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嬪不知她為何忽然有此一問,想著這兩日太醫對自己說的話,回道:“太醫說,眼下還未滿三個月,胎象還不到最穩的時候。但太醫也讓嬪妾無需憂慮,多多休息便好。”
“那你怎么還站著?快過來。”宸妃儼然換了一副神色,她招招手,示意敬嬪走近些,拉著她坐到了自己身邊。
“嬪妾無事,娘娘在此,嬪妾理應侍奉娘娘。”敬嬪不知她怎么忽然心情就好了的樣子,雖忍不住心有防備,但不敢不過去。
宸妃笑容滿面,端的是親和可掬的模樣。“本宮知道你一向是個懂事的,但如今懷了身孕,你腹中的孩子才是頂要緊的。這一胎你且好好養著,來日定要為皇上誕下皇子才好。”
敬嬪連忙道:“嬪妾只想要個公主,公主貼心。嬪妾蠢笨,怕教育不好皇子。”
宸妃嗔她一眼:“你若是蠢笨,這后宮哪里還有聰明人?不過……”她說著話鋒一轉,“你眼下雖有了身子,但皇上的恩寵也不能丟了。本宮覺得,你還是要和那佟清和打好關系才是,說不定有她在皇上面前為你說兩句話,皇上也好常來看看你。”
敬嬪面露疑色,竟沒有聽明白宸妃的用意。
宸妃見她的模樣,又笑著解釋:“本宮如今說的話,皇上也不聽了……本宮縱然想在皇上面前為你美言幾句,也未必有用呀。她佟清和是新晉貴寵,雖無冊封,但在皇上心里是有分量的,你可明白?”
敬嬪猶豫著點了下頭:“嬪妾明白了。”
話雖然這么回著,但敬嬪卻真的沒領會宸妃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自詡聰慧,這些年在宸妃身邊也幫了她不少的忙,多多少少能了解她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這回,明明宸妃與清和勢成水火,她怎會讓自己去接近清和,且去與她交好?
敬嬪下意識地明白這其中定有問題,但卻不知問題出在了何處。
身在后宮,哪有什么真正的盟友,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盡量保全自己了。
那邊廂,永壽宮月貴妃也知曉了趙煜二入承露宮一事。
月貴妃盤腿坐在貴妃榻上,手中拿著本曲譜,實則小半個時辰了,都未翻上一頁。
就算她想要極力阻止,該來的事情卻依然擋不住,皇上到底還是留心上了清和,那冊封就是早晚的事了。
雖然前陣子,將要在清和與宸妃之間立后的傳言,傳遍了六宮,但是其實她知道,后位絕不可能是清和的。
佟家輔政有功確實不假,但是四輔臣也不是只有佟家一脈,所以皇上不會讓佟家一門出二后,朝臣也不會同意。
宸妃是心急了才會相信那些傳言,但她若是愿意動腦子想一想,便該知道,這后位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清和。
不過,若真的冊封,皇上應該也不會委屈了她。畢竟出身佟家,至少應該也會封個妃位,保不齊倒是有可能和她平起平坐,同為貴妃。
月貴妃輕輕嘆了一口氣,終于將曲譜擺在了一旁——她根本就沒有心思來看這些。
“娘娘還在煩心佟姑娘的事兒?”她近身伺候的大宮女玖嫣取了竹扇來輕輕為她扇著。
月貴妃目光看著遠方,又好似什么都沒看。“只怕用不了多久,這宮里又會多一位妃子或貴妃了。”
玖嫣輕柔道:“那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不過如今敬嬪懷了身孕,怕是后宮的眼睛都盯上了她的肚子。”
月貴妃輕嗤了一聲:“敬嬪該不會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像是不知。”玖嫣悄悄上前,附在她的耳畔道:“太醫院來回了話,說是告訴敬嬪一切都好,敬嬪信了。”
月貴妃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這胎是個意外,她若是真能生下一兒半女也就罷了,但她那個身子……怕是有苦頭吃了。”
“左右咱們并不與她往來。”
“是啊……”月貴妃細細思忖著,略蹙了蹙眉,揚聲喚道:“顧任之!”
“奴才在。”顧任之就在門外候著,應聲走了進來。
月貴妃示意他上前,低聲對他交代了兩句,顧任之領了命才又退了出去。
五月的陽光已經很刺眼了,月貴妃望著窗外的樹影,閉了閉眼。一年里頭最熱的夏日即將來臨,只怕有些人的心思,也要動起來了。
……
到了五月下旬,日頭便一日日的熱了起來。照著宮里往年的規矩,每年的六到八月,大多數情況下,眾人是在避暑山莊過的。
皇上、皇太后及各位皇子、公主自不必說,后宮有階有品的妃嬪通常也都會跟去,偶爾趙煜也會帶上幾個喜歡的貴人、常在,其余人等,則留守于宮中。
這份隨行名單,往年都是賀守毅擬寫之后,交給趙煜過目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他早早的就已經備下了名冊,只等趙煜什么時候想起此事了,便好呈上。
此時,趙煜便在看著他擬寫的名冊。在看見“承露宮佟清和”幾個字時,他挑了下眉。
“怎么把她也寫上了?”
賀守毅知道他問的定然是清和,回道:“啟稟皇上,奴才想著您近日經常頭疼,接佟姑娘來乾清宮為您推拿了幾回,想來是有效果的。奴才怕您在避暑山莊有所不適,故而把佟姑娘的名字,亦加在了名冊上。”
趙煜未置可否,沉默了會兒道:“去接她來。”
賀守毅有些奇怪,往日里皇上只有頭疼了才會宣她,怎么今日好好的也要接她過來?但他不敢多問,連忙照辦了。
清和在看見乾清宮那個熟悉的小太監時,正好在練字。自從上回趙煜說她字寫得爾爾,為了不給姐姐丟人,她便勤練了起來,大半個月下來,字倒真是寫得漸好了。
她將手中的筆擱下,輕車熟路地隨著小太監出了承露宮的門,坐上了特意前來接她的步輦。
“皇上今日又頭疼了嗎?”她問小太監。
小太監卻搖了搖頭:“奴才沒聽說。”
“沒聽說?”清和怔了下。
這半月,趙煜接她去了乾清宮三四次,每次都是因為頭疼病犯了。清和為他推拿的次數多了,如今見著他,都有了醫者仁心的念頭,特別想為他把這病給根治了。
可是今日,他竟然不是因為頭疼,那……是為何忽然召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