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開學,大家度過了兩個月的炎炎夏日,再次回歸三點一線的校園生活。
新班級里,我只認得兩三張熟悉的面孔。
全年級段共二十個班級,一至十二班班是理科班,十三至二十班是文科班。
你學理,我也是。
唯一不同的,是你在二班,實驗班,我在六班,平行班。
根據(jù)成績劃分的班級,我在理科年級段中上游,而你,已經(jīng)牢牢地站在圣鼎高中理科班的巔峰,總成績從未跌下過前三。
單科成績,尤其是物理,你占了第一的位置,沒客氣地讓過誰。
曾聽其他班物理老師與同學們打賭,說是誰能超過你的物理成績,可以免掉一周物理作業(yè)。躍躍欲試者只多不少,還真沒見誰達到。
實力懸殊,我有點沮喪。
平淡的日子里,我得到了上天賜予的一抹鮮艷色彩。那抹七彩斑斕、絢麗繽紛的光炸進日常,歸結(jié)于我的新同桌。
——岑念安。
別看她名字溫文爾雅,性子卻是大大咧咧,橫沖直撞,活像個假小子。
剛開學的第一天。
班主任組織全班同學進行大掃除,大家在教室干得熱火朝天,就她在走廊上瞎晃蕩,晃累了回教室,結(jié)果不小心踩到門口的積水,腳滑跌了個屁股蹲,最后撞翻了門邊上的一桶清水,鬧得同學們?nèi)搜鲴R翻。
鬧哄哄的人群發(fā)出一陣爆笑,她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漲紅了臉。
我在一旁擦窗戶,見她摔倒后不覺羞澀,反倒嬉皮笑臉地和大家開玩笑,萌生出“這女孩心可真大”的想法。
大大咧咧、不拘小節(jié)的性格挺好的,真的。
起碼不像我,無論大事小事,不愿意勞煩別人,總憋在心里頭,將心事落了灰。
和她同桌的日子,幾乎不愁沒話題。
她的一張巧嘴嘚啵嘚啵,能將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我認真聽講,目光盯著她上下張合的嘴唇,突然間失神,
沒錯,我想到你了。
彼時,開學三天。
升旗儀式那天,在臺下遙遙地望了你一眼之后,我們就再也沒有碰過面。
圣鼎高中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更何況我們的班級在同一層樓,無論是上下樓梯還是上廁所,都應該有機會碰面才是。
可緣分就是不講道理,它從中作祟,世人便難逃魔爪。
說來也奇,高一不曾文理分科那會兒,我和自己小姐妹組成的團體玩得盡興,未將注意力放到過班級之外。
即使在年級百強榜上見過你的名字,可那時的你對我而言,遙遠得像個陌生人。
雖然,現(xiàn)在也是。
但……我打心眼里覺得現(xiàn)在不一樣,自從小區(qū)便利店門口偶遇之后,冥冥之中有根線將我往你那邊引。
你在不知不覺間,成了我秘而不宣的心事。
好在,我會對自己的心事守口如瓶。
即便是從小一塊兒穿開襠褲長大的姐妹,我都沒在她們面前提半個你。我怕話題稍微帶過你,就會被那幫興奮八卦的姐妹抓住把柄。
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
我的名字始終無法與你掛鉤,這大概就是我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真令人遺憾。
“嘿,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每每我上課走神,寫作業(yè)停下筆端,岑念安都會不厭其煩地在我眼前揮揮手,帶著探究與八卦的眼神,笑瞇瞇地凝視我。
“該不會是在想心上人吧?”
岑念安此言一出,我連忙捂住她的嘴。
夸張的行為舉止幾乎是下意識令她斷定,我有心上人了。而且我與心上人的距離很遠,阻礙頗多。
我驚:“你……”
她笑得高深莫測:“你是想問我怎么知道的?”
我的心思如此直白地鋪在了太陽底下嗎?
為何連一個相識不到一個星期的,看起來對感情之事懵懵懂懂的小姑娘,都能一眼瞧出問題所在呢?
見我不多言,岑念安順道賣起關子。
不可否認,她說得八九不離十。但我姑且認為她是猜測,更拉不下臉主動向她詢問男女之事。
畢竟,世人愛而不得是常態(tài)。
我看得開,所以哪怕她猜對,或是分析對,都沒什么大不了的。
嗯,我如是安慰,迷惑自己。
-
驕陽似火的午后,天空湛藍。
窗外偶有幾趟暖風拂過,老榕樹“咯咯咯”地笑,枝葉一顫一顫的,憨態(tài)可愛。
我從午睡中驚醒,腦袋埋在臂彎下,舍不得抬頭面對一摞摞厚實的作業(yè)本。
教室里放置著一臺立式空調(diào),男生們將溫度調(diào)到二十五度,冷風吹過的地方,試卷“嘩嘩”作響,發(fā)絲飄飄蕩蕩,同學們不得不蓋著校服外套保暖。
空調(diào),校服外套。冷風,保暖水杯。令人哭笑不得的同時存在于高二六班教室里,畫成一幀難以回首的珍貴畫面。
意識到懶惰來勁兒,我拖著半睡半醒的身子從座位上爬起來。且去廁所撲撲冷水,洗把臉,清醒清醒。
腦袋昏昏沉沉的,腳步虛浮地踏在走廊上。
轉(zhuǎn)彎處,我猝不及防地撞到了白色墻壁,引得身旁人發(fā)笑。
我撇嘴,帶著濃重的起床氣。
目光“殺氣十足”地掃向笑聲的來源,下一秒跌進了你燦爛雙眸里。銀河星輝,皎潔光芒,我在你幽深的眸子里,瞧見了狼狽的自己。
咳咳……
本想提起勇氣打招呼,但我還是不爭氣地……逃走了。
在你詫異的目光里,我將披在背上的校服外套往上一提,蓋住圓圓的、笨拙的小腦袋,灰溜溜地奔進了女廁所。
邊跑邊作出夸張表情,生動地演繹了一副“七上八下”的心理。
完了完了!糟糕糟糕!
這么直直地撞向墻壁,又狠狠剜他一眼,我淑□□雅可愛動人陽光明朗的形象全部毀于一旦。
怎么辦?
我躲在女廁所祈禱,你趕快忘掉廁所外的那一幕吧,忘掉那個披頭散發(fā),嘴巴掛著未干的口水痕跡的女生吧。
千萬不可以記住。
拜托了!
做完祈禱,我對著洗手臺的鏡子睜眼,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兩位前來上廁所的女生,她們左右為難地看著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老天爺……
兩頰瞬間染了尷尬的紅暈,于是,我垂頭挪動,側(cè)開身,放她們進來。
實在丟不起老臉,我再一次從臭味熏天的廁所逃離。
短暫的經(jīng)歷導致我下午的第一節(jié)課心不在焉,老師講的內(nèi)容全都過耳不過心。
因為我——尿急!
快節(jié)奏的一周跟離弦之箭似的,“嗖”一下地消失在眼前。
晃眼間,已到了周末。
廁所外不美好的偶遇之后,我輕易不出教室門,我期待著時光能消磨你的記憶,等你徹底忘掉我之后,我再閃閃發(fā)亮地從天而降,“殺”你個措手不及。
如此,甚好。
巨大的反差會讓你更加深刻地記住我,等你對我產(chǎn)生好奇心,便是我主動出擊之時。
我像個耐心逮捕獵物的獵人,布好陷阱,端起獵槍,等著你探頭探腦地踏入我的視線。
顧璨之,我們走著瞧。
-
周末在家,母上燒飯沒醋,我成了獨一無二的接活人選。
似乎孩子們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總有那么幾次是高度重合的,譬如,父母燒飯,沒醋沒鹽沒醬油,給點零花錢輕易打發(fā)我們跑腿。
我早過了一把零花錢就能隨隨便便打發(fā)的年紀,之所以答應母上,純粹是想尋個借口出門一趟。
出門去便利店的目的,已經(jīng)明確到不能再明確。
我希冀在那里,再次撞見你。
挺可笑的,校園內(nèi)膽小如鼠地避開你,卻要在校外更寬廣的天地奢求一遇。
我真是獨具一格……呢。
我照著母上的吩咐,在一排貨架中挑選,同樣幻想過,會不會一抬頭,就能如偶像劇情般墜入你驚喜的眼眸里。
答案顯而易見,并不會。
我與你在辰星鋪滿的夏夜偶然相遇,悄無聲息撞見你溫柔一面,不是不知好歹的臆想,卻留給我回味無窮的滋味。
喜歡一個人,你是偏向于一見鐘情還是日久生情?
此類問題,芳心萌動的小姐妹在討論男女生時,曾多次提及。大家挨個回答,各有解釋與憧憬。
當時我的回答是什么呢?
我說,還是日久生情的喜歡來得更加穩(wěn)妥一些,知道對方的脾性與習慣,能大致了解到是否與自己契合。
如此下定決心的喜歡,才是鄭重的。
小姐妹問:“一見鐘情的喜歡難道就很淺薄虛浮了嗎?喜歡是一種感覺,可以是日積月累的沉淀,也可以是一見傾心的怦然。”
她說得有理有據(jù),我竟無法反駁。
可打心眼里,還是認定二者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
或許是聽信了網(wǎng)上的說法,一見鐘情不過是見色其意。眼饞對方的容貌,荷爾蒙因此快速分泌,于是,大部分人認為那就是喜歡。
在遇見你之前,我始終覺得自己不會輕易對誰一見鐘情。
可偏偏,突如其來的,猛烈的喜歡,就好似指尖在貨架上流連,琳瑯滿目的物品,繽紛多彩的包裝,指腹劃過熟悉的品牌,就此停住。
塵埃落定的,歸屬感。
我的喜歡,終將歸屬于你。
買完醋,順帶捎了幾包零食。
推開便利店的門,天降大雨,狂風大作,將我直直逼回便利店內(nèi)。
太陽尚未落進云層,黃澄澄的晚霞浮在天際。
我發(fā)了條消息給母上,將“解救”我回家的重任寄托在投身于“廚房戰(zhàn)場”的女人身上。而后收了手機,坐在便利店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頭人來人往。
撐著腦袋,想你。
想你,此時在何處,在做什么?會不會突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