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心臟的你，又怎么能活過來呢？所以她才這么討厭岸芷啊。”
    穆茗伸出手，放在這沉睡男孩的胸口上，感受不到心臟的跳動，指尖傳來的是一片冰冷。
    “你生日的愿望還沒有許下呢，吧，我想我可以為你實現(xiàn)?！币筠驾p輕地摸了摸他的臉。
    “我的愿望是希望我的姐姐能恢復(fù)成以前的樣子。讓她臉上的傷都消失，你可以做到的，對吧？”穆茗轉(zhuǎn)過臉看著殷藜。
    “當(dāng)然。”殷藜微笑著，又繼續(xù):“但是你要付出一些代價才可以。”
    “什么代價?”穆茗注視著他。
    “你的另一半生命，我想要。只有這樣，我才可以解脫?！币筠寂踔哪?，目光極盡溫柔。
    穆茗愣了愣，然后點零頭?！拔掖饝?yīng)你?！?br/>     “和魔鬼做交易是要付出代價的，我不是什么使，也不是什么圣人。”他露出一個很美很溫柔的笑，周圍的空間再一次發(fā)生變化，回到了醫(yī)院的房間。
    穆茗看著那躺在病床上熟睡著的大女孩，鼻子又是一酸。
    他拿出手機，錄下了一大段聲音和好幾首歌。這才心滿意足地把手機放在她的枕邊。
    “開始吧，我的命，你要就拿走好了。一定要讓她好好的。”穆茗著，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滿目瘡痍的臉。
    “把這杯酒喝下去，她身上的灼傷就會全部轉(zhuǎn)移到你身上?！币筠寄贸龃差^的玻璃杯，將一朵緋紅的曼珠沙華和一片紅色的羽毛放進了杯子里，輕輕搖晃起來。不一會兒，那玻璃杯里面的水就變成了血紅色。
    穆茗接過杯子，仰起頭一飲而盡。眼角兩行滑下兩行清淚，在月色下散發(fā)出晶瑩的光澤。
    殷藜在一旁欣慰地笑了笑。
    酒漿微涼，很甜，還帶著芬芳馥郁的花香。這是穆茗品嘗過得最曼妙的酒，比世間一切美酒都要可口。
    愛如含笑飲砒霜，穆茗算是懂得了。他身上燃起了火焰，點亮了灰暗的房間。他默默看著病床上女孩的臉。
    看著她身上的繃帶逐漸散開，傷口亮起柔和的白光，潰爛的傷口和粗糙的皮膚逐漸褪去，生長出如嬰兒般光滑白嫩的皮膚。
    他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笑，淺淺的醉人酒窩又浮現(xiàn)出來?；鹧纥c燃了他的全身，他的身體逐漸變得虛幻起來。
    淚水模糊了視線，往昔的一幕幕又浮現(xiàn)在眼前。
    漫飛舞著雪花的火車站，燈光熹微的路燈下。他有些迷惘地望著這個猝不及防撞到他懷里的高個子女孩。
    “你是……姐姐嗎？”
    “對，我就是你的姐姐！”
    “走，姐姐帶你回家！”女孩甜甜地笑著，取下了脖子上的圍巾，露出白皙無暇的皮膚。冷風(fēng)吹得她瑟瑟發(fā)抖，嘴唇變得蒼白。
    她抹去了他發(fā)間的碎雪，是那么溫柔。她把圍巾繞了他的脖子上，然后把他的手疼愛得放在里面。
    他忘不了，她牽著他的手帶他回家的場景。
    劇烈的灼痛吞噬著他的神經(jīng)，深入骨髓的痛，像有成千上萬的螞蟻啃食著他的身體。白皙如霜雪的皮膚失去了往日的光滑和彈性，變得干燥枯萎起來。然后慢慢變得焦黑，潰爛。
    “姐姐，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這句話我跟你了無數(shù)次，你一次都沒有聽。就聽這一次好不好？算我求求你?！彼?，喉嚨變得干澀沙啞起來，那如百靈鳥般清脆響亮的聲音已經(jīng)失去了。
    “我警告你們，我弟弟是不會談戀愛的，因為我不準(zhǔn)。你們不許打他的注意！”她攬著那時候的他，在全班同學(xué)面前霸道地宣誓了主權(quán)。而他只是紅著臉，一臉地哭笑不得。
    放學(xué)了，他站在教室外等待著她放學(xué)?？粗栔饾u落下，夕陽的余暉灑在他的側(cè)臉上，世間萬物仿佛都成了他的點綴。那時候，她拿著手機，對著他拍了好多張照片，都無心上課了。
    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才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教室里有那么多女孩子看著他，拿出手機瘋狂地拍照。于是，她不開心了。一下課就把那些圍著她搭訕的女孩子們通通趕走。
    “茗茗，我想吃?！彼龝T著單車帶他回家，但是一看到冰淇淋就走不動路了，只好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他總是會溫柔地笑笑，寵溺地摸摸姐姐的頭，然后去給她買喜歡的甜筒。
    “以后，少吃冰淇淋。胖點無所謂，會長蛀牙的?！蹦萝D難地著，俊美的容顏變得焦黑一片，泛起凝固的血漬。咽喉里像是融化了一般，每吐出一個字都是如茨艱難。
    穆紫薰臉上的傷口已經(jīng)徹底消失了，變得和之前一樣美麗。穆茗開心極了，可是他不能笑，面部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被破壞了，肌肉也無法勾勒出笑容的弧度。
    真好啊，可是自己已經(jīng)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哄著她入眠了。
    “茗茗，我餓了?！彼嗣约焊砂T下去的肚子，目光楚楚可憐。
    他回答的永遠都是這一句:“乖哦，我去給你做飯，你想吃什么？”得到她的答復(fù)以后，他就會放下手中的事，然后走到廚房里。不管是在練字畫畫還是看書，他都不會有怨言。即便是彈鋼琴，他也會停下。彈鋼琴對穆茗來一件極其神圣的事情——他必須彈完整首曲子才可以
    “好好吃飯，不許你餓肚子，不許你不吃早餐就去上課?！彼撊醯刂?，氣若游絲，眼角的淚已經(jīng)干涸了。身體已經(jīng)麻木了。只有眼睛傳來陣陣刺痛，大腦還勉強能保持清醒。
    “茗茗，我睡不著。我想聽你唱歌，聽你講故事?！彼е母觳?，輕微搖晃著。他不同意，她就會開始撒嬌賣萌。他總是經(jīng)不住她的軟磨硬泡。
    最初的時候，還是會很溫柔地撒嬌，慢慢地就會在夜晚偷偷鉆進他的被窩。像考拉一樣抱著自己睡覺。再后來就伴隨著一陣“哈哈哈哈哈哈”的猖狂大笑，一腳把門踹開，直接平他的被子上。
    “真難過啊，一想到你以后要抱著別人，我就忍不住難過。你以后半夜醒來，沒有人唱歌哄你了，沒有人能和你打電話安慰你了。你不要難過好不好?你就想象一下，我還在……”穆茗已經(jīng)不出話來了，他只能用渙散的意識在心里祈禱著。
    他緩緩地倒下，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水晶球漂浮在他的胸口，像夜里熠熠生輝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