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林四姐以“民『婦』”自居, 表現也得體,便又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到了鐘蕭廷的身上。
后者怎能不知?卻涎著臉笑了一聲,繼續柔聲道:“那我就放心了。”
林不羨不語, 即便她始終沒有對鐘蕭廷抬一下眼皮,依舊引起了各方的思量。
鐘蕭廷和林林四姐的“口頭婚約”在洛城的頂流商賈界并非什么秘密, 只是礙于鐘蕭廷如今的身份和林府的勢力, 眾人佯裝不知罷了。
況且如今這二人已是男婚女嫁,再提這件事不是觸霉頭么?
偏偏鐘蕭廷毫無忌諱,之前有李青山坐鎮, 鐘蕭廷還懂的收斂, 現今李青山稱病不出, 這洛城儼然成了鐘蕭廷的下了。
“坐吧, 都坐下, 別站著了。”
見林四姐不搭理自己, 鐘蕭廷又道。
……
鐘蕭廷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了, 林不羨的位置就在鐘蕭廷的左邊, 落座后, 林不羨在心里發出一陣無聲的嘆息,她恍然回憶起上次參加鐘蕭廷接風宴的時候,云安直接擋在了自己身前, 坐到了本該屬于自己的位置上,隔開了他們。
那是林不羨自接管家業以來,參加過的最輕松的一次宴會,一轉眼那人已經離開了二十日了,思念猶如破土的藤蔓一般,無聲蔓延,當林不羨察覺的時候, 已經纏住了整顆心臟。
由于尚在國喪守制期間,桌面上只放了茶水,并無宴席。
如此甚好,林不羨暗道。
“啪”的一聲,是瓷器放在桌上碰撞出的聲音,雅間內安靜極了,所有洛城商界巨賈仿佛在聆聽宣判一樣。
鐘蕭廷慢悠悠地道:“這次,本官叫大家來呢,其實只為一件事,眼瞅著就要年終歲尾了,歲入的銀子,也該籌備籌備了。”
不同于林不羨的平靜,場中坐在末位的幾位商老板『色』微變,將目光投向了商會會長劉萬舟。
后者見狀心中亦是感慨,歲入銀子歷來都是地方官對朝廷表忠心的最好途徑,這鐘蕭廷又是新官到任,這回的歲入銀,洛城商界注定了要脫一層皮。
作為商會會長,最重要的職責就是平衡好商界和官府的關系,劉萬舟沉『吟』片刻,對鐘蕭廷道:“鐘大人,這個時候……歲入的銀子是不是征早零?”
鐘蕭廷正『色』道:“眼下正值國喪,朝廷痛失儲君,陛下痛失愛子,陛下下旨要隆重『操』辦,朝廷這下不知要花多少銀子,咱們為人臣民者,自然要效忠朝廷,反正早晚都是要收的,早些又何妨呢?”
聞言,劉萬舟已知鐘蕭廷是鐵了心,便拱手道:“鐘大人所言甚是。”
林不羨安靜地聽著,心中甚是鄙夷,這二人適才的話,若是拉來一個外人聽,大抵是云里霧里,林不羨卻心若明鏡。
按照燕國的古律,各州府的知府任期最多三年,為輪換制。
李青山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不知寧王用了怎樣的手段竟讓李青山在洛城做了十多年的知府。
是以,相比于其他地方官,李青山對洛城的商賈尚算仁慈,若是能拖上幾,不定李青山就病好回來了呢?
由他來主持歲入銀事宜,在場的人至少能省下一半的銀子。
鐘蕭廷滿口君臣大義,將道貌岸然展示的淋漓盡致,到底就是鐘蕭廷想搶了這次征收歲入的功勞,連臉皮都不要了。
林不羨的嘴角微微勾起,暗道:真是為了高升不顧一切,歲入銀這種直接孝敬家的事情,李青山真的愿意拱手相讓嗎?真以為自己靠上了尚書府的大樹就能為所欲為了?
驀地,林不羨的心里閃過一個一石二鳥的計策。
……
“那……今年的歲入銀,還按照以往的老例?”商會會長劉萬舟環顧一周,為在坐所有商賈做了最后的爭取。
鐘蕭廷回道:“往年是多少本官不知,今年特殊總要不同于往日的,所以本官才召集大伙,想問問諸位都預備出多少?”
鐘蕭廷完,場中陷入了沉默,安靜極了,似乎誰也不愿意先開這個口。
林不羨安靜地坐著,若她沒有料差,鐘蕭廷定有后招,她等的,也就是鐘蕭廷的后手!
見所有人都不話,鐘蕭廷轉過頭,看著林四姐的側臉,笑道:“林府是隴東商賈之首,四姐打算出多少?”
鐘蕭廷所言,正中林不羨心中所想。
她沉『吟』須臾,用極平淡的聲音回道:“林府世代蒙受皇恩,正如鐘大人所言,值此非常時期,所繳些也是應當的。”到這兒,林不羨頓了頓,話鋒一轉,繼續道:“不過鐘大人有所不知,今年整個隴東的行情都不好,今年的歲入銀子大伙都是一早就準備好的,突然生變怕是一時也湊不出那么多現銀,今年林府便多出一些吧。”
“哦?難得四姐如此深明大義,那么……林府打算出多少?”
林不羨微微一笑,朱唇輕啟,平靜地吐出兩個字:“一綱。”
一石激起千層浪,場中諸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林不羨口中的“一綱”,是專門向朝廷進貢的計量單位,“一綱”為十艘滿載的六槳船,或者八乘馬車滿載二十輛!
洛城每年的歲入加在一起也不過才半綱,這次林不羨一人就獨自承擔了一綱!
場中諸位老板無不大喜,雖強忍著沒有失態,卻無不振奮起來,有了林府這一綱,他們只要按照往年的例納貢,便綽綽有余了!
“此話當真?”鐘蕭廷狐疑問道。
林不羨卻也不看她,只看著面前雅間墻上的一副山水畫,平靜答道:“自然。”
“好!”
鐘蕭廷完這個“好”字,心中卻五味雜陳,他知道林府富貴,一直都知道。卻不知道林府居然富貴到如此程度,簡直已經超出了他這輩子對財富的最大認知。
要知道,呈歲入銀的馬車是由寒鐵打造的車廂鑄成,八匹高頭大馬拉著,而且歲入銀繳的不局限于銀子,還有奇珍異寶,珍惜『藥』材,總之一切能想象到的,想象不到的珍貴之物,都可。
鐘蕭廷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了他若是當初如約迎娶林四姐,將會坐擁怎樣的生活。
林不羨抬起廣袖,優雅地遮住口鼻輕咳了一陣,鐘蕭廷目『露』關切,問道:“四姐不要緊吧?”
林不羨起身,拉開了與鐘蕭廷之間的距離,順勢行禮道:“鐘大人,民『婦』最近身體不適,實難久坐,若無其他要事,還請鐘大人可以恩準民『婦』提前告退。”
“好,既如此,那就請吧。”
“多謝鐘大人。”林不羨又朝其余人欠了欠身,獨自走出了雅間。
……
由儀上前來,扶住林不羨的胳膊:“姐,你怎么這么早就出來了?”
“身體不適,回府。”
“是。”
坐在回府的馬車,林不羨有些疲憊,她『揉』了『揉』眉心,接下來便是靜待一石二鳥的計策奏效了。
林不羨緩緩地閉起了眼睛,林府雖然家底豐厚,可“一綱”的進貢,雖不至于傷了林府的元氣,也要喘息一些時日才能復原。
她之所以這么做……倒也不是意氣用事,林府是她的家,總不能所有的壓力都堆到云安的身上去,林不羨相信云安,可凡事都有個萬一,到時候自己還有個后手。
……
另一邊的京城,轉眼又是數日,給先太子做的道場法會也快進入尾聲了,可事情的發展好像并不像云安預計的那樣進校
無論云安是乖乖地待在客棧守株待兔,還是公然到街上去刷存在感,京城這邊還是靜悄悄的,一點兒“動靜”也沒櫻
云安不禁有些懷疑,難道是自己的預計錯誤,還是以往在藍星影視劇中看到的情節有問題?太子死了其他皇子不應該蠢蠢欲動嗎?林府這么有錢的一戶人家,怎么沒人來拉攏呢?
“篤篤篤”敲門的聲音傳來,云安一個挺身彈坐起來,快步過去開了門。
門口站著一位風塵仆仆的青年,臉蛋凍的通紅,看到云安先是用袖子擦了擦鼻涕,才請安道:“的林風,見過姑爺。”
“快進來,是誰讓你來的?”
“回姑爺的話,是姐命奴才快馬入京的。”著林風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雙手端著遞給云安:“這是四姐的親筆信。”
“謝謝。”云安接過信封,看到上面的字跡,心緒涌動。
“啊,你坐!”
“不了,的下樓去吃口飯,趕緊回去復命呢,免得晚了城門一關,又要耽擱一日。”
“哦,那你去吧。”
“姑爺可有話帶,或者回信?”
云安一拍腦門,撕開信看了起來,一晃大半年過去,如今的云安雖然認不全燕國的每一個文字,但是能看懂大多常用字。
林不羨飄逸的字映入眼簾……
吾夫:一別數日,甚為掛牽,府內諸安,父母身體康健,夫君勿牽。今隆冬已至,京城地北,甚寒,望夫君保重。
另,年關將至,各地掌柜即將入府,不知夫君歸期幾何,能否如期回府?
靜盼歸期。
謹頌冬遂,妻,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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