</br> 華蓉這人雖說平時挺好說話,但并非不嚴格,真發脾氣,也跟母獅子一樣。</br> “都不許寫了。”華蓉發話:“把卷子放在桌上,我挨個檢查!”</br> 她說完,就走下講臺,從第一列開始查。</br> 虞笙此刻已經什么臭味兒都聞不到了。</br> 剛華蓉說拿出卷子時,她打開書包想拿專門放卷子的塑料文件袋,沒想到翻了半天,只有書和作業本,根本就沒有文件袋,她頓時就慌了,昨天她好像寫了一份英語卷子,寫完后裝在文件袋里,早上收拾書包時沒醒盹,那個文件袋拿沒拿她也記不清楚了。</br> 怎么就這么倒霉,百年不遇的!查作業!!!</br> “沒帶?”華蓉問第一列第五排的學生:“沒帶還是沒寫?站起來!”</br> 又一個學生站起來,陸陸續續的,光第一列,就站起來五個人。</br> 華蓉從后面查第二列,隨著椅子腿兒在地上摩擦,第二列最后座的兩個男生同時起立。華蓉急了:“還有誰沒寫沒帶,都自覺起立!”</br> 包括朱思明,又站起不少。</br> 華蓉吩咐:“課代表,把這些同學名字記下來!”</br> 段昭他們這是第三列,還沒查到,他拿筆寫了兩個名字,察覺到前座那小朋友不對勁,小孩兒挺急的,慌慌張張把書包里的書全倒出來,一本接一本的翻,他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br> 這小朋友要是被罰站著上一節課,估計能委屈巴巴的哭一鼻子。</br> 他想都沒想,趁華蓉背對這邊時,抓起卷子塞給虞笙。</br> 她正翻書包呢,手里就多了份寫滿答案的卷子,然后就看到段昭站起來。</br> 所以,這是?</br> 她心跳砰砰的,有種做壞事的愧疚感。</br> 華蓉轉過身看見段昭站著,眉眼一挑:“行啊,連課代表都沒寫?”</br> “我忘帶了。”段昭沉聲道。</br> “你糊弄誰呢?哪份卷子你寫過?”華蓉震怒:“我還以為拉著點你你能往好處學,看來是我想多了,你這種學生,真是冥頑不靈,不可救藥!”</br> 段昭聽到華蓉對他的評價,嘆了口氣,什么也沒解釋。</br> 虞笙很理虧,低頭看著卷面上張揚飛舞的“草書”,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他不是沒寫,相反,他全都寫了,連最后的800字作文,他也剛好寫到字數線下面的一行。</br> 該挨罵的是她,是她最近心思都不在學習上,不是段昭。</br> 虞笙:“華老師。”</br> 段昭:“華老師!”</br> 虞笙怯生生開口時,段昭的聲音蓋過她:“我把我自己名字也記下來?”</br> “你不用記了,課代表你也別干了。”華蓉走回講臺:“虞笙,你先把這些人名字記下來,既然這么多人都沒做,這節課自習,所有站著的同學,把卷子抄一遍,下午的自習課咱們再講這套卷子。”</br> 本來這也就算完了,偏巧二姐說完,看見段昭比別人站的都漫不經心,恨鐵不成鋼的敲敲講臺:“段昭,你抄兩遍。”</br> 段昭:“......”</br> 桑菓胳膊肘撞撞虞笙:“段男神太夠意思了。”</br> 虞笙沒吭聲,班里靜下來的時候,她肩膀被后面同學戳了戳,滿心愧疚,她轉過頭,不知道先說謝謝還是對不起。</br> 段昭把一張寫了名字的稿紙給她:“借我一個空白本?”</br> 稿紙上記的都是沒寫卷子的同學名字,“段昭”二字以瀟灑的姿態落在最后,他記完給她的。虞笙把紙壓在筆袋下面,從書包里翻出個一直沒舍得用的精裝本,放他課桌上。</br> “就抄個卷子,”段昭說:“太浪費了。”</br> 虞笙執意:“你用吧。”</br> “行吧。”段昭也沒跟她推辭,朱思明那已經借了一份卷子,放在兩人中間一塊抄。</br> 他個子高,弓著背趴在課桌上寫字很不舒服。</br> “老大,”朱思明邊抄邊絮叨:“你明明寫卷子了。”</br> 段昭嗯了聲,一行行字抄的極快,他字不算丑,但是潦草,而且字大,抄了沒多少道題,一頁紙就用完了。</br> “老大,”朱思明又說:“你說你值得嗎,語文卷子這么多字,抄兩遍手都抄廢了。”</br> 段昭煩得直起背,活動了一下肩膀,然后接著寫,抄到“與下列成語相關的人物配對正確的是哪一項”時,朱思明又喊了聲“老大?”</br> 段昭嘖了聲,沒理他。一句一句的,他是真服。</br> “老大?”</br> “老大?你這么反常,是不是心里有人了。”</br> “操。”段昭扔了筆,他抄的什么玩意?</br> ——與下列成語相關的人物配對正確的是哪一項?</br> ——A.舉案齊眉,虞笙</br> 虞笙也在抄卷子,抄到半截時,聽見后面的同學一句國罵,手頓了頓。</br> 他是不是挺生氣的?</br> 虞笙轉過頭:“我也在幫你抄了,你要是站著寫字不方便,就少寫點,我一定在下午自習課前,把兩遍抄寫都給你,行嗎?”</br> 段昭手下意識擋住本上那個A選項:“我抄得完。”</br> 小朋友哦了聲,直白問:“你是不是挺后悔的?”</br> “怎么說?”段昭問。</br> “你腦袋一熱,就把卷子扔給我,結果沒想到后果這么嚴重,”虞笙說:“你本來不用罰站的,現在還得罰抄,而且還是兩遍,而且,”她都說不下去了:“連課代表都被撤了。”</br> 段昭心里覺得有意思,這也就是他不在意,換陳屹然那種較針尖的,這一句句就跟戳人痛處似的,準得急。</br> “是啊。”他裝可憐:“我慘死了。”</br> 是?啊?</br> 虞笙都愣了,小臉憋得通紅,急轉彎的憋出句:“不是,你好事都已經做了,就不能再...多客套一兩句嗎?”</br> “不行啊,”段昭悠悠的開口:“有些人啊,就是小沒良心的,我不說出來,她都記不住。”</br> 啊這?說的是她?</br> 虞笙都不知道怎么回了:“我什么時候記不住了?上次在夜市那件事,我不也是給你買了飯卡,是你自己不要的。”</br> “怎么,”段昭原本抄卷子有點煩,現在心情倒不錯了:“我沒讓你包養,你就不想理我了?”</br> “我不是正在跟你說話嗎,怎么叫不想理你了?”虞笙讓自己冷靜:“而且,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春滿樓當紅的花魁,我為什么要包養你?”</br> 朱思明在旁邊都聽傻了,臥槽,他老大該不會是做出了什么賣身的舉動。</br> 段昭倒沒說什么,微不可查的笑了笑。</br> “嗯,”他不寫了,轉著筆看她:“那你還記得今天什么日子嗎。”</br> “什么日子?”虞笙困惑:“總不會是,替你贖身的日子?”</br> 小朋友可以啊,這才多久,開始學著逗弄他了。</br> “可不是么,”段昭盯著她嘆了口氣:“人都交給你了,想賴賬?”</br> 兩人說話聲音很小,但桑菓、朱思明都是能聽見的,這話說完,那倆都一臉猜疑的看著他們。</br> 虞笙讓他說得心里亂糟糟的,瞬間就想到那個吻,臉色騰的紅了。</br> 她咬了咬嘴唇,為什么要胡思亂想,不就是補課的事么,這兩天段昭忙著背課文,今天又把卷子給她,為的不就是這件事!</br> 本來她也沒想拒絕的,虞笙努力平復心情,使自己看起來一如往常,然后說了句:“今天晚上,你在家里等我。”</br> 朱思明筆尖在紙上戳了個墨點,在他們還在兢兢業業上學放學的時候,小學神和校霸都已經在家約會了!?難怪啊,他老大寧愿自己罰站罰抄,也要把卷子獻給小學神,這是什么,</br> 這就是愛!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