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敏猛想起自己折磨他的種種情形,也真有些過甚。十幾點(diǎn)鐘內(nèi),他一直在哭笑不得的境界中,真難為了。想著不由嗤的一笑,似乎腰肢也隨笑聲軟了,身體一側(cè),頭兒就倚到仲膺懷內(nèi)。仲膺知道她不再矜持,此際只待自己再作進(jìn)一步的表示,便能水到渠成,言歸于好,正要抱住了吻她,可恨那侍役為著職務(wù)的關(guān)系,欲避嫌就不能,竟又送菜進(jìn)來。仲膺倉卒復(fù)歸原座,又等侍役出去,才向淑敏道:“妹妹,咱們以前的都不說了,只談以后的吧。你的意思,想把咱們的家庭組織在哪一種方式的上面呀?”淑敏只顧拿刀動叉地低頭吃菜,莞爾不答。仲膺道:“妹妹,你快說吧,便是你從現(xiàn)在再嘔我三天,終久還要著落在這個問題上。”淑敏妙目一轉(zhuǎn),笑道:“這問題還渺茫得很哩,我絕不嘔你,暫時還沒有回答這問題的必要。至于永久的關(guān)系,你若不因方才的事鄙薄我,仍然對我有所希望,當(dāng)然我不會拒絕你。換句話說,你的意思是要繼續(xù)昨夜的原議進(jìn)行,我也沒甚不同意之處,這基本原則算定下了。不過組織家庭一節(jié),應(yīng)該從緩,請你容三個月的期限。”仲膺一怔道:“為什么要遲延這么長久?”淑敏道:“我在影片公司的工作還未完成,怎能中途輟業(yè),叫公司擔(dān)負(fù)絕人損失?所以必須把這片子拍完了,再進(jìn)行咱們的事。”仲膺惘然道:“你若辭職,公司不能另尋人替代么?”淑敏道:“那怎么成?比如一部影片,前半部的某人是瘦子,后半部忽變成胖子,那像話么?莫說換人,就是一個人前后化裝有了差異,都是破綻,要影響全片,何況我又是女主角,擔(dān)著很重的干系呢?”仲膺默默半晌道:“我昨天聽你說過,這部戲里主角是白萍。”淑敏道:“不錯,是他,你問這個是什么意思?難道因?yàn)槲液退鋺蜻€……,”仲膺忙道:“不,不,我只是瞧白萍病得纏綿,主角既不能換人,必得待他病好,那么恐怕要耽擱很多的時日。說著又想了想道:“妹妹,我絕不反對你繼續(xù)拍這部影片,不過最近既不能工作,我很希望在等候白萍調(diào)養(yǎng)的期間,咱們先組織了家庭,幾時有了拍片工作,你再出來。”淑敏搖頭道:“既然組織家庭,我便成了有責(zé)任的主婦,還有閑暇出來么?請你多候幾時吧。”仲膺道:“日期如此其遠(yuǎn),我這幾日里該怎樣好呢?”淑敏道:“我勸你回天津,暫度些日的孤獨(dú)生活,我隔一兩天便給你通信一次,這樣你雖寂寞了些,但是三個月后豈不得到加倍的安慰么?”仲膺苦著臉兒道:“妹妹,這太殘酷了,我現(xiàn)在已落到什么境遇里,你還要叫我忍受這長期的痛苦光陰?我恐怕承受不住。現(xiàn)在退一步商量,你可否陪我回天津去,作個短期同居。幾時白萍病好,公司開始工作,你再回來。”淑敏搖頭道:“這也不成,我和你還毫無名義上的關(guān)系,如何便能同居?再說三月的時間并不算長,雖然寂寞還有我給你的希望作安慰呢。”仲膺凄嘆道:“是啊,你給我的希望很能使我忍耐等待,不過三月后的我,恐怕很要費(fèi)你的調(diào)護(hù)了。”淑敏似乎由他這句隱約的苦語受了感動,凝眸略想一下,忽而笑道:“你真是纏繞不清,叫我也沒法,我陪你回天津去也可商量,不過在未結(jié)婚以前。有這同居的事不大好吧。”仲膺道:“同居不能用狹義解釋?譬如我只是你的一個無愛情的普通男友,遭遇了什么困苦疾病,你也許住到我家去照顧我,這樣同居是很光明的事,有什么不好?”淑敏笑道:“你這時空自嘴里說得好聽,恐怕到天津就不是你了。照顧普通男友原是很光明的,可是你能始終自居普通,不鬧出特別來么?”仲膺道:“我只希望從你相伴的光陰中得到些許安慰,絕不會有什么……”淑敏嗤地笑道:“別說嘴咧,昨夜你那是什么行為?你們男子向來得寸進(jìn)尺,先要求一些把柄,然后試著步兒前進(jìn),終久要達(dá)到你們卑鄙的目的,我可不上這當(dāng)。”仲膺道:“我絕不那樣,只要你肯隨到天津,使我這無主孤魂有所依戀,就一切滿足了。”淑敏想了想道:“我隨你去也成,可是幾時公司拍片,你得立刻放我回來,不許無理纏擾。”仲膺連忙答應(yīng)道:“當(dāng)然如此,當(dāng)然如此。”淑敏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快吃飯吧。”仲膺道:“吃完飯怎樣,就回天津么?”淑敏道:“我想再在北京耽擱一日,你先回去。我明天后到如何?”仲膺似乎怕她失約,便道:“你著有待辦的事,必須留在這里,我就陪你住下,明天一同圓去好了。”淑敏笑道:“你還怕我跑了么?這樣也好,我并沒什么要緊的事,只要先給高景韓寄一封信,給他留下住址,幾時公司繼續(xù)拍片,好通知我。還要給我哥哥和家里去一封信,叫他們過幾天再回家。”仲膺道:“我昨天聽你說,把家里人都打發(fā)出去了,是為著怕芷華尋你,如今芷華和白萍已重行結(jié)合,再沒尋找的必要,何必還叫他們躲著呢?”淑敏道:你不知道白萍芷華都是神經(jīng)質(zhì)的人么?說不定因一時的感情作用,又生出什么新花樣來,仍以隔離些為妙。邊仲膺道:“既然這樣,你只寫兩封僅有幾十分鐘夠了,還趕得上回天津的車呢。淑敏道:你怎只惦著回天津去?真成了歸心似箭。”仲膺道:“我倒不是歸心似箭,只急于歸鞍載得玉人歸。”淑敏呸了一聲道:“又是輕嘴薄舌,不過要我現(xiàn)在寫信,在哪里寫呢?”仲膺道:“就在這里寫如何?”淑敏搖頭道:“在這里寫算什么?要不回我家去吧。”仲膺本想到淑敏家中看看,便贊成道:“好,好,回你家寫去,寫完就上火車。”淑敏一笑無語。
二人忙忙吃完飯,開發(fā)了錢,出離菜館,坐車同回草廠八條淑敏的家中。到門口叫門,女仆把門開了,淑敏先問家中人誰曾回來,女仆回答從昨天出去都未曾回來,淑敏便領(lǐng)著仲膺直奔后院。進(jìn)到自己房內(nèi)。
仲膺身入愛人閨閣,心神自然感到一種溫柔和愉快。淑敏延他坐下,才指點(diǎn)著房中前夜悲劇發(fā)生之處,何處是芷華所坐,何處是白萍所臥,仲膺自然慨嘆不已。淑敏便自到書桌邊,伸筆拂紙,寫起信來。仲膺不便攪她,先瀏覽房中陳設(shè),繼而拿起櫥架中的書箱閑看。淑敏寫著信,忽回頭叫道:“喂,我給你個玩意兒看,你自己把床旁小幾的抽屜抽開,里面有一本紅礁畫槳錄的小說,中間夾著張照片,你瞧瞧是誰。邊仲膺便依言從抽屜內(nèi)尋著那部小說,果然里面夾著一張照片。拿起來看時,不由大大地一怔。原來這照片和方才自己交給芷華的那一張完全一樣,上面不特白萍和那所謂周梅君的面目絲毫無異,就是夾紙上寫的上下款也自相同。但細(xì)看了看,那字跡便覺柔弱許多,不及白萍筆致的蒼勁了,便詫異著問道:“咦,怎這里又出來同樣的一張?這可怪了。你告訴我,這是從哪兒來的?”淑敏一面寫著信,一面笑道:“你猜猜。”仲膺想了想,忽然生出妙悟,拍手叫道:“我可明白了。”淑敏道:“你明白什么?”仲膺道:“我想當(dāng)日白萍和那個周梅君造作這照片時,你必也在旁參預(yù),所以印得這照片之后,你就分得了一張。那么你可以告訴我這周梅君是誰了。”淑敏搖頭道:“你完全猜錯了。白萍是把你們一切事都了結(jié)以后,才到北京來組織影片公司。公司招考之后,我才和他認(rèn)識,怎能參預(yù)他照這相片呢?實(shí)告訴你吧,我見到這照片是在第一次見到你的那一天。”仲膺一怔道:“哦,那么就是我和……她結(jié)婚的前夜了。”淑敏道:“不錯,現(xiàn)在你若不已和芷華完全斷絕,我也絕不愿把這事說給你,因?yàn)檫@很能叫你感到芷華始終沒把你認(rèn)作第一個愛人。她除非對白萍完全無望,才……”仲膺不等她說完,忙攔住道:“是,是,這我很知道,你不必再說下去了,我怕聽這個。”淑敏道:“你既然怕聽,那么我就不談了。”仲膺道:“你怎樣見到這照片卻要說說。”淑敏道:“你不是怕聽么?”仲膺道:“我不是怕聽事實(shí),是怕聽你的議論。請你免了議論,單說事實(shí)吧。”淑敏格地一笑,道:“好,你哪是怕聽議論,只是忙聽芷華對你……嘻嘻,我不說這個了,只說你和芷華結(jié)婚的前一天,她把我從北京喚去,住在你們家中。夜間就寢以前,她曾和我作了個很長久的談話,將她和白萍以及跟你的三角關(guān)系,都告訴了我。因?yàn)樘岬脚c你復(fù)合的原故,又拿出這照片給我看。當(dāng)時她懇求我替她作個最后的決定,我因?yàn)槟銈兊幕槎Y已將舉行,而且我又是專為參加婚儀而來,怎能做破壞工作?就勸芷華說:“白萍既已另行結(jié)婚,你何必還牽掛他?應(yīng)該與邊先生努力新生活。其實(shí)那時我已與白萍認(rèn)識,成為朋友。雖不深知白萍的狀況,但很明了他是度著獨(dú)居生活,故而對于所謂周梅君根本就發(fā)生疑問。不過對芷華卻不便說明。芷華聽了我的相勸,她就決意把以前的過錯完全向我懺悔,要從此忘卻舊跡,專心愛你,作個賢妻良母。她懺悔以后,就別了我自去就寢,那照片卻遺在我房中。我無意中把玩。才發(fā)現(xiàn)里面白萍所寫的字跡。當(dāng)時心中一陣猶疑,覺得白萍并沒真與旁人結(jié)婚,這照片是出于無可奈何的一種偽作,他依然是舍不得芷華的。但聽芷華聲口,定是未曾瞧見這秘密字跡自己應(yīng)該立即把這秘密顯示給她,請她再重行斟酌。”說著瞧瞧仲膺笑道:“那時我若把這秘密叫她知道,恐怕你們的局面就要轉(zhuǎn)入一種不同的途徑,她那邊夫人三字的頭銜根本就不會發(fā)生了。不過我一轉(zhuǎn)念,仍覺得成局不可破壞,就把秘密存在心中,使芷華一直蒙在鼓里。和你結(jié)婚,你兩個得享的新婚幸福,完全是我賜與的,是不是呢?”仲膺惘惘地道:“原來內(nèi)中還有這一層曲折,你為什么當(dāng)時不把這秘密告知芷華,使她不與我結(jié)婚?我也減去現(xiàn)在這一番痛苦。”淑敏撇嘴道:“呸,還有這么說話的哪,這很象窮叫化得了巨額外財,忽然又被旁人偷去,他便說上天何必叫我得這外財呢?這話在沒被人偷去以先,他肯說么?你這時不要作這違心之論,反正芷華是你所愛的,和她結(jié)成夫婦是你所希望的。你們雖然只做了短期伴侶,總算達(dá)到你的希望了。你明白完全由我成就,還不感激我,真成了沒理性的惡徒了。”仲膺苦笑道:“我感激,領(lǐng)情,不過這照片怎會又生來同樣的一張,是什么原由呢?”淑敏道:“這倒沒有什么道理,只因我想要和白萍開個玩笑,聯(lián)帶要問明白真相,就記住那照片上的館名,你不見照片上外面的名字雖被白萍挖平,但是夾層內(nèi)還有呢。我記住那館名和號數(shù),就在你和芷華結(jié)婚的后天。到照像館去重洗了兩張,并且問明白了那個周梅君只是天津的一個妓女。”仲膺道:“哦,這層我才知道,怪不得瞧那周梅君帶著妖淫氣派呢。”淑敏道:“這我都說完了,你別再攪我。要誤了時侯,趕不上火車,那是活該。”仲膺道:“我不攪你,你快寫,我自己看書。”說完便倒在沙發(fā)上再不說話,淑敏也忙著寫起來。
正在這時,猛聽得前院有敲門之聲,接著又聽仆婦出去開門,隨即有人走入后院,說著話道:“這兩天有誰來么?”仆婦道:“小姐回來了。”這時淑敏才聽出來的是祁玲,不由一怔。祁玲也似乎咤異著道:“小姐回來,她把我們趕出去,自己回來,我得問問她,她在哪里?”仆婦道:“就在上房里。”淑敏忙著放下筆跑著迎出,見祁玲已快上臺階,就笑著叫道:“祁姐,你怎么不遵命令,就自回家?”祁玲也笑道:“喲,你還說我,怎你也回來了?”淑敏道:“我是主動,你們是被動。我的來去可以自由,你們既允許了我的請求,就不能背約私回。”祁玲道:“那么我錯了。”淑敏道:“自然你錯。”祁玲道:“可是大熱的天,我回來拿件替換衣服,也可以求你法外施仁,特別原諒呀。”祁玲說著就直奔房門。
淑敏心中忐忑,因?yàn)榉恐杏兄兮咴谥m不怕誰看見,但祁玲的口舌終不是好惹的,就攔住道:“別進(jìn)去,房里有客。”祁玲一張眼兒問道:“客是誰?”淑敏道:“不用問了,你不是來拿衣服么?就快辦自己的事吧。”祁玲素日和淑敏玩笑慣了,竟立定不走,仍跟問道:“你得告訴我是誰。”淑敏道:“你不認(rèn)得,告訴也沒用。”祁玲又道:“男客女客?”淑敏道:“男客。”祁玲道,那我就不進(jìn)去了。說完轉(zhuǎn)身就走。淑敏叫道:“祁姐,你在你房里等我一會兒,回頭有一封信請你給式歐帶去。”祁玲應(yīng)著,就進(jìn)到她的臥室去了。
淑敏才返身進(jìn)屋,仲膺問道:“來的誰啊?”淑敏道:“是我的一位姐妹。”仲膺沒有再問。淑敏仍接著寫起來。
過了沒五分鐘工夫,淑敏正低著頭折疊信箋,猛聽面前有人叫道:“你的信寫完了么?快給我,我要走了。”淑敏抬頭一看,卻是祁玲,她不知在什么時侯悄悄地溜進(jìn)來,正立在臺前向自己微笑。淑敏便明白她是故意搗亂,當(dāng)時也說不出什么,只可陪她一笑道:“就快完了,你請坐。”祁玲向椅上一坐,回頭看看仲膺,又瞧瞧淑敏,這樣一連兩三次,鬧得淑敏十分不好意思,只得立起給她介紹,先向仲膺道:“邊先生,我給你介紹我的姐姐祁太太。”又向祁玲道:“這位是邊先生。”仲膺立起向祁玲鞠了一躬。祁玲聽到“邊”字,不由大為注意,忙一面還禮,一面用詫異的眼光瞧著仲膺。她等仲膺重復(fù)坐下以后,就回頭望望淑敏,走到寫字臺旁,忙聲問道:“這位邊先生就是那和芷華……”淑敏只可點(diǎn)點(diǎn)頭。祁玲又低聲道,“你把她約到北京來了?”淑敏又點(diǎn)頭。祁玲道:“這這可不是我愛絮叨,你原來的主意我仍然反對,常言道:成局不可損壞,你總應(yīng)該請邊先生把芷華設(shè)法收回,然后你自己再用心去安慰白萍,這樣才是對的。要依著你那主意,一定要全局大亂,不特白萍芷華二人在愛情上已沾了一層污點(diǎn),便是復(fù)合也無意味,或者反有痛苦。尤其是你和白萍,方走上這條路兒,忽然自尋苦惱起來,是為什么?你也不可太為他人打算,忽略了自己。我實(shí)在不愿意瞧你這青年的小妹妹初入情場便遭到打擊啊。”
淑敏聽著,心內(nèi)真不耐煩她的絮叨,但知道若和她辯論,更要鬧到無休無歇,而且有仲膺在旁,更苦不便。當(dāng)下只好且騙她一下,便笑道:“你算說著了,我以前雖那樣說,不過騙你們玩的,實(shí)在我的主意和你一樣。今天早車才把邊先生約來,這是到后休息一會,稍遲我們就一同到公司去。邊先生預(yù)定的辦法是先由我把芷華調(diào)到外面,再由邊先生出頭請她回去,她當(dāng)然能隨邊先生返回天津。”祁玲道:“要這樣可好,我總是希望你和白萍能……”淑敏呸了聲道:“討厭,你別說了。”祁玲笑道:“我只不明白,你的主意既和我一樣,那么前天何必費(fèi)這些周折,把芷華弄到白萍病床前呢?那時你就自己看護(hù)白萍,一面急忙打電報請邊先生來把芷華接回去,豈不爽利許多么?”淑敏被她問得幾乎張口結(jié)舌,想了想才道:“你不知道,前天白萍正在危險期間,芷華若不在他面前,便沒有好的希望,我不過利用芷華作短期替人罷了。如今過了兩天,病人的險期已過,芷華離開已然無妨,并且我以后的看護(hù)工作也可以容易些,祁玲道:“呦,看不出妹妹竟有這么深的智謀,我真服你。”淑敏道:“得了,你別再攪我了,我還得快寫信呢。”祁玲指著她手邊裝好的信封道:“這不是么?”淑敏道:“這是給別人的,給式歐的這就寫,你等著。”祁玲又問了句道:“你把一切的事都和邊先生說過了么?”淑敏漫應(yīng)道:“當(dāng)然都說了,你這不是多問?”祁玲這才離開了寫字臺,坐到仲膺近處,好似淑敏招待賓客似的,竟閑閑地攀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