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橘紅色。
    像是某種甜蜜的醬汁。
    劇烈的眩暈和耳語在所有人腦海中徘徊。
    緊接著，眼睛似乎也出了問題。
    視線所及，瘋狂的搖晃，帶著模糊的重影和濃重的色塊。
    最終，一點(diǎn)一點(diǎn)滑向無盡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男人率先恢復(fù)了視力，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陌生而詭異，并且充斥著濃郁的血腥風(fēng)格。
    這是地獄。
    天空長滿了眼睛。
    煙囪變成了炮筒。
    石頭生出了尖刺。
    樓房和園區(qū)圍欄被染成了暗沉的血紅色。
    質(zhì)地柔軟嬌嫩。
    上面密密麻麻的分布著一層深紫色和青綠色血管。
    不時地蠕動著，像是一層黏糊糊的肉壁。
    “啊這……”
    他一ju靈。
    后退著。
    ……直到撞到了什么。
    他回頭，然后隨著身體的一陣顫抖。
    褲子嘩啦啦濕了一片。
    還挺熱，溫溫的，風(fēng)一吹有點(diǎn)涼爽。
    身后的人在……
    爬！
    沒錯，就是爬。
    原本鮮活完整的人體，不知何時變成了蛇蟲鼠蟻的集合物。
    大量蟑螂、老鼠、毒蛇擁擠在一起爬動。
    扭曲，蠕動。
    窸窸窣窣。
    使得它們的總體形狀，動態(tài)平衡的維持在人形狀態(tài)。
    爬。
    嘶——
    蟲子什么的，最可怕了！
    男人就該怕蟲子。
    而且不只是身后的人發(fā)生了變化，眼前所有場景和人物都變的光怪陸離起來，仿佛創(chuàng)造者進(jìn)行造物之前被門擠了一下腦袋……
    男人飛快的爬起來跑到一邊。
    等他冷靜下來，這才注意到，原本小丑站立的地方。
    依然站著小丑……
    整個世界似乎只有他沒有變。
    對于哥譚人來說，小丑本身就代表一種恐懼。
    或者說，小丑就是恐懼本身。
    這個時候，遠(yuǎn)處一團(tuán)黑色的陰影晃動了一下。
    那是一個畫風(fēng)與這個世界完全不同的存在，它身上不存在任何顏色，也無法反光。
    只有極致的黑色。
    宛如一對巨大寬闊的黑色肉翼。
    他的頭上有兩個宛如山羊般的碩大犄角。
    這一切都是黑色的，沒有陰影，沒有反光，沒有深淺。
    唯有兩團(tuán)璀璨的白光在眼睛部位緩緩旋轉(zhuǎn)。
    就像一頭雕像惡魔。
    或者……邪惡神明。
    男人不禁渾身打了個顫。
    他突然發(fā)現(xiàn)。
    他害怕血腥，害怕蟲子，害怕小丑。
    可他最害怕的，竟然是眼前這個渾身漆黑的神像。
    那宛如一種莫名其妙愧疚、一種欲蓋彌彰的丑陋和一種無法正視的罪孽。
    他還記得，那里，之前站著的人。
    是蝙蝠俠。
    這是個頗具嘲諷味道的笑話。
    神明所守護(hù)的人類。
    最畏懼的東西。
    居然是神明。
    ……
    小丑張開雙手，喜氣洋洋的迎接屬于他的勝利。
    看這樣子，都快要高興的敲鑼打鼓了。
    哥譚終于要徹底淪陷，化為混亂樂園。
    而他。
    就要和偉恩醬一直在一起了。
    就像亞當(dāng)和夏娃。
    輝夜姬和查克拉之樹。
    這是一件令人無比興奮的事。
    然而，沒等小丑沉浸在這種喜悅多久。
    他突然放下了手。
    表情隱藏在晨光的陰影中。
    空氣中的‘狂笑因子’濃度不對。
    如果將整個試管里的‘狂笑因子’全部發(fā)射到哥譚上空，那么整個城市的空氣里就會迅速充滿大量被同化出的橘紅色霧氣。
    可是，眼前空氣中，卻并沒有彌漫出大量橘紅色霧氣。
    只有很淡的橘黃色。
    那種感覺仿佛‘狂笑因子’并沒有被發(fā)射出來。
    而是彌漫在園區(qū)內(nèi)部的‘狂笑因子’，被偉恩大廈爆炸時產(chǎn)生的沖擊波吹了出來。
    可是……‘狂笑因子’明明是由他親手安裝在自毀彈射程序上的。
    “喵～”
    這個時候，身后傳來一聲貓叫。
    小丑轉(zhuǎn)過身。
    黑暗騎士正從地上緩緩的站起來，隨手拉掉身上束縛的繩索。
    他的肩膀上趴著一只體型嬌小的灰色虎斑貓。
    小丑瞳孔一縮：“你……”
    翟楠笑吟吟的張開手，肩上的貓從嘴里吐出一根試管，吐到了他手里。
    試管里面是完好無損的‘狂笑因子’。
    小丑不可思議的看向翟楠：
    “憨子你居然騙我！？”
    在他的印象中，蝙蝠俠根本就是個不會騙人的鐵憨憨。
    雖然他打架很厲害。
    并且單挑沒輸過。
    從約架開始到敵人被打倒在地，對方的每一拳每一腳，每一個走位都在蝙蝠俠的算計(jì)之內(nèi)。
    但是，蝙蝠俠使用的都是陽謀，他從不騙人。
    歸根到底是個老實(shí)人，并且十分信守承諾。
    要不然也不會被小丑教訓(xùn)的這么慘。
    不過這一次，蝙蝠俠騙了他。
    這個狗東西居然對他撒了謊！
    狗男人以前都不會這樣的！
    小丑臉上慢慢浮現(xiàn)出一絲自他出現(xiàn)以來的唯一一次憤怒：
    “欺詐師！”
    “騙子！”
    “我真是瞎了眼，居然認(rèn)為可以相信你！”
    “蝙蝠俠，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小丑破口大罵，聲音低沉而嘶啞。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蝙蝠俠張嘴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臉上抹的肉色粉底隨著這個動作慢慢褪去，露出下面和小丑如出一轍的鮮紅嘴唇，嘴角幾乎延伸到了耳根后面。
    “我真的很好奇……”
    “究竟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自信到產(chǎn)生出我不會騙你的錯覺？”
    小丑：“……”
    他的表情陰暗起來。
    上面的對話他很熟悉，正是他之前諷刺想要?dú)⑺莉饌b的人時，說的話。
    “你不會真以為我——蝙蝠俠，會和你一起推翻哥譚吧？”翟楠陰陽怪氣的嘲諷道，“不會吧不會吧？”
    此時小丑的心理狀態(tài)和之前從他手里取走操縱桿的那個女人是一樣一樣的。
    小丑/女人：“狗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你以為我為什么會答應(yīng)你的賭局？”翟楠笑吟吟的說道：“在偉恩大廈樓頂，平臺落下去到你把我抓出來之前，有一段極為短暫的時間處于你的視覺盲區(qū)，而就在那個時候，我看見了我的貓。”
    翟楠輕輕擼動肩膀上的小貓咪，任由她發(fā)出克制不住的呼嚕聲。
    “看到她在，那我就放心了。”
    “這姑娘為人處事兒比我穩(wěn)健多了。”
    “你是不知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嘖，后生可畏啊……”
    “這，就是后浪！”
    說著，翟楠伸開了雙手。
    “你贏得了賭局，贏得了一切……可你最終輸給了你對蝙蝠俠的判斷和信任。”
    “這是屬于蝙蝠俠的勝利。”
    小丑沉默著，眉眼低垂。
    那神情不知為何，帶著一股悲傷的味道。
    翟楠的心都揪起來了。
    嘖。
    渣男真是可怕！
    即便是小丑，被權(quán)偉恩這個渣男騙了，也會露出這么可憐的神情。
    渣男對這個世界的危害太大了……
    不過。
    翟楠嘆了口氣，有些慶幸。
    “還好在這個世界……”
    “我就是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