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似乎是知道被戲弄了,我別開眼,口服心不服地應(yīng)了句。淡然的表情假的不能再假,內(nèi)心萬千祈禱你可快快忘記方才我跑進(jìn)跑出的狼狽一幕。
實(shí)在愚蠢,尷尬。
“我走了,好好考。”
撇下一句類似于加油的話,你胸膛貼著我的后背,從狹窄的通道走過,校服相貼的那一瞬,我的心猛然一跳,而后久久無法平靜。
你走后,迎著周遭同學(xué)八卦的視線,我鎮(zhèn)定自若地坐回座位。
一想到我挨著的是你的課桌,我坐的是你平日里接觸的椅子,靈魂似乎從上到下被滌蕩了一遍,好似我也能沾上你的實(shí)力,一飛沖天。
考前與你的對話,以及你離開時不經(jīng)意貼上的胸膛,令我這個芳心萌動的少女久久無法魂歸于位。
以至于考試時一再分心,差點(diǎn)來不及寫完作文。
鈴響的片刻,我將筆蓋套回,“嗒”的一聲,有股塵埃落定的徹底。
顧璨之,我突然明了。
喜歡你的感覺,仿佛是喝了一杯微醺桃子酒,晃晃悠悠地走在四下無人的夜,燈火闌珊的街,哼一首繾綣老歌,裙擺被晚風(fēng)揚(yáng)起,赤紅色一閃而過。
我翩翩起舞,踢踏腳步,卻在回眸的瞬間捕捉到你的視線,而后慌亂錯開。
是心亂,也是心動的感覺。
我想,我是真的淪陷了,在你的淺笑里,在你的眸光里,在你的溫柔里,放任自己隨心隨性去,沉溺。
顧璨之,好喜歡你。
如果,你能知道,你應(yīng)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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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璨之,在遇見你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喜歡一個人是“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喜歡一個人也是“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喜歡一個人更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fù)相思意”。
當(dāng)初在書籍里記下的詩詞,不必刻意理解背誦,終有一日,在某個花開的年紀(jì),在某個逆光的場合,砰然敲開心房,剎那間,就懂了。
思念與喜歡,原來是這樣的意思。
我原以為我的喜歡很淺,淺到短短幾日便可忘卻的地步。本來我對你的喜歡,就是源于一場意外的相遇。
你對流浪狗的溫柔,好比丘比特的箭,冷不丁射向我的心房。
而后,我中招了。
可中箭后的余味如此悠長,長到我一步步深陷,一步步沉淪,心甘情愿享受它帶來的苦與甜,喜與悲。
念念不忘,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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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試倏忽而過,短暫到回頭望,依舊觸手可及。
本以為可以借此機(jī)會松懈一把的同學(xué)們?nèi)f萬沒想到老師們在夜晚里加班加點(diǎn)批改試卷的艱辛,沒過完周末,成績以短信的形式“嘀嘀嘀”發(fā)送進(jìn)家長的手機(jī)。
成績進(jìn)來時,正是周日午間。
我躺在床上呼呼睡大覺,岑念安一個薄情的電話吵醒我。一開口就是火急火燎的語氣,她著急忙慌地問:“恩恩,我能來你家躲一個下午嗎?”
躲一個下午就到了回校時間,兩個人順道能一塊兒乘車回去。
睡夢里迷迷糊糊的,待我問清前因后果,才后知后覺地明白,成績出來了。
奇怪,照以往的經(jīng)驗(yàn)來看,若是出了成績父母肯定第一個找我談話,不管是進(jìn)步也好,退步也罷,兩個人雙管齊下,給我來一記重重的猛藥。
鞭策有之,嚴(yán)厲有之。
今兒個倒也奇怪了,兩個人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難道是我進(jìn)步太厲害嚇到他們了?
懷抱著忐忑的心緒,我稍稍開了門的縫隙,只聽見客廳傳來的電視聲以及廚房里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我笑得奸詐,想來是這次的成績驚艷到他們,已經(jīng)暗地里開始給我做好吃的了。
美滋滋的情緒從醒后一直蔓延到我起床洗漱,再端端正正地坐到飯桌上,等待父母吃驚的詢問。
雖說考完之后我自覺做的不夠完美,但見父母不同尋常的反應(yīng),該是有所進(jìn)步的。
直到父親將包含成績的短信攤開在我面前,我才明白“晴天霹靂”的含義。一盆涼水兜頭而下,我冷得發(fā)顫。
為什么?
為什么成績不升反降呢?
如果只是理科拉分我尚且能接受,可是……就連占盡優(yōu)勢的語文和英語,這次也沒有發(fā)揮出正常水平,總分低的可怕。
再看排名,兩百四十八名。
我從分班的理科年級段第一百六十六名跌到第兩百四十八名,從中上游的水平掉到中下游,差距將近一百名。
始終不敢相信眼見的成績與排名,我擦擦眼睛,看了又看。
父親怕我傷心,收起手機(jī)叮囑我:“先吃飯,吃完飯收拾書包,下午爸爸送你去學(xué)校,乖啊。”
“嗯。”
我應(yīng)著,一顆淚滾了下來。避開父親的視線,我假裝上廁所,躲進(jìn)了浴室。
在浴室待了幾分鐘,整個人還是懵的,雖然我算不上是站在山巔的學(xué)霸,可從小到大還算中規(guī)中矩。盡管在圣鼎高中沒有發(fā)光發(fā)熱,但市區(qū)里任何一個高中都挑不出人與圣鼎高中的同學(xué)比較。
寧做鳳尾,不做雞頭。
可……
我心知自己的實(shí)力做不了鳳頭,但因?yàn)樗谀莾海云疵叵胍蝤P脖靠近。過去的兩個月,捫心自問,我比從前更認(rèn)真,更勤奮。
結(jié)果,有些不盡人意。
努力過后的失敗,更能擊垮我的意志。
先前仗著小聰明,即使不使盡全力依舊能在市區(qū)最好的圣鼎高中排在中上游的位置,以此洋洋自得過。
這一回費(fèi)了功夫,卻沒得到意想中的收獲,難免沮喪氣餒。
或許我天生愚笨,或許我始終無法離你更進(jìn)一步,我就該是個資質(zhì)平庸的普通人。
頹敗的想法冒出頭,我開始抗拒回校。
打開浴室的門,父母齊齊向我望過來。方才,他們的心一定揪在一塊兒,怕我哭,怕我傷心難過,所以才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我的動靜。
“不愿回校”的想法頃刻被噴了除草劑,三下五除二蔫了下去。
父母為我擔(dān)憂,心驚膽戰(zhàn)地等我出浴室,怕我失落,特意做了一桌好菜,我憑什么因?yàn)樽约旱哪芰εc成績?nèi)涡运F饽兀?br /> 我好像是最沒資格埋怨的人。
如是想著,我收斂傷感,照常坐回座位,不動神色地夾菜吃飯。
“來來來,恩恩嘗嘗媽媽做的可樂雞翅吧,你最愛吃的。”母親連夾了兩塊雞翅放到我碗里,將原本就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娘埳w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父親不甘示弱,說:“恩恩最愛吃的明明是我的酸辣土豆絲,來來來,我的寶貝女兒呦,吃吃剛出鍋的酸辣土豆絲。”
你一言我一語,父母正常的斗嘴反襯得我的失落越加明顯。我好想告訴他們,不必這樣的,可是話到嘴邊,說不出口。
為人子女,我拒絕不了父母的好意。
偏偏,看得明明白白,甚至覺得幼稚,其實(shí)我想說,我可以自我消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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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diǎn)從家里出發(fā),父親從車庫倒車的時候,眼睛時不時瞟向我,顯然是有話要說的意思。
我替他憋得慌,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鞍郑阆胝f什么就說吧。”
父親一臉被拆穿的尷尬,笑笑道:“我能有什么想說的啊,就是覺得許久不曾問過我家恩恩在學(xué)校的情況了,關(guān)心關(guān)心。”
“具體哪方面?”
我大方直白,偏頭看向父親。
“生活啊,身體啊,學(xué)習(xí)啊,情感啊……等等方面的。”父親如老頑童,越說到后面聲音越低,好似心虛的是他。
“吃好喝好,身體倍兒棒。”我不以為意地笑笑,眸光漸漸黯淡下來,“學(xué)習(xí),期中考試成績有所下降。”
話音落下,狹小的空間靜了許久。
本以為父親會開啟長篇大論,等了約莫三四分鐘,他疑惑發(fā)問:“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