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洪生被我拉起來之后還想跪下去。</br> 我把他拽得死死的。</br> 俗話說,跪天跪地跪父母。</br> 更有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br> 周洪生這一跪,尊嚴盡失。</br> 這讓我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br> 我痛恨曾經那個懦弱的自己。</br> 周洪生哭道:“鐵柱,你不懂,這份工作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我媽身體不好,我爸換了重病急需要錢,我沒有別的辦法去籌錢,我好不容易爭取來這一個掙錢的機會……”</br> 他說著說著已經哽咽起來:“為了上船當荷官,我給馬老板下跪,我拼命練習,我舍不得花一分錢……我就想在船上當荷官,回去改善我家里的生活……”</br> 在賭場,除了賭徒老千明燈暗燈之外,也確實只有荷官最掙錢。</br> 荷官的收入也并不是周洪生憑著賣苦力就能比得上的。</br> 所以他急需這份工作,這是目前對于周洪生而言最快改變命運的辦法。</br> 可現在因為一個狗屁混賬的客人,周洪生的荷官生涯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br> 誠哥也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突然看向周洪生的一只手:“小周,你不用忍著,你的手……也傷了吧?”</br> 誠哥這么一說,我才低頭看向周洪生的手。</br> 此時我才注意到,周洪生的一只手是沒怎么用力的搭在身上的。</br> 剛剛看似他雙手抓著誠哥的衣服,可一只手始終是有些不利索。</br> 周洪生愣住沒說話。</br> 誠哥道:“即使讓你在船上工作,你的手估計現在也不能利索,船長給你一筆錢,先下船去好好養著吧……等以后有機會再說吧!”</br> 他嘴上是這么說。</br> 可明眼人一聽就能明白,誠哥這只不過是安慰的托辭罷了。</br> “好了,不用多說了……一會兒自己去找媚姐吧!洛船長的決定,我做不了主!”</br> 誠哥也不愿意在醫務室多待。</br> 他丟下這句話之后,轉身便離開醫務室。</br> 周洪生還想去追,我一把拉住。</br> “鐵柱,你拉著我干什么?”</br> 周洪生哭著,語氣有些埋怨。</br> 我嘆道:“事已至此,你再哭再喊也沒用,要是把洛船長惹生氣了,人家不給你錢讓你滾下船,你找誰說理去……”</br> 周洪生不甘心:“可是……可是我……”</br> 我擺擺手,低聲對周洪生道:“缺錢我可以借你,以后有錢你就還,不想還就別還了!這艘船是個是非之地,以后別來了,傷養好之后,找個正經工作!”</br> 周洪生驚訝地望著我,一半淚水掛在臉上,一半在眼眶打轉。</br> 我不是善人,更不是樂山大佛,可就憑著周洪生之前借我那一千塊錢,就值得我去幫他。</br> 周洪生也讓我想到了剛出社會的自己。</br> 那個時候我就多么渴望突然有個人出來幫我。</br> 我是幸運的,我希望周洪生遇到我他也是幸運的。</br> “兄弟……”</br> 周洪生還想說什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包扎好傷口回宿舍等我,不要求著繼續留在船上,但在我回來之前,你等著我,別下船!”</br> 我丟下這句話,快速走出了醫務室。</br> 在臨走之前,我還把身上的鈔票全部塞到了周洪生的衣兜里,這錢本來是打算還給趙嫣然的,可明明跟趙嫣然聊了那么久,我卻忘記了,她也絲毫沒有把幾千塊錢放在眼里,根本沒提。</br> 來到走廊上,看到誠哥居然還在。</br> 誠哥愁眉苦臉地正在打電話。</br> 我走到誠哥身邊一言不發。</br> 他看了我一眼之后,掛斷了電話,有些不悅地望著我:“鐵柱,你找我還有什么事嗎?如果你是來給周洪生求情的話,免開尊口!你也知道他現在是個什么情況,這事兒也不是我做主的,洛船長肯定不會在船上養一個閑人!”</br> 我點點頭,正色對誠哥說道:“我知道……誠哥,剛剛我聽你跟洛船長打電話說,現在沒有荷官敢去那個包間是嗎?”</br> 誠哥愣了一下,說:“是的,安排在白班的荷官現在都知道周洪生的經歷,誰還敢去那個包間?現在也不是白班這幫人的上班時間,我也沒權利強行安排誰過去!”</br> 我說:“沒人去的話,我去!”</br> 誠哥似乎是早有預料。</br> 他突然意味深長地望著我,笑了。</br> “鐵柱,我知道這幫新來的荷官,你是最有種的,專門來幫我排憂解難!”</br> 誠哥的語氣放松很多。</br> 我扭頭朝著醫務室那邊看了一眼,對誠哥道:“洪生那邊,希望誠哥想想辦法,畢竟他也是來船上為洛船長做事兒的,盡量幫他多要點補償……”</br> 誠哥拍著胸脯保證:“這個你放心,我也不是個冷血的人,我肯定在我能控的范圍內為小周多多爭?。 ?lt;/br> “好,麻煩誠哥去包間那邊穩一下客人情緒,我去個洗手間,馬上換了荷官服就過去!”</br> “行,那你快點,客人那邊已經開始暴躁了,牧野之戰的包間!”</br> “好!”</br> 告別了誠哥,我快速朝著空中樓閣跑去。</br> 現在是午飯時間,我看我能不能碰到小柔她們,就算不能,碰到趙嫣然也是好的。</br> 周洪生我幫定了,最好在他下船之前,能用金錢最后幫他一把。</br> 來到空中樓閣后,我目光快速在就餐人群中掃視起來。</br> 不過讓我感到有些失望的是,并沒有在人群中看到我想要找的人。</br> 可就在我快要收回目光的時候。</br> 突然,我在一個角落里居然看到了趙嫣然。</br> 此時趙嫣然面前擺著一大桌美食,手上還在一個咖啡杯攪拌,正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百無聊賴地眺望著江面的風景。</br> 她看起來非常愜意。</br> 而這個時候,也是空中樓閣服務員最忙的時候。</br> 我趁著守門的服務員剛把幾個客人帶進去的空檔,快步溜了進去。</br> 我徑直走到趙嫣然對面坐下。</br> 趙嫣然仰著脖子正準備喝咖啡,一眼看到了我。</br>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笑道:“這么巧,又碰到你了,小師弟……難道你是故意在跟我制造巧遇嗎?”</br> 我搖了搖頭,嘆道:“不是巧遇,我就是特意來找你的,濕姐!”</br> 趙嫣然用一種玩味的眼神望著我:“你像是有事?”</br> “我想借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