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開始訓練的前一天,陳冬來找了我一次,他扔給我一副負重裝具和一句話“如果想再見到我就24小時帶著這些然后通過選拔”,然后他很干脆地走了。我沒多想,我知道自己跟別人的差距。十斤重的綁腿和20斤的模擬背心,里面裝的全是鐵砂。于是我帶著這些開始了那刻骨銘心的為期三個月的集訓。
如果說剛參軍那會的新兵三月是有苦有樂,那么現在的“新兵三月”除了痛苦還是痛苦,其中甚至夾雜著一絲絕望。
自從第一天的集合之后,連長陸軍基本沒出現過。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群穿著沒有配戴軍銜和任何標志的舊式傘兵作戰服猶如兇神惡煞般的教官,他們大多在三十歲以上。我們私下里叫他們野獸,因為在他們身上我們沒有嗅到哪怕一絲人情味。他們的眼神讓我們無法與其對視,讓人發自心底的恐懼。陳冬跟他們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快點快點!他媽的你們這群垃圾!狗屎!糞便!因為你們螞蟻般的速度讓我的午飯時間整整晚了5分29秒,現在是5分30秒!為了讓我有一個愉快心情進行午餐,我決定給你們一個小小的處罰。”
“你們這群狗屎耽誤了我5分30秒的進餐時間,一秒一個俯臥撐,5分30秒就是330個,都他媽的給老子趴下做!”
教官在咆哮著,他沒有給剛剛完成5公里武裝越野的我們任何喘氣的機會。
我不知道別人是什么樣子的感覺,我只知道整個軀干除了腦子在轉還能感覺到是屬于自己的之外,我已經感覺不到其他部位的存在了。在我身上,除了額定的35公斤負重之外還有15公斤穿在最里面的那副模擬裝具。整整50公斤的負重,我就這樣跟著隊伍在基地后山的崎嶇山路中奔跑了5公里。對于剛剛完成后勤兵――準特種兵的身份轉換的我來說,這一趟看上去很平常的5公里全副武裝越野簡直就是跟在閻羅王家的后院里晃了一趟差不多。
可是又能如何呢?難道告訴教官我額外給自己加了15公斤的負重而且之前的我還是一個后勤兵根本沒經過太多這方面的訓練,然后等著教官大手一揮免了去那330個俯臥撐?ok,連產生這種念頭都是罪過別說是發生了。
正式訓練第一天,在老老實實趴下來為了教官有個進餐的好心情做330個俯臥撐和卷鋪蓋回原部隊繼續當我的后勤兵之間,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雖然那時我不敢確定趴下去還能不能起來。
事實上還是有人當場站了起來,就是那位跟我說“1號歡迎歸隊”的少校,集訓隊里軍銜最高的來自44師某技術營的一位擁有某某碩士學位的技術軍官。
“報告!我有話要說!”少校喘著粗氣喊到,看不出是累的還是氣的。
教官明顯的一愣,大概這個有點出乎他的意料。教官走到他跟前直直地瞪著他,直到他的眼神開始躲閃著教官那可怕的目光,這才道:“28號,準許發言!”
“我要抗議!對于教官在語言上對我們的惡劣的人身攻擊我表示強烈的抗議!對教官對我們的變相體罰表示強烈的抗議!部隊里早有明文規定,不得體罰和辱罵士兵,教官的做法明顯違法了規定!更何況我還是一個少校!對此,我要求上訴!從個人方面來將,教官已經構成了惡劣的人身攻擊,我要求教官向我道歉!”
少校幾乎是吼著說完了這一番話,看得出他這幾句話幾乎在開始訓練的時候就開始悶在心里了。說完之后他的目光直直迎上教官的目光,就那么拼命地瞪著。
我趴在地上機械地上下動著,腦子卻在想接下來少校的遭遇。教官肯定會賞給這位勇敢的少校一頓胖揍的。我不知道這位少校的新兵三月在哪度過的,反正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敢這樣和教官對著干的新兵蛋子無一不是心服口服地老老實實地拼命訓練。至于用什么辦法,教官們多得是。反正是跟體罰士兵挨上著,最后也就擦擦邊而已。
可出乎意料的是,教官很輕地說了一句,用那種絲毫沒有感**彩的語調:“你可以上訴,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過在這之前你得離開這里,離開這個充滿辱罵和體罰甚至危險的地方。”
說完他轉過頭,再也不看少校一眼。
兩個憲兵走到目瞪口呆還沒反應過來的少校跟前說:“你被淘汰了!”然后面無表情架著少校離開了。
少校就這么被淘汰了?殺雞給猴看?
我狠狠吃了一驚,雙臂似乎恢復了一些力氣,上下的頻率漸漸快了起來。
教官沒有再對我們說“在這里我就是上帝”之類的話,我想,沒有什么語言比得上說干就干說操就操的雷霆行動更具有威脅性了。沒錯,是威脅,如果我們不服從教官的命令哪怕命令是錯誤的,那么等待我們的只有滾蛋這一條路了。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做夠330個俯臥撐,當教官喊停的時候我是直接趴在了地上,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了。看看其他哥們,除了幾個體力異常強悍的原偵察兵哥哥,大多只剩一口氣了。
忽然我看見身邊有一具尸體,使勁一看居然是睡我下鋪的長著一張娃娃臉叫張騰的小列兵。這小子才18歲,是特招兵,家鄉好像就在河北滄州那塊的。那小子一動不動地趴在那里,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該不會把這小子累昏過去了吧?
我艱難地挪動右腿踢了踢他:“張騰,張騰,快醒……醒,快醒醒。”
他還是一動不動,這下我心里想壞菜了,估計這小子是昏迷了。我正想叫教官,這小子一下子蹦起來,嘴里還喋喋不休地囔叫著:“睡得正香呢誰踢我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小子一臉輕松地活動著手腳,似乎剛才的全副武裝5公里越野和330個俯臥撐對他來說只不過是從寢室跑到飯堂。我根本沒留意到全副武裝5公里越野后張騰的臉不紅氣不喘,更加沒有聯想到他是特招兵,而且還是從河北滄州招過來的。
反正那時我倒是有昏迷的**。
“垃圾們起來!不想餓肚子的馬上起來!”教官咆哮著一腳一個重重揣在還趴在地上喘氣的新兵蛋子的屁股上。
“目標食堂!跑步前進!”
我們拖著一具疲憊不堪的軀體向食堂跑去,大強度的體能訓練耗盡了身上的最后一點精力,這個時候只有食物才能勉強形成吸引。不過張騰這小子例外,他一邊跑還一邊調整著自己不是很正規的姿勢,看在我們眼里除了羨慕就是無奈。
剛到食堂附近一陣誘人的香味飄來,弟兄們頓時精神振奮起來,踏在地上腳步也越發有勁兒了。
很快我們發現了香味的源頭,滿滿一大桌子的菜在那冒著氣,光看那顏色……隊伍里不約而同地傳來了一陣吞口水的聲音。
這時,炊事班的同志抬除了三個大盤子,五顏六色的饅頭泡在泔水里。
“真浪費,這么多饅頭就這么抬去喂豬了,真浪費啊。”一個哥們嘆息道。
炊事班的同志估計是聽到了那哥們的小聲嘀咕,笑著說我也覺得浪費,然后把盤子放在飯桌上,走了。
“這些就是你們的午餐,你們只有五分鐘的時候,開始!”教官此時吹響了哨子,然后一眾教官圍著那張擺滿各式菜色的大飯桌一坐,大口干了起來。
“什么?這就是我們的午餐?”
“憑什么叫我們吃這些豬吃的東西而他們吃那些?”
大家七嘴八舌地怒罵著,教官們卻看都不帶看我們一眼,有說有笑地在那吃著。
張騰在哨子響后就撲上去抓著饅頭使勁地往嘴里塞,也不管雙手有多臟。我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恐怕連饅頭都沒得吃,那群野獸般的教官鐵定讓我們吃不抱睡不好往死里折磨我們的。要么收拾東西滾蛋,要么乖乖地接受教官的折磨最后順利通過選拔成為一名傘兵中的精銳。
“不想餓肚子的快動手啊!”我大喊一沖上去撈起饅頭往嘴里塞。“嘔”,我拼命克制自己不讓進入喉嚨的饅頭嘔出來,可是還是不受控制地發出干嘔的聲音。
我塞,我塞,我塞!我拼命地往嘴里塞,我拼命地朝胃里咽!我這些泡在泔水里的變質饅頭當成了教官,我撕咬著他們然后使勁咽下去!
五分鐘很快過去了,就是算泡在泔水里的饅頭他們也不會給我們充足的時間吃飽。反應最慢的那些哥們能混上半個饅頭就不錯了。而我,足足干了三個饅頭下去。雖然味道實在那什么,但是肚子里有了存貨心里踏實多了。
“美妙”的午餐之后應該干點什么呢?這要是其他部隊說不定會有一個舒服的午睡,你不睡領導還逼著你睡呢。
可是在這里,各式各樣的體能訓練科目替代了午睡。
基地后面有一條通往山頂的戰備公路,山頂有一個雷達站。午餐過后,我們被勒令拖下身上的所有裝備,只穿一條短褲頭和一條小背心跟著消防車沿著戰備公路向山頂的雷達站跑。為什么要跟著消防車跑?因為教官在消防車上,他在上面抓著水槍使勁地朝我們噴水。
海拔兩千米以上的高山,雖然比不上西藏,但足夠我們受的了。我不知道盤繞著山體的戰備公路從山底到山頂有多長,但是一上一下兩個小時不夠用。
在這個科目上,第一天有十五個哥們是被救護車送下山來的,自然而然,他們被淘汰了。我不知道他們被淘汰的依據是什么,事實上我沒那個心思去琢磨這些。唯一的念頭就是堅持下去,既然來了就不能輕易離開,干死拉倒,我從小就是這么一個倔脾氣,老爺子的棍棒教育也沒能改變。
深夜11點,第一天的訓練終于結束了。第一天有十六個人被送走了,他們只在這里待了兩天。
我沒有想任何東西,事實上我一躺在床上就睡著了,從來沒有過這么快進入夢鄉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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