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嶼將衣裳系好, 忙投桃報李“師兄你傷在哪?你若夠不著的話,我也幫你抹藥。”
沈溯微說不必,但在徐千嶼要求下, 還是褪下一點外衣,給她看了看。右肩有一個血窟窿, 血已止住,是龍尾刺出的,對他來說不算什么重傷“過上一兩日也就好了。”
徐千嶼想到裁決之前的話,還剩下一條魔龍未除, 總覺心里不安。
她拿冰蟾水在沈溯微背后沒覆蓋的傷處,小心地抹了抹,同時將靜思閣內的事情一一道來, 只隱去花涼雨在自己身上的事。
沈溯微思忖片刻。他對洛水確實沒有很深的印象, 因為她實在是太緘默文靜, 極少出頭;他對尹湘君的印象,是此人泥人脾氣、逢人帶笑,甚至有些圓滑。
在他前世的片段記憶中, 無論他做弟子還是做道君,尹湘君都態度謙遜, 身為掌門, 渾然沒有被小輩鎮壓的不甘,這種心性仙宗上下都很少見。
但沈溯微自己便證明了一點, 一個人能忍,也許是心機深沉的一種表現。
“如果如你所說, 洛水被控制了。”沈溯微道, “尹湘君與洛水元君兄妹感情甚佳, 總是同進同退便有了解釋。洛水是醫修, 尹湘君身上可能出了什么問題,需要她時刻跟著,洛水并不同意,便被挾持。”
“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他的睫毛微顫,沉靜道,“他們兄妹感情的確很好,不過聯起手來,演給你看罷了。你只跟他們數面之緣,他們卻是兄妹;何況你才筑基,向你求助不大能成事。”
他低眼,徐千嶼的手被他握在手中,感到些涼意“不要覺得我太多疑。”
徐千嶼不笨,她明白師兄的謹慎都因擔心,反握住他道“我知道。”
但她還是放不下洛水遞過來的那一眼哀求,若是真的,豈不是走投無路,“可是騙我對她有什么好處?而且洛水元君好像認識我,在我出生前便見過我。”
沈溯微因幫徐冰來處理這樁私事,對前因后果也有了解,聞言怔了一下。
“你出生前發生一件事掌門攜妻女赴宴,那場宴會正是尹湘君做東,因要討論天梯最后幾塊碎片的歸屬,四大仙門和幾個凡間小宗門的掌門長老齊聚一堂。但是中途遭遇魔物襲擊,死傷慘重,掌門夫人也是那次隕落。”
“當時便有流言說這是一場鴻門宴,但尹湘君自己也受了重傷,境界止步半步化神,流言也慢慢消失了。”
“當日宴席,洛水在席間,她見過掌門夫人、見過徐芊芊都是可能的。但你母親有你,是掌門躲至南陵的事情了。當時各宗門都忙著清點傷亡,洛水該在靈越仙宗內。她此話豈不是暴露了自己,她當日跟去了南陵。那你的出生,也不知是否和這兩人相關。”
沈溯微說著,指尖撫過徐千嶼的額心的朱砂,輕道,“另有種可能,太上長老派人殺你母親的時候,洛水在場。”
“第三種可能,她根本不認識你。不過是她編出來騙你,引你去救她。”
說回原點,兩人默了片刻,都是無奈一笑。
徐千嶼嘆了口氣道“不論真假,此事是不是要告訴師尊?”
“不用擔心。”沈溯微拿起傳訊木牌,低聲道,“蓬萊木牌,正是便于傳遞信息,這些事情我會報給林長老的。”
沈溯微看著她道“我將疑點都告訴了你,你還是要救她么?”
徐千嶼想了想,點點頭“她畢竟幫我一次,我理應還她一次。”
沈溯微亦點點頭,徐千嶼的心性赤誠,他很了解。剛要開口,徐千嶼兩指抵在他唇上,笑道“師兄,不用你摻和進來。”
她的瞳子極亮,顯然有了主意“我幫洛水是為了讓自己安心。你的懷疑不無道理,若真有陰謀,不至于牽連了你;她既然求助我,我有我的幫法。”
沈溯微不多干涉她,單手攏好衣裳道“好,你自己小心。想出來辦法,同我傳訊。若有問題,便來找我。”
徐千嶼原本走了,但她立在門口回看了一眼。沈溯微立在桌前擺弄傳訊木牌,腰身很窄,背影挺直雋秀。
她忽然聯想到衣襟之下無人窺見的傷痕,心里想,應該是很痛吧?痛的時候,怎么都不表現出來呢?她便莫名從中看出些孤寂的味道。
她慢慢折返,從他身后小心地貼抱一下,不等師兄反應就一氣狂奔下樓,心中暗笑,感覺又有了勇氣。
“先與。”楚臨風擋在門口,說游吟給他們兩人傳話。他煞有介事地觀察一下四周,彎腰貼近她的耳朵,“他看見尹湘君臉上有魔紋。”
他的嗡嗡聲刺得徐千嶼后退一步“知道了,謝謝你。”
修仙者面生魔紋,不一定入魘,但一定是內功或是心境出了大問題。
這就對應師兄的猜測,尹湘君或許己身修煉出現問題,才將身為醫修的妹妹強行帶在身邊。
徐千嶼從門縫看著自己的室友涂僵。
涂僵大概以為徐千嶼關在靜思閣,不會回來了,她不必再受壓迫,這兩張床也都是她的了,大有翻身之意,口中哼著小曲,將徐千嶼的法器掃落一地,往她的床上大搖大擺地一躺。
誰知剛躺在床上,身下傳出一個暴躁的聲音“你誰啊你?起來!要壓死你爺爺我啊!”
聲音直懟耳朵,涂僵嚇得一躍而起,徐千嶼緊接著推門進來,更令她雙重受驚,呆立當場“你回來了?”
徐千嶼“是啊,很意外嗎?”
枕下的申崇葉片罵罵咧咧地鉆進徐千嶼袖中。涂僵心有余悸地盯著她,心道這個人確實邪門,不好招惹。她隨著徐千嶼的冷然的目光,看向地上的法器“不是我扔的,剛才風一吹——啊,你做什么!”
她的傀儡已經被徐千嶼奪過去,抱在懷里。涂僵牽絲一收,將傀儡奪回來,徐千嶼又飛快地抱了回去。
徐千嶼看著丑娃娃,若有所思,隨后突然持劍,猛地朝傀儡背后的絲線砍去。
涂僵雖然嚇得面色慘白,大叫一聲,但絲線沒有被全部砍斷,她也沒受到傷害。
徐千嶼:“怎么砍不斷?”
涂僵嗤道“這是一種咒術,咒術不為器物所傷,你就是把它砍成八百段也沒法擺脫控制,只有解咒才行。”
“你很擅長咒術嗎?只能控制這個丑娃娃嗎?”
涂僵語氣中帶上一絲傲“當然不止。我們天山內門修高階傀儡術的,只有我一人。就連你我也能控制。”
“你可以控制我?”徐千嶼好奇,“你試試?”
涂僵袖中抖出銀亮絲線,朝她面上一拋。徐千嶼感覺周身關節像被蜘蛛啃咬一般,有細微痛感,不過只有一瞬,那些絲線全然融化。
“你修為在我之上。太耗靈了,不成。”涂僵頓了一下,尷尬道,“咱們就不要相互損耗了吧,留一點對付魔物。”
徐千嶼朝涂僵勾勾手“你來幫我一個忙。”
涂僵湊過去,聽完大駭,尖聲道“這跟我有什么關系?我為何要管裁決的事?我憑空添了仇家怎么辦?我不干!我不干!”
徐千嶼被她叫得腦袋發痛,手上拈出一枚點心,放在她眼前“你吃了船上準備的點心?”
涂僵閉上嘴。
是了,見第一面時,她手上端著盤,剛從餐點的小艙進食回來,還吃了不少。
徐千嶼手指一動,學師兄那般將點心平整削去半個,露出滾圓的蟲卵。
涂僵面色大變,“嘔”了一聲,開始彎腰猛摳嗓子眼,但徒勞。
“我有解藥。”徐千嶼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且我沒吃點心。你若不配合也無妨。交易嘛,自然是雙方同意才好。放心,我會給你收尸的。”
其實徐千嶼全然不知這蟲卵會有什么作用,但嚇唬涂僵,自然是不遺余力。
因事關己身,一刻鐘后,涂僵被迫與徐千嶼商討解咒相關事宜。
但兩人都沒想到,這個機會來得如此之快。
次日一早,除沈溯微、林殊月,蓬萊其余弟子都坐在閣子內,外加一個涂僵。
虞楚一見涂僵便嚇得挽住徐千嶼的手臂,但涂僵面如土色地抱著傀儡,想著蠱蟲的事,沒顧上注意她。
徐千嶼已將尹湘君的異常簡單地告知他們,蓬萊自有傳音入密的方法,不會被旁人所知。
蘇鳴玉道“我只知道尹湘君和洛水元君是胞兄妹,模樣分外相似,關系也親密。只是洛水元君在修為上差一些,至今只有元嬰。”
云初竟知道不少“豈止是差一點?洛水原本不是仙道中人。據說尹湘君生來有水木雙靈根,但尹洛水沒有靈根。你們知道,有靈根者可以入道,修為越高,壽元越長;沒有靈根就是凡人,就算是拿丹藥延年益壽,也終歸有限。”
這一點徐千嶼明白,因為徐芊芊就是這樣靠丹藥吊著的,即使她服用大量丹藥,但她的壽命還是不比筑基弟子。
“尹湘君和洛水一母同胞,相親相愛,入道前又有母親囑托,不忍與妹妹生離死別之苦,所以他愿意分自己的一個靈根給洛水,這樣兩人便可以一起入道修煉。”
眾人面色都很凝重“靈根能分?”
云初心中嘲笑世人大驚小怪,殊不知他的師父易長老早已習得此法。口中卻道“對啊,當時的大能,都堅持不能有此先例。若靈根真能轉移,日后強者掠奪弱者,豪奢掠奪貧民之事,便無法禁止。但是尹湘君心意已決,偷偷與洛水鉆研此法,還是成功地將木靈根剝離下來,分給妹妹。”
云初面露嘲諷道“但人既然生有雙靈根,顯然是相互協調。原本尹湘君可以自愈,但是他非要分一個靈根出去,剩下的水靈根便常常傷及己身經脈,不得不讓洛水幫他療愈。洛水自是愧疚萬分,因此這百年來,寸步不離,盡心服侍。”
徐千嶼想了想道“洛水畢竟是人,一兩年還好,十數年也還行,若是百年都為他人活著,那也太累了。難怪她修為裹足不前,她這樣雖然入道,但心結過重,始終無法觀想天地,也沒辦法體會修煉的妙處了。”
徐千嶼不是受得了掛礙的性子。她心想,若自己是洛水,還不如當個自由自在的凡人,早早死了,一了百了。
虞楚道“而且尹湘君也不一定沒有怨氣呀。說不定他自己很后悔分出一個靈根,只是深埋心底。”
“這便是所謂的‘久恩成仇’吧。”蘇鳴玉嘆一口氣道,“原本是造化弄人之事,逆天而行反倒令兄妹離心了,但愿他們兩人都能早日破除迷障。”
徐千嶼環視一周,問道“林殊月去哪了?怎么還不回來。”
虞楚“哦,說是去見新的天山弟子了。”
眾人都沉默喝茶。
還有一個人也在找林殊月。
游吟將靈蝶送出,林殊月沒有接收,靈蝶又飛了回來;他上下尋覓一圈,最終在甲板上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林殊月手扶欄桿,勁裝外罩一襲淺櫻色紗裙,束腰上繡蝴蝶,身姿柔弱輕盈。
游吟大步朝她走去,邊走邊摘掉右手護腕,露出那個心形標記,深吸一口氣,腦海中想著解釋的措辭。
但越近,越感到不對。
林殊月旁邊分明還站著一個高大、戴銀面具、不茍言笑的身影,看服制是他的同門。
林殊月的聲音斷續傳來“可是我真的沒有勇氣,若是我像你自信一樣就好了。你在我眼中好像發著光一樣。”
什么東西?
游吟立在她身后,渾身血液凝固了。
這不是跟他說的,一模一樣的措辭?她是不是認錯人了?畢竟天山弟子都戴著銀面具,確實不易分辨。
但理智告訴他,事實好像并非如此,他聽了一會兒,將面具摘掉,面無表情道“林殊月?”
林殊月愕然轉身,瞳孔中閃過一絲慌亂。這一絲不自在的神情,令她過去所有脆弱、單薄的形象,都如粉塵傾塌了。
天山弟子“他是誰?”
游吟冷笑一聲“我倒要問他是誰?”
林殊月轉向那天山弟子道“他是我的朋友。游吟,我們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
“你在說什么東西。”游吟道,“我來就是想同你說……”
好了。他現在覺得沒必要說了。
少年的唇線慢慢繃直,冰冷的瞳孔內倒映著兩個緊挨著的身影,耳邊嗡然一響。
他好像被一個女修給愚弄了。
哈哈,奇恥大辱。
他將靈蝶捏出來看了看,隨后狠狠向林殊月袖子上一丟,轉身就走。
腦海里卻想到那天的夜晚的流星。好長一段時間,他應該都都聽不得吹風、星光、月亮之類的字眼了。
步履之間,船破晨曦之霧,數縷光從窗內投進來,將戰船照得粲然生輝。
就在這時,船身像是被什么東西頂了起來,重重地向左邊傾斜而去。游吟神情一凝,拔出劍。
懸鈴大作,響徹三層戰船,內里的弟子們也盡數出動。
混亂之中,兩位裁決飛進人群內,洛水的琉璃燈,隨著左右攲斜的船底來回擺動,很是顯眼。
很顯然,下面又有魔物或者蜃物襲擊。不知道來的是什么,但這樣的混亂正是良機。徐千嶼給了涂僵一個眼神,涂僵從人群內穿出,默然跟在她的身后。
洛水一面安撫弟子們,一面扭過頭,和走到她身邊的徐千嶼對視。擦肩而過時,她的眼眸柔順而哀傷,流露出一種企盼。
涂僵手上捻訣,口中念咒,豆大的汗珠滾落,臉色因緊張而蒼白。
黑氣從底層穿出,凝聚成形,其他弟子迅速圍攏過來,徐千嶼忽然動作,反身斬向洛水身后的絲線。
遠看,徐千嶼在砍這只魔;近看,她只是誅魔時砍偏了一些;萬一解救洛水失敗,就說自己乍然受驚,劈歪了,便有個借口。
劍刃被淺淺阻礙,隨后脆然繃斷,力道層層泄散與空中。
徐千嶼握劍的手一凝,絲線竟然全給她斬斷了!
徐千嶼和涂僵都沒想到事情會這樣順利,隨后便一齊被劇烈搖晃的船板撂倒了一邊,拍在墻上,站不起來。
洛水仍然立在中間,卻如籠中鳥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鮮空氣,周身羽毛泛出潤澤的光。徐千嶼忙看向尹湘君,尹湘君被魔物撞在另一邊的墻上,衣擺飄起。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縱然他身披繡了金線團花的云錦,頭戴玉冠,人卻如風中殘燭般黯淡,散發出一種衰弱的氣息。
尹湘君在陰影中,驚怒地看向洛水,抬袖捻訣,洛水卻比他更快,她提起五色琉璃燈。燈內靛、青、赤、黃四道華光,如焰火般次第拋出,墜若流行,竟令整面墻塌一角。
光芒刺目,徐千嶼和涂僵忙閉上眼睛,心里想,原來琉璃燈不僅是治愈法器,可以攻擊!
先前吸收的哀慟、驚懼之氣,都是為攻擊而積攢的原料。
尹湘君被滿目華光所溺,殘影掙扎著,待光滅去,化成一縷青煙逸散。
裁決留在此處的畢竟只是一縷元神,尹湘君狀態不佳,自知不敵,元神逃遁了。
五色光收回洛水手中,盤凝成一團晶瑩的燈芯,再看她手提的琉璃燈盞,只剩下黯淡的空殼。
船內幾乎被黑云籠罩,洛水拈一縷紅色燈光拋向魔物,令眼前障目之物潰散。
她畢竟只是醫修,元氣大損,元神黯淡了許多,平靜地同徐千嶼道“多謝你相救,此物贈你;我留在此處的只有元神,哥哥應該還在宗門內,等著和我一戰。”
徐千嶼眼前,緩緩落下一團燈芯,只剩下黑白兩色。再看洛水,她也已化煙霧而走。
涂僵尖叫道“什么意思啊?裁決都走了,那我們怎么辦。”
徐千嶼看了看,這燈芯只剩治愈力,沒有攻擊力了,趕緊放入芥子金珠內。還能如何?打吧,徐千嶼拔劍投入對戰中。
那魔物自黑氣成形,越來越大,尾巴長長一條,背生嶙峋倒刺,向上延綿伸展不絕,正是最后那一條魔龍!
魔龍發出震天咆哮,將徐千嶼臉上綻出幾個細小的裂口。
空中一把虛凝的寶劍,擦過徐千嶼耳畔,扎在魔龍身軀上,將它推遠一寸。隨即是第二劍、第三劍、第四劍,劍劍靈力洶涌。
沈溯微立在徐千嶼身后,神情如冰雪凍結,凝虛為劍。
魔龍遭遇連續攻擊,腦袋歪倒,逐漸黯淡潰散,有如貼地之影。但徐千嶼看見此影投在船艙,猙獰不散,覺得不妙。
這幾條魔龍各有神通,先前的龍女能以凝視將人封印,不知這條龍的底牌是什么。
正想到這里,忽見它的龍尾一裂為二,二又分四,生出無數條觸須,這魷魚般森然的影纏滿整條船,重重一撼。
戰船再難承其重,漏了底。弟子們下餃子一樣,和魔龍逸散的魔氣一用掉進海中。
徐千嶼墜入激浪中的一瞬間,一個激靈,如本能般,拈起御水決。
金色泡泡砰然而出,越擴越大,直將蘇鳴玉、虞楚和涂僵包裹其中,過了一會兒,一身櫻粉的林殊月也掉了下來,徐千嶼忙擴張泡泡,將她裹住。
人齊了?
她拖著泡泡升出海面,正看見沈溯微立在殘損傾歪的船上,將云初拉上來。
“師兄。”徐千嶼驚喜道,“御水決真的用上了。”
沈溯微拉住她的手,將他們向上提。
陽光刺目,令徐千嶼幾難睜眼,沈溯微的手有些涼。
涂僵驚恐到“啊,下面有東西在拽!”
徐千嶼也覺察到海下仿佛有一股吸力,將泡泡向下拖,希望師兄早點將她拉上來。
沈溯微垂睫,海面生了巨大的漩渦,如一只云霧流轉的幽綠眼瞳,又似一個傳送陣,就在泡泡下方。
徐千嶼靈府內,花涼雨忽然睜開眼睛,神情躁動起來。
“我正撐御水決,你不要出來。”徐千嶼忙安撫她,回過神,師兄換了另只手,手上塞給她什么東西。
沈溯微黑眸深深望著她,似有話想說,嘴唇微動,道“自己保重。”
徐千嶼心覺不妙,向上的力陡然翻轉,沈溯微反手將她一推,隨著涂僵的尖叫,整個泡泡被吸入海中!
徐千嶼毫無防備,看到的最后的畫面,便是巨浪滔天,陽光下海如被精心雕刻的綠琉璃,包裹著戰船,沈溯微冷然立在船上,衣袖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