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剛一進殿,便一臉正色的說道“皇上,保定府出大事了……”</br> 聽到“出大事”三個字,朱厚照不但沒有緊張,反而一臉的興奮。</br> “哦……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謀反,朕這就親自帶兵去剿滅他……”</br> 朱厚照的話讓李東陽是哭笑不得,天下哪有這般荒唐的皇帝,天天想著御駕親征,聽到出事了不但不害怕,反而還挺興奮。</br> “皇上,沒有人謀反,是這保定府鬧了疫病了”</br> 聽到不是有人作亂,朱厚照明顯就沒有了剛才的那種興奮勁兒,訕訕的來了句“不是謀反啊,我看到書中記載著,疫病也是挺嚴重的,那兩位師傅趕快酌情處理一下吧”</br> 李東陽見皇上的表情就知道,皇上嘴里說著知道事情挺嚴重,可他心里沒有真正意識到疫病的可怕之處。</br> “皇上,弘治八年,江西某偏遠村落爆發過傷寒,當時村子有人丁四百七十六人,疫病過后只存活二百八十余人。一場傷寒奪去了兩百多人的性命,幸得這個村子地處偏僻,傷寒沒有傳到別處……”</br> 李東陽說了個案例,想讓小皇帝知道傷寒的可怕之處。</br> “這傷寒竟然如此可怕……那保定府的傷寒,李師傅打算如何處理啊?”</br> 聽了李東陽的話,朱厚照似乎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趕忙問起了解決辦法。</br> 李東陽輕咳一聲,組織了一下語言。</br> “皇上,老臣與謝公商量了一下,打算封鎖保定府的各處城門,只進不出。另外保定府將實行宵禁,宵禁解除前所有百姓一律待在家中,不準出門走動……”</br> “宵禁就不必了吧,不許百姓出門,這吃用之物該怎么解決?難道要朕的百姓全都餓肚子啊?”</br> 聽到不許百姓出門,朱厚照忍不住打斷了李東陽的話,疑惑的問道。</br> “皇上真是愛民如子啊,老奴聽了皇上的話,這心里就感覺有點酸酸的……”站在旁邊的太監劉瑾適時的拍了個馬屁。</br> 見劉瑾都拍馬屁了,張永自然也是不甘落后。</br> “是啊……皇上可以比肩那堯舜,老奴也感激涕零”說著話,還用袖子假裝的擦了擦眼角。</br> “我當然是愛民如子了……父皇一直教導我,說這百姓的事就應該是頭等的大事,我要謹記父皇的教誨嘛。”</br> 年少的朱厚照明知道兩個奴才是在拍馬屁,但聽到耳中也是十分的受用。</br> 謝遷了解小皇帝的性格,知道要想辦成事情就得順著他的話說。</br> “皇上體恤臣民的心情我們都理解,雖然是宵禁了,但朝廷可以撥下銀子,派專人給每戶發放糧食,不會讓百姓餓了肚子的”</br> 聽到要撥下銀子,朱厚照頓時開始緊張起來</br> “這倒不失是個好辦法,不過最近內努的銀子也不豐盈,兩位老師就想想辦法,著戶部解決了吧”</br> 朱厚照為什么對銀子那么敏感呢?</br> 原來在明朝,戶部國庫的銀子皇帝并不是想用就能拿來用的。首先你得有一個正當的理由,才能提出來讓戶部撥款。你不能說我想修個宮殿,養點老虎、豹子和大象玩,這樣不但不會給你批銀子,還會換來御史言官們無數的批判。</br> 由于皇帝花錢不方便,處處受人制肘,所以內努就應運而生了,內努說白了就是皇帝的私房錢。</br> 俗話說得好“腰里別著不如袖里藏著”,我花自己的錢總可以了吧,我想怎么花拿來就用,直接就不告訴你們。</br> 但大臣們似乎對皇帝的小金庫特別的感興趣,有一點點事就用國庫空虛的理由讓內努拿出點銀銀子。</br> 今天是這里旱災,明天是那里水災,后天鬧旱災的地方又鬧了蝗災。</br> 而且動不動就跪滿一地,那以頭搶地的架勢,不拿出點銀子來你自己都會覺得不好意思。</br> 劉瑾知道小皇帝心里的想法,忙在旁說到“皇上,內努湊一湊還能拿出一兩千兩,老奴朝朝慕天顏,時時感皇恩,我自己還有幾十兩的積蓄也愿意一并拿出來賑災用……”</br> 張永偷眼看了看小皇帝,見他聽了劉瑾的話慢慢舒展開了眉頭,知道這次又被劉瑾搶了頭籌,心里一陣后悔:這話我怎么沒先說出來呢,讓劉瑾這老狗搶了先。</br> 不行!我也不能落后“皇上,老奴也想為君分憂,我也有幾十兩的積蓄,也要拿出來一并用作賑災之用。”</br> 看到小皇帝看向自己那鼓勵的目光,張永越發的來了精神,接著胡掐“另外從今天起,老奴一天就吃一頓飯,我要把省下的糧食都送到保定賑災之用……”</br> 李東陽看著這倆人拙劣的表演,內心一陣氣急,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br> 他雖然知道內努還有幾萬兩的銀子,但今天這事比較緊急,不能在這件事上跟皇上來回扯皮較真,得趕緊把對策落實下來。</br> 想到這,李東陽遞上手里的票擬“關于保定傷寒疫病的對策,微臣與謝大人已經擬好了票,皇上您先看一下吧”</br> 朱厚照看著李東陽遞上的折子,也不用手去接,只是嘴里一個勁的訴苦。</br> “這兩年不是蝗災就是旱澇的,內努已經花的差不多了,確實沒有多少銀子了……怎么辦呢……實在不行我也一天就用一膳吧,好歹也能省下些銀錢……”</br> “這次賑災的銀子,已經商議好了由戶部來出,皇上龍體要緊,可不能餓著肚子,那我們做臣子的可就是罪大惡極了”李東陽見皇上這般緊張,趕忙解釋了一下。</br> 聽到不用自己往出拿銀子,朱厚照不再猶豫,一把就接過票擬的折子,看也不看就遞給了身邊的一個小太監。</br> “事情這么緊急,趕緊用印后發下去吧,一切都按李大人說的辦。”</br> 見事情有了著落,李東陽和謝遷趕忙告退出了大殿,一起回到內閣繼續商量保定府的后續事宜。</br> 一直到兩位大人走出了大殿,朱厚照緊張的表情才放松了下來,嘴里小聲咕囔著“又想騙我的銀子,天天說戶部的銀子入不敷出,難道我內努就取之不盡……”</br> 說罷,又看向了劉瑾“上次說的賺銀子的方法到底有沒有用啊,都過了這些日子,我怎么連一兩銀子都沒有看到啊。”</br> “皇上,這事兒得從長計議啊,我派人去問的這些大臣都不敢買咱的東西啊,上次有個小崽子還被順天府給拿了去,我這好容易的賣臉才給弄出來。”劉瑾哭喪著臉,對著朱厚照報起了委屈。</br> 聽到還是沒有搞到銀子,朱厚照一張小臉瞬間就垮了下來“怎么還是不行,照這樣下去,咱們鎮國軍的糧餉可堅持不了多長的時間啊。”</br> 說著話,朱厚照轉到了劉瑾的背后,對著劉瑾的屁股踹了一腳“你個狗奴才,什么也干不好。”</br> 被小皇帝踹了一腳,劉瑾非但沒有害怕,心里反而高興了起來,臉上的褶子像一朵盛開的菊花,嘿嘿的站在那里賠著笑。他知道只要皇帝踹了自己,就證明皇帝沒有真正生自己的氣。</br> 張永看劉瑾挨了一腳,趕忙屁顛顛的跑了過來,背對著朱厚照彎下了腰,撅起那肥大的屁股“皇上,還有狗奴才我呢,您也賞我一腳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