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眼遍布,谷外人的行蹤,地谷很容易掌握。
即便如此,地谷仍有一種難言的魅力,這種魅力足以使這世上的許多人流連忘返,樂不思蜀。
因?yàn)檫@里的確是個(gè)能讓人快樂、忘記一切的好地方,每年登谷的人絡(luò)繹不絕,這些人甘愿散盡家財(cái),只為親身感受一番。
極少有人真得舍得永遠(yuǎn)離開這樣令人心馳神往的地方。所以,地谷的掌權(quán)者為了送這些滯留者離谷很煞費(fèi)苦心。
葉鈴、燕君皓還有英小山,剛步入主城街市,就碰上了專門驅(qū)趕滯留者的巡兵。
每天總有一些在這里花光了身家,死皮賴臉的家伙。
“別看了。”燕君皓扯了扯小山的后領(lǐng)子,“省得他們把你也丟出去。”
小山趕緊把伸出去的脖子縮了回來,心想著他還好好瞧上一瞧這世人口中的世外桃源,這上千兩的銀子可不能白花。
主街很長,似乎看不到盡頭,街上的人非常多,應(yīng)該都是聽聞了百鬼夜宴,都想湊一湊熱鬧。
許多人,對新奇的東西,總是有難以抑制的好奇和窺視欲望。
饒是燕君皓這樣博覽群書,見著了眼前的場景,也不免動(dòng)容。
一百位藝伶全部戴著鬼形面具,穿著各式各樣的服裝,每個(gè)人的左手上都提著一盞小巧的赭紅色燈籠,燈籠里的火燭跳著青色的燭苗,走近時(shí),似乎還能聽到火舌微弱的“劈啪”聲。
葉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這些藝人步伐穩(wěn)健,身形靈活,氣息醇厚。
忽然間,她想起了云蹤鬼門的秘術(shù)“百鬼夜行”,“百鬼夜行”并非真得有一百只鬼,但鬼影幻影,根本無法讓人分辨出到底有多少只鬼,一旦困于“百鬼夜行”,就算再厲害的高手也難以全身而退。
酉時(shí)二刻,夕色已微,待到酉時(shí)四刻,天幕已全然籠罩在墨色之中。
伴隨著一道道擊破長空的嗚鳴聲,煙花綻放,漫天絢爛,此時(shí)群星閃耀也只怕抵不過煙花之美帶來的震撼。
人的智慧,有時(shí)的確能創(chuàng)造奇跡。
煙花,就來源于人的智慧。
盛大的場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此等繁華,帝都也不過如此。
望著這一切,燕君皓的眸色漸漸深了,修長的身影定在原地,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他很少在外面流露出這樣的神色,葉鈴?fù)嗍浅聊徽Z。
她不知道此時(shí)他在想什么,但是一個(gè)有過去的人,自然有很多事可以想,可以追憶。
對于一個(gè)沒有過去的人,那么除了沉默,似乎沒有什么更恰當(dāng)?shù)姆磻?yīng)。
葉鈴的心底里涌起一種令她抗拒的酸澀之感,就在這時(shí),燕君皓輕聲地道:“小葉子,今年過節(jié),我們也放煙花吧。”
他側(cè)轉(zhuǎn)過身來,凝注著她,黑色明亮的眼睛,竟比煙花還更加璀璨。
她知道,他從不食言,也從不輕易許諾。
在那樣的地方放煙花嗎?一種情緒在心底滋生,她分不清是什么,但她已經(jīng)開始期待今年過節(jié)了。
“三位公子,請盡快挑選面具,若待煙花燃盡,還沒有戴上鬼面具的話,后果自負(fù)。”最靠近他們的一位攤主提醒道。
“指南上好像是這么說的。”小山一邊道,一邊趕忙湊上前,慌慌張張地挑了幾個(gè)。
他選的都是一些呲牙咧嘴、特別恐怖的鬼形,燕君皓看了搖了搖頭,親自上前又挑選了一番。
他的手停在了一個(gè)白色的兔形面具上,“這個(gè)倒是別致,是一只白色的小兔子。”
燕君皓選定之后,將白色的鬼兔面具遞給葉鈴,微微笑著道:“像是為你量身定做的。”
這副面具的主體部分是純白的,倒是與她今日的裝束很融合,只是形狀一下子倒讓人看不出來是只兔子,畢竟鬼形面具,做得奇形怪狀也沒什么。
“這位公子好眼光,這鬼兔面具只此一家,是我自己獨(dú)創(chuàng)的,獨(dú)一無二。”攤主頗有得意之色。
見葉鈴并未表現(xiàn)出喜歡,燕君皓道:“小葉子,若是不喜歡,可以換別的。”
葉鈴淡淡道:“我挺喜歡的。”
人群漸漸散開,煙花燃放已然進(jìn)入了尾聲。三人也同主街的其他人一樣戴上了面具。
他們前腳剛走,就有兩個(gè)男子急急而來,一前一后,剛好錯(cuò)過。
“公子?”齊山友緊緊跟著,他陪伴公子已有七年,這七年以來,他從未見過公子像眼下這般緊張。
穿著玄色華服的男子戴著狐鬼面具,他四下巡望,仿佛在找什么人。
“難道是我聽錯(cuò)了……”喃喃自語中布著哀傷之色。
如晝亮般的眼眸漸漸黯淡,七年了,他第一次聽到從別人嘴巴里傳出“小葉子”這個(gè)稱呼。
恍惚的讓他還覺得,她還活在這個(gè)世上,不曾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