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閑。”</br> 周攀走過去,喚了聲李易。</br> 從某種意義上,襄瑜公主算是蘇閑的妻子,二帝薄情寡義,襄瑜公主確是實實在在為他守身如玉,看她死在面前,蘇閑心里多半不好受。</br> “看護好這些人的尸體,等攻破建安,我再為他們下葬。”</br> 李易起了身,接著大步躍上馬。</br> 沒有任何話,李易沉默的從民眾中間走過。</br> “蘇元帥。”</br> 就在他要走出去,一個老農出聲了,“你和蘇家人有很大的不同,但一樣優秀,戰無不勝,是我們有眼無珠,叫你受苦了。”</br> “我等愿打頭陣,迎蘇元帥回家!”</br> “我等愿打頭陣,迎蘇元帥回家!!!”</br> 聲音逐漸雄壯。</br> “就你們那身板,能擋幾刀,在這等捷報吧。”</br> 李易回過頭,策馬而行,衛兵連忙跟上,心里積攢的怨氣消了不少。</br> 所幸還有點分辨能力。</br> 只是可惜了襄瑜公主。</br> “相爺,出事了,襄瑜公主帶著楚氏子弟跪在司劍面前,集體服毒了,消息已經傳遍了各處。”</br> 右相眸子猛抬,“誰助益的她?”</br> 楚家人都被關在皇家別院,若無人相助,僅憑襄瑜公主,根本不可能把人帶走。</br> “忠順侯,祁芥。”</br> 右相掀翻了茶杯,居然把這個老家伙忘了!</br> 此人早早告老,常年臥病在床,昔年的部下,分散各處,沒想到襄瑜公主會找上他。</br> 一著不慎滿盤輸!</br> 右相瞇緊眸,久久才開口,“去收拾收拾,我們回去。”</br> “至于‘蘇閑’那邊,讓他不必再隱忍了,殺。”</br> 建安,一眾百姓呆站在原地。</br> “全服毒了,那個司劍才是蘇元帥的兒子,若非如此,襄瑜公主也不會領著楚氏一眾皇親以死贖罪。”</br> “那么多人目睹,不會有假。”</br> “我們讓騙了。”</br> 一人聲音低沉的說道。</br> 在短暫的沉默后,不管是老,還是少,都抄起了家伙。</br> “你們去開城門,迎蘇公子,其他人,隨我圍了皇宮,別叫那些孫子跑了!”</br> “沖!”</br> 聲嘶力竭的吼叫響徹天際。</br> 他們都做了什么,將真正的蘇公子擋在外面,而擁護一個手上沾滿楚國人鮮血的惡賊!</br> 何其可笑啊!</br> 難怪蘇公子越來越冷漠,想來也是寒心了。</br> 愧責感在每一個人心里翻滾,建安徹底混亂,民眾自發分為兩隊,分別沖擊城門和皇宮。</br> 原本歸降的襄吾衛,抽出了刀刃。</br> 短短一個時辰,“蘇閑”從高位上跌落,手底下的人,一一叛變。</br> 談不上叛變,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局,如今,真相被揭開,但凡有點血性的楚國人,誰會為外敵效死。</br> 綏安縣和慶縣的血,可都沒干呢。</br> 剛靠近宮門,如雨般的箭矢兜頭而來,密集的人群根本無處躲藏,瞬間倒下一大片。</br> 緊接著是一包包炸藥,每一聲轟響,就有殘肢被拋起。</br> 慘嚎聲不絕于耳。</br> 城門處也是同樣的場景。</br> “襄吾衛何在,隨我殺!”</br> 一眾視死如歸的襄吾衛,邁著堅定的步伐,頂著炸藥,朝前沖殺。</br> 李易趕到的時候,堅固的城墻塌了一半,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倒在血泊里的尸體。</br> “蘇公子,您終于回來了。”</br> 有人從血泊里爬起來,用充滿希翼的眼神看著李易。</br> “我們沒有退,城門開了,蘇公子,這一次,不會有人再攔著你回家。”</br> “蘇公子……”</br> 微弱的聲音從一處處響起,他們小心翼翼的看著李易。</br> “都愣著干什么,救治傷員!”</br> 李易翻身下馬,在四處看了看后,沖去了皇宮。</br> 往日讓人望而怯步的宮墻,殘破不堪,到處都是火藥的痕跡。</br> “可找到梁孟和‘蘇閑’等人的影子?”</br> 李易看向都前衛。</br> 都前衛低了低頭,“似是,逃了……”</br> “追!”</br> 李易咬字,提著槍就準備上馬。</br> “看這情況,離開起碼有一刻鐘,你現在去追,也難追到,別掉進陷阱里了,先穩定局勢吧。”</br> 周逄齊勸阻李易,他知道李易心里憋著多大的恨意,一旦見到人,勢必會窮追不舍,直到把人擒住。</br> 可梁孟,豈是束手就擒之人,不定有招擱那等著。</br> 李易看向田戒,眸底是深深的寒意,“集結所有護衛,就是埋進了土里,也給我挖出來!”</br> 深吸了口氣,李易壓制住沸騰的殺意,讓衛兵把官員都帶過來。</br> 安置傷員,調派藥材,這些有周家父子,不用李易過多操心。</br> “蘇公子饒命,我們也是被蒙蔽了啊!”</br> 一見李易,不少官員跪地叫喊起來,聲音哀切。</br> “都這個時候,吏部尚書就不準備說些什么?”李易拔出長劍扔了過去。</br> “寫下這些年同梁孟之間的勾結,這是你們唯一能為幼子做的了。”</br> “別心存僥幸,我在建安,可也待了不少時間。”</br> “不管你藏的多深,我都會揪出來。”</br> 看著地上的冊子,在李易的凝視下,有人哆哆嗦嗦提起了筆。</br> 李易并沒多待,他一步一步朝司府的位置走去。</br> 被打成逆賊,司府自不可能是他離開的模樣。</br> 里頭所有的東西都被搬空,地上是一個一個的坑,門窗皆被損壞,正院的花草,枯萎零落,連根部都沒了水分。m.</br> 李易撿起一株海棠,在臺階上坐了下來。</br> 可無論怎么嗅,都嗅不到熟悉的香味。</br> 李易低下頭,抽動著鼻子,是他魔怔了,他居然把她丟在漢谷關。</br> “元帥。”</br> 田戒緩步過來,輕輕喚了聲他,“吏部尚書和兵部尚書自盡了,這是兩人的冊子。”</br> “周將軍在外等你,說是有要事相商。”</br> “知道了,先出去吧。”李易嗓音沙啞,回頭看了看屋子,李易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他可以把這里的一切復原,但人呢?</br> 他要去哪里找回來?</br> ……</br> “如今各地狼藉,需要有個人主持大局,穩定民心。”</br> 見李易出來了,周逄齊朝他說道。</br> “現下也唯有你能讓他們信服。”</br> “周將軍莫是忘了,我入過宮。”李易掀了掀眼皮,瞧著興致并不大。</br> “不外泄便是,等動蕩平息,一切走向正規,到時過繼個子嗣,誰會多言什么。”</br> “就眼下這個局面,還是等等再說吧。”</br> “不把名分確定,難保不會有人動念,楚國現在滿目瘡痍,經不起動亂了。”</br> 李易沉默了下來,不是他欲擒故縱,沒抓到梁孟之前,他是真沒心思做什么皇帝。</br> 一旦接管楚國,各種事務將會拖住他的腳,一步也難挪動。</br> “且緩兩日,總得先把這些百姓安置妥了。”</br> 周逄齊深深看了眼李易,“那便就兩日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