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波紋狀的提示音響過,房間其中的一面墻忽然像是一面巨大的屏幕,亮起了畫面。</br> “哇喔——好厲害啊!”董瑤和齊慕歡發出了略顯夸張的贊嘆。</br> 后進來的三個陷入情感糾紛的年輕人中有人發出了一聲驚呼,但現在老成員們沒人顧得上理會,因為此刻這面巨大的屏幕上正顯現出一串串的文字來。</br> 【爸爸,我不喜歡學校。】</br> 【哦,為什么不喜歡呢?】</br> 【我不喜歡死記硬背,也不喜歡老師逼著我們必須按套路答題。我覺得,一個問題只要答出了它的核心和真正本義就可以了,就像爸爸你告訴過我的,去偽存真,透過現象看本質,那些浮夸的和表面的東西都是毫無意義的累贅,不管是文科題還是理科題,精簡提煉過的語言才是精髓,去掉套路和繁瑣的步驟才是實用的。】</br> 【你說得沒錯啊,孩子。】</br> 【可學校和老師并不這么教我們啊,文科只要求死記硬背,一個字都不能出錯,理科必須要按書上教的公式和套路答題,不允許你另辟蹊徑劍走偏鋒。我認為我們真正該在學校學習的,是如何正確又靈活的思考每一個問題,而不是如何把每一個問題和它的答案死記硬背下來才能考一個好成績。】</br> 【孩子,你說的這個現象,的確是一個問題,它是應試教育的特色,大環境決定了它在短期內無法被改變……】</br> 【可是爸爸,你總是對我說,不要遏制自己的想象力和創造力,但我卻覺得我的想象力和創造力正在被扼殺。</br> 我不喜歡學校,我的想法經常被老師認為是古怪和不安分的,他們總覺得我是在故意跟他們作對和搗亂。同學們也覺得我是個怪人,腦回路不在同一個調頻。</br> 可我覺得他們正在變成一群死板的機械人,只會拿著書上教的公式和句子,一字不差原封不動地往任何事情上套用——我不想變成他們那樣,爸爸,在這樣的環境里我覺得喘不過氣,我討厭老師填鴨子似的讓我背誦那些定理、公理、法則、課文……</br> 我受不了了爸爸!我好想死,我不喜歡他們,我不喜歡這些,我太壓抑了,我想擺脫,我要離開這里!】</br> 【——不!……不……兒子……兒子,乖,兒子你睜開眼睛,你看看爸爸……你沒有離開爸爸,對嗎?你一定還在這兒,兒子,你等等爸爸,爸爸這就去找你,陪你看書,陪你玩兒,陪你天馬行空奇思妙想……爸爸這就去找你……】</br> …………</br> 在這些文字的下方,是數行透著狂亂情緒的手寫字體:</br> ——我不能打開盒子,盡管可能只有幾兆億分之一的可能性,可是……可是我想要找到兒子……也許,也許我把自己也關進盒子里,就會在那幾兆億分之一的可能性里找到他……</br> ——去你們的那可笑的理論法則!你們既然對此篤信無疑,我就給你們一個絕對法則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所有的科學現象……理論……公式、結論、法則,或什么……有理論依據的假想、可邏輯自洽的推論、悖論……甚至,約定俗成的看法……知聞度高的現象,……對,沒錯,就是你們堅信不疑著的那些,所謂正確的自然法則,宇宙規律,它們在這里都為真,這是一個你們想要的世界,它們在這里,都是這個世界的,真正法則……</br> ——上帝到底擲不擲骰子……</br> ——究竟,是先有了物質,還是先有了意識?是物質決定意識,還是意識決定物質?</br> ——兒子,你在哪兒?爸爸要去找你,去找你了……</br> 在所有文字的下方,顯示著一枚骰子模樣的圖標,閃爍著冰涼郁寂的星芒。</br> 老成員們看向彼此,衛東抓了抓自己入畫前新理的頭發:“后面這幾段話,看著實在混亂,的確像是一個瘋子混亂的精神狀態。”</br> “是啊,看得我一腦袋懵比,”羅勏也抓了抓自己一頭鉑金色的毛,“我不是太懂,這上面說的什么亂七八糟的理論法則,在這個世界里都為真,這是什么意思?”</br> “簡單點來說,就是只要你有想法,并且能夠有理論依據支撐,即便它不能夠在現實中被實現,也可以被判定為真實,可以在所謂的‘這個世界’里被實現。”朱浩文道。</br> “太抽象了,一點都不簡單。”衛東表示一頭霧水。</br> “所謂的‘這個世界’,應該就是畫者程式在這幅畫里所創造的世界了,可以說這是他的意識所創造,又或許是根據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所創造的,”邵陵道,“但不管是什么,它都來源于一個瘋子錯亂混雜的精神世界,只怕我們將要遇到的危險,和以前都將不同,它很可能毫無規律可言,甚至不可理喻,我覺得我們這一次要面臨的難度會非常的大。牧,你怎么看?”</br> “我想重點在這幾行手寫體上,”牧懌然說道,“它的內容雖然看起來混亂,但一些關鍵的信息都散碎地夾雜在里面,就像抽象主義畫作的精髓一樣,我們應該對這些內容進行提純,去掉那些無用的東西,把里面的關鍵信息找出來。”</br> “從第一行來看,他提到了盒子,”柯尋說,“這應該指的就是關于薛定諤的貓的這個盒子了,但這‘幾兆億分之一的可能性’指的是什么?”</br> “我能不能問一下,”披肩發的女孩兒忽然開口,“現在墻上顯示的這些東西,是不是跟你們所說的這個畫中世界的規則有關?”</br> “是的,每一幅畫中的世界都會為我們設定一個背景和謎局,”秦賜耐心地為她解答,“并且也會或多或少的給我們提供破局的線索,我們要做的,就是抓住這些線索,找出更多的線索來破解這個謎局,從而找到這幅畫作者的簽名或是鈐印,離開畫中世界。”</br> 披肩發女孩艱難地咽了下口水:“你們剛才說的,難道真的是真的?”</br> “是真的。”秦賜說。</br> 披肩發女孩有些無助,看向那個叫鄧林的年輕男人,鄧林好似生怕這兩個女孩兒又想起剛才的事情,連忙問向說話的幾位老成員:“能先給我們解釋一下你們剛才說的那什么薛定諤的貓是怎么回事兒嗎?”</br> “‘薛定諤的貓’是奧地利著名物理學家薛定諤提出的一個思想實驗……”</br> 邵陵剛開口,就聽見那個叫做齊慕歡的小鮮肉偶像笑起來:“姓薛,難道不應該是華國人嗎?奧地利也有姓薛的嗎?”</br> 董瑤在旁邊笑著拍了他一下:“慕歡,你這下子可要暴露自己的學識了,當心掉粉兒啊!”</br> 齊慕歡笑道:“哎呦,我錯了,我人設要崩了,慕斯們可不要拋棄我啊!”</br> 眾人:“……”</br> 柯尋問羅勏:“慕斯是什么,蛋糕?”</br> 羅勏:“他粉絲的昵稱。”</br> 柯尋:“……”</br> “……一個思想實驗,”邵陵繼續道,“實驗的內容是:把一只貓裝進一個密室一樣的盒子里,密室里有少量放射性物質、一個毒藥瓶,毒藥瓶上有一個錘子,錘子由一個電子開關控制,電子開關由放射性物質控制。</br> “如果放射性物質發生衰變,則會觸動電子開關,電子開關控制錘子落下,錘子砸碎毒藥瓶,毒藥瓶釋放出里面的氰化物氣體,貓必死無疑。</br> “已知這種放射性物質,有50%的概率會發生衰變,50%不會,所以有一半的可能,它不會觸動電子開關落下錘子砸破毒藥瓶,另一半的可能是會,所以盒子里的貓也有一半的可能是死或者是活。</br> “而問題是,貓被關在不透明的密封的盒子里,在打開這個盒子之前,人們永遠無法知道盒子里的貓究竟是死的還是活的,只有在打開盒子之后,才能確定貓或者是死,或者是活。</br> “那么在打開盒子之前呢,貓在盒子中處于一種什么樣的狀態?量子理論認為:如果沒有揭開盒子進行觀察,我們永遠也不知道貓是死是活,它就將永遠處于半死不活的疊加狀態。也就是說,處于盒子里的貓,既是死的,又是活的。</br> “這種說法顯然違背了邏輯思維,但它在物理學界卻有著非同凡響的意義……”</br> “哇,這真的很長知識耶,感覺上了一堂物理課。”董瑤甜美而驚喜的聲音在旁邊說道。</br> 眾老成員:“……”</br> “那跟我們現在所在的所謂的畫中世界有什么關系?”鄧林問。</br> “這幅畫的名字就叫做《薛定諤的貓》,而我們現在所在的房間就像一個密封的盒子。”朱浩文淡淡地看他一眼。</br> 鄧林愣住了,反應了一陣,像是終于意識到了什么,臉色就有些白。</br>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現在的我們既有可能是死的,也有可能是活的?”長發女孩反應也挺快,臉色同樣有些發白。</br> “話雖這么說,但如果找不到畫家的簽名,我們所有人都會死,而如果在一個人沒有死的情況下就找到了簽名,那所有人都有可能活著出去。”衛東說。</br> “那、那還等什么?咱們趕緊找呀!”披肩發女孩兒有點兒慌地道。</br> “我們先要把現有的線索整理清……”</br> 邵陵的“楚”字還沒有來得及出口,就聽見齊慕歡在旁邊笑著說了一句:“這上面所說的上帝擲不擲骰子,會不會跟下面這個骰子的圖標有關系啊?我們來點它一下看看會發生什么吧!”</br> 一邊說著,一邊就伸出了手去,在那個骰子的圖標上點了一下。</br> 他距離這面墻實在太近,動作也實在太突然,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反應和阻止,骰子的圖標已經被他點中,開始高速地旋轉起來。</br> “——臥槽!”柯尋衛東和羅勏一起吼了出來,萬沒想到這個人這么二,手還這么欠,現在阻止也早已來不及,只好飛快地各自站到同伴身邊,嚴陣以待地等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