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br> 上頭的名字,像一雙眼在靜默地審視著她。</br> 江櫻不安地捂住項鏈。</br> “小小姐,”管家終于找到她,扶著她起來,“大小姐讓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別躲了。”</br> 她點點頭,順從地跟上。</br> 回家的路上,江櫻忍不住朝管家打聽那個男人,“我們今天來的人里,有染金色頭發,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嗎?”</br> 管家回憶了一下,搖頭。</br> “是小小姐的朋友嗎?”管家怕自己遺漏了,“我待會再核對一下人員。”</br> “不用了,”江櫻應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br> 她按下車窗,深城夏日傍晚的天空漂亮得像個調色盤。</br> 泛橙的柔光映射進尚未褪去蔚藍的天幕里,薄云飄渺,陸續亮起的路燈和車燈在周遭的暗淡中,像一道人間銀河。</br>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從拐角處經過,車窗內的男人正閉目養神著,側臉矜貴。</br> 江櫻嚇了一跳,忙轉過視線。</br> 將車窗拉上,捂著微紅的臉,心臟不受控制地亂撞著。</br> 幸好,沒被發現。</br> 等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后,她才松懈下來,眼前雖然看不見他的樣子,但耳邊卻還殘留著他的聲音。</br> “你喜歡他嗎?”</br> “是必須要喜歡還是想接吻的喜歡?”</br> “我可以親你嗎?”</br> 怎么會有隨隨便便就能說出這種調情話的男人?</br> 像顆石子,將她素來平靜的心境給沖擊得粉碎。</br> 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就有一個模糊的概念,將來一定會嫁給林徹。</br> 雖然只是在小時候見過幾次面,但在哥哥姐姐的講述中,他似乎是一個很溫柔謙和的人。</br> 從小到大的每一個特定節日,她都會收到來自林徹的禮物,不是普通應付式的,是就算人在美國也會認真揣摩她的心意送過來的。</br> 無聊的日子經常因為他的禮物而顯得有所期待。</br> 溫柔體貼的男人,才是她所喜歡的。</br> 嗯,一定是這樣。</br> 如此想著,江櫻的臉上才漸漸露出笑容,心情平復了一點,她如釋重負地拿出手機,看到了徐玖發來的信息。</br> 【徐玖:貝貝,我剛收工,得知了一個大消息,和你有關的。】</br> 【江櫻:?】</br> 【徐玖:你心心念念的林徹哥哥回來了,就在會展中心附近的油畫館,我們這的設計師剛聽到風聲,準備過去拜訪呢。】</br> 回來了嗎?就在她十八歲生日的這一天?那為什么只送了禮物,人沒到場呢?</br> 江櫻茫然地垂下眼。</br> 【徐玖:貝貝,你要不要偷偷先過去驗個貨?】</br> 反正遲早都要見面,提前去打個招呼也沒什么不好。江櫻看著鏡子里被化妝師認真勾勒過的妝容,鼓足勇氣地吩咐司機調頭,去往油畫館。</br> 場館外沒多少人,大門緊閉著,還處在裝修尚未開放的狀態,只有幾輛車停在停車場內。</br> 江櫻下了車,按照徐玖發來的指示,往側門進入了館內,第一層空無一人,幾幅等待處置的油畫靠著墻站立著,獨特的玻璃鏡將她的影子切割成無數個。</br> 她沿著旋轉樓梯一步步到達二樓。</br> 隱約有人的說話聲伴隨著回音傳來,比一樓偏暗的光線,擺放得盡是些扭曲抽象的畫。</br> “少爺,你看怎么處理?”</br> 江櫻心里一喜,循著聲音往盡頭走去,那些荒誕又灰暗的畫像就這么注視著她到達一扇木質門后。</br> 手還沒敲下去,人卻驀然頓住。</br> “媽的,連少爺的畫都敢偷,你是不是找死?”</br> “把畫藏哪了,總不會被你吃進肚子里了吧?”</br> “敢賣了,就把你的手指一根根敲下來扔去喂魚!”</br> 江櫻瞳孔緊縮,不可思議地聽著。</br> 她吞了吞口水,腦子里閃過各種各樣的片段,回憶里會溫柔耐心幫她綁小辮子的人一直深深扎根在心間。</br> 里面的“少爺”該不會就是林徹吧?</br> 她收回手,落在門把上,悄悄地打開一道縫往里看。</br> 視線最先看到的是一截冷白的手腕,搭在扶手上,在暗色的光線下亮如晨曦,修長的五指上把玩著一根棕色的雪茄。</br> 幾道人影站立在他面前,面露謙卑和謹慎。</br> 只有他自然地坐在黑色的沙發上,被人擋住了大半個身影,只剩下手臂的部分被她所窺視著。</br> 左手點亮起一根火柴,往雪茄上一點,在燃起的火光中,手背上的黑色刺青靜靜地暴露出來。</br> 圖案是一只眼睛,雙眼皮很窄,眼尾狹長往下勾,清冷地凝望著她。</br> 他言簡意賅道:“繼續。”</br> 手下人則重復著剛才的動作,抓起中間男人的衣領,兇狠地質問道:“你到底把少爺的畫轉手賣給誰了?”</br> “……我記不清了,對不起!少爺,”求饒的男人語無倫次地道:“老大,你就…放我這一馬吧!”</br> 拳頭即將砸下去時,江櫻害怕地想捂住眼,緊接著,目光倏然靜止住。</br> 因為姿勢的問題,提問的人低下了身,將正中央坐著的男人給完全暴露了出來。</br> 那頭囂張的金發極具辨識度。</br> 在雪茄將滅未滅時,林徹低頭吸了一口,淡淡的煙霧吐了出來,朦朧了他的面貌。</br> 只有那雙丹鳳眼最冷硬,全然看不出半點方才的柔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