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是的,虛擬設備讓我見到了死去的父母,嗚——”大廈的大屏幕里女嘉賓面對主持人的詢問,泫然欲泣。
“唉,你冷靜點,給你紙,擦擦眼淚,平復一下,所以,你說你是靠著虛擬設備走出那段陰暗的時光嗎?”
“嗚——對的,是它幫我走出來的,我難過就會戴上它,和父母講話,所以它讓我的人生從低谷里走出,我靠著它提高自己,走到了今天這步。”
“真的令人震驚,因為我們在研究報告里看到的都是虛擬設備如何讓人沉迷,許多消費者都被嚇得夠嗆,而像你這樣中肯的發言倒比較少!”
“我理解那些人,畢竟他們生活一定很順利,不理解依靠設備治愈自己的人們,毫不夸張地說,虛擬技術是我再生父母。”
“…”
“什么逆天發言,現在廣告沒必要這樣打吧。”以為路人不屑地評價,鄙視地看著鏡頭里擁抱主持人哭的死去活來的女嘉賓。
“你說是不,這個小哥?”
“嗯。”公典免毫不在意地應著,眼睛依舊停留在手中的劇本。
這次的劇本比較奇怪。
“什么叫‘在被進食的過程中體會到繁殖的愉悅’?”公典免喃喃著,看了看后面的臺詞。
既然是演的,也沒什么,畢竟自己已經經歷過和同性做/愛了,只不過這次輪到自己在下面了。
但是這次劇本奇怪的地方在于,他要上街,按照劇本勾/引一個男性,當然那個男性也是子房,接著完成特定的對話,最后在規定地方實施行為,完成拍攝。
還沒演過這樣的,公典免想著,到了指定地點下車了。
“我這次就穿校服就行嗎?”
“是的。”
因為要演出陌生人之間的感覺,所以他只能靠大體描述來找到另一位子房。
“黑頭發,皮膚白,個子比較高...”公典免讀著描述“這也太簡略了。”
他抬頭茫然地環顧人群,無聊地蹲在路燈邊,撐著下巴吐槽“都看到好幾個長這樣的了。”
天空灰蒙蒙,路人都裹緊了身體,一陣風吹來,公典免打了個冷顫,想到父母出事的那天也是這個天氣。
忽然他感受到了視線,他尋找了一會發現是柴良瑯,他正站在街對面的酒店前等公交車。
公典免剛想跟他打招呼,忽然想起描述,預感不妙。
難道是他?
“是那個人嗎?”公典免通過耳機問導演組。
“誰?他還沒——”
“讓那個子房別來了,讓這個人頂替他,先不要告訴這個人,事后多給他一倍報酬。”T的聲音在身后傳來,導演趕緊示意。
“對,就是他,他也是一個子房,你快去吧!”
“啊?”公典免呆愣在原地,他知道他不得不走了,但腳像粘在了地面一樣,他拍了這么多影片,但沒有一個搭檔是熟人,日常生活也見不到,他們甚至不知道彼此名字,所以這一次算什么,讓別人看到真實的自己嗎?
2
柴良瑯怎么能是子房?公典免在頭腦中尋找無數個拒絕的理由,但他發現沒有一個講得通,畢竟柴良瑯看起來很缺錢用的樣子,之前聽誰講過柴良瑯很多飛行器燃料的實驗是自己掏錢做的,花錢如流水,所以偶爾會被人發現干一些不正經的勾當。
他早該料到的!如果有心理準備他也不會這樣難受。
“我...我不想...”巨大的恐懼淹沒了公典免,他轉身想離開,耳邊是導演的催促“你在干什么!為什么往回走了!”
“這次我不行。”公典免扶住墻,驚慌地說著,周圍人掃了他一眼走開,柴良瑯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手機了。
“有什么不行的!你現在都這個情況了,還在乎什么名聲!”
“可是我——”
柴良瑯收起手機,他看到駛來的公交車,視線在發抖的公典免身上停留一瞬就移開,導演組看到柴良瑯要走了,更加焦急,正想破口大罵的時候,T阻止了他們“讓我跟他說幾句。”
“沒關系的,典免。”T的聲音突然從耳機傳來,好像此時T就在他身邊,公典免抬頭,內心涌上驚喜,“T先生,你在看著我嗎?”
“嗯,我一直在看著你,典免,如果不想接受可以放棄,這次你可以不去完成它。”T的聲音溫柔,好像引導孩子的母親,“但是,典免,你要知道,有些事情無法逃避,你終究要面對。”
“T,我...”
“你的成長我看在眼里,你變得比以前更成熟了,我知道我逼你做了許多你不喜歡的事情,也傷害了你——”
“T先生,你沒有,都是我自愿的...”
“典免,你真是個好孩子,但這次你不必去面對,如果不喜歡就拒絕吧,我說過,你的要求我都會同意。”
“...”公典免轉過身,內心極度痛苦卻又充滿希望,他開口“T先生,我...我會完成它的。”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T勾起唇。
“T先生,在完成之后,我可以去見你嗎,我...有些事情想面對面跟你說。”
“好,典免,我等你。”
柴良瑯要上車了。
公典免跑著穿過車道,許多人向他投來視線,眼角的眼淚消散在空中,他在柴良瑯上車前拽住了他的外套。
“你——”柴良瑯看著因為突然運動而喘的上氣不接下氣,好像自己是他多年未見的走散兄弟終于找到了一樣。
“你好啊!額...”被對方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公典免沒想到他會有些尷尬,“沒想到你也干這行。”
“干什么?”柴良瑯平淡地反問,目送著公交車離開,看了一眼手表,他的反應讓公典免緩解了一些。
“嗯?算了...既然找到你了,我們就開始吧。”
“開始?”
“對啊!”
“你是說補課嗎?”
“嗯?”這算是臺詞嗎?公典免想著,好像沒有這一句,但劇本并不嚴格要求,他有些猶豫,“對,我找你補課。”
“不是下周二嗎?”柴良瑯問著,給教授打了電話,“對不起,我有些事情,老師,明天去幫忙行嗎?好的,謝謝您。”
“我現在正好閑著沒事干,我看你也...額,閑著,所以正好...”公典免像柴良瑯展示他背的書包。
“好,那我們去哪講題,去你家嗎?”
“額,不用,我家,很亂,在酒店講就行了。”公典免說,“就你身后這個酒店,我訂好房間了。”
“那好吧,房間的錢是你付吧?”
“對。”
兩人坐著電梯來到房間,公典免將書包放下,脫下外套。
“你為什么盯著我看...”公典免有些不自在,他問著,放衣服的動作都有些猶豫。
他現在有些后悔了,如果現在走出這個壓抑的房間,T會失望嗎?能原諒他嗎?
3
“我感覺你不像是來找我講題的。”柴良瑯反坐在椅子上,頭枕在椅背上,歪頭扯起嘴角笑著,有些陰森,“你另有所圖。”他青白的皮膚實在讓人想不到他是個活人,再加上他身上的化學藥品味。
“額...為什么這么說?”不是顯而易見嗎?劇本里不是這么寫的嗎?公典免奇怪地想著,松了松領帶,扯出凳子坐在柴良瑯旁邊,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你檢查我的作業吧。”
“呵呵。”柴良瑯突然冷笑,他轉過身接過公典免的題冊,掃了幾眼,將它放下推到公典免面前,“這些題太簡單了,但你還是有一些錯誤,但我們以抽查知識點開始吧。”
“嗯?”他認真的嗎?公典免納悶地點頭,“好,我知道了,你講吧。”
“事先說好,你要稱呼我老師,其次,做錯了有懲罰,回答錯問題也有懲罰。”
這算是步入正軌了,公典免不由得緊張起來。
“這個事件是哪年的?”
“嗯?考試不是不考嗎?”公典免疑惑地看著柴良瑯,卻被對方的眼神嚇住,“我...我不知道。”
柴良瑯入戲挺快的,他要是當老師他教的學生成績一定很好,公典免想。
“考試沒有說不考,它十年前被考到過,但不是重點考點。”柴良瑯說著,“2143年,科學家聯合宣布了人類無法飛出太陽系,它的意義是,將人類發展的中心,從太空向虛擬技術轉移。”
說到后面幾句柴良瑯已是咬牙切齒,他似乎有一些情結在里面。
“好,好吧。”公典免皺眉,他有些受不了柴良瑯散發的威壓,“所以,懲罰是什么?”
“...”如果要表現出強迫的情景,他應該掙扎一下,于是公典免斟酌了一番,皺眉笑著“老師,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哪里不好?”
“我...好吧。”
思考了一會,公典免解開自己的領帶,“這樣算一件嗎?”
“算。”
公典免忍不住放松地呼出一口氣,他低頭看了自己的兩雙襪子,但他轉念一想,自己放松什么?早點完事不是更好嗎?
“不要放松的太早,還有問題呢。”
“好。”
“描述大氣層藍星現象的形成。”指的是他們在陽光昏暗的時候看向天空會有個像藍色恒星一樣光芒的圓點。
“額,這個我知道,因為人類生產的浮游車太多了,產生的氣體聚集在大氣層最冷的地方,經過一系列化學反應,形成了這種光學現象。”
“呵呵,正確答案。”柴良瑯嘲諷地笑著“那明顯是個監視衛星,這群無能的公司探測不到它,隨便編了個理由居然還能做重點考點。”
屏幕前T聽到這句話頗有意味地挑眉,眼中帶了一絲贊嘆。
“...”
“下一題,在科學家聯合聲明之后的十年中哪件事情對于后續飛行器的研發影響最大?”
“這...”怎么又考這種偏僻問題啊,再說了他是怎么記得這么清楚的,想了半天也沒思路,公典免有些懼怕“國家研究院門口的航天員雕像被砸嗎?”
“我就猜到你會說這個,錯了。”柴良瑯淡淡開口,有些心死的語氣“是當時反對聲明的飛行器天才柴良夜被殺,一手資料被燒毀,實驗儀器被砸。”
“額...可是我記得書上寫的是我說的那個啊。”
“書上寫的就是對的嗎!?你都沒有親眼見過你憑什么相信!”
“我...”公典免剛想反駁,但他想起來劇本,于是他只好低頭,但內心十分不滿,他的心跳加快,好像感受到了柴良瑯憤怒悲傷的情緒。
“典免,目前為止你做得很好,繼續。”T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是T的聲音,公典免臉通紅,他此時意識到T從第一次錄制開始就看著他,他喜歡T,而此時卻要在T的觀看下與另外一個男人做/愛。
“老師,我們繼續吧。”公典免聲音突然放軟,柴良瑯皺眉看他一眼,只好將手收回。
“...下一題,一個公司擺脫另一家公司壟斷控制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嗯?我想想...形成金融聯合體嗎?”他們在背歷史,為什么柴良瑯突然考他經濟?
“錯了。”
“...”公典免已經懶得辯論了,于是他等待柴良瑯說出那句話。
“柴——”
(有刪節)
4
公典免驚呼,被柴良瑯拽起按在床上。
“你——”
還未能說出一句,就被柴良瑯用力的□□,口腔內滲進鐵銹味。
“老師,你要干什么?”公典免斷斷續續地說。
“消滅他們。”
“什么?”
“防止被控制,答案是消滅他們。”
“啊——”
柴良瑯很喜歡咬人,他咬著公典免的嘴唇與脖子,公典免沒有快感只有疼痛。
“我疼,柴良瑯,你快停下!”
血腥味越來越重,公典□□下眼淚,他疼的臉色蒼白,按住柴良瑯的肩膀。
柴良瑯抬頭,他的眼神清明,但他的嘴邊滿是鮮血,像只吃人肉的惡鬼。
我會被他一口口吃掉的!
“——”恐慌中清晰地意識到,公典免猛地將柴良瑯推開,掙扎著下床捂住側腰的傷口向門口跑去。
“你干什么!”公典免想甩開手,卻被牢牢地攥住,他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門把,力道大的手掌被指甲按出血印,但他依然感覺自己力量漸漸流失。
“因為你將你的男性身份從你的身體剝離了,公典免。”
“如果你潛意識認為你比我弱,那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反抗我。”
哐——
公典免不得不松開門把手,甩出一道血跡,已經化身為野獸的柴良瑯本能地將公典免視為食物,將他拽回自己的懷里。
“所以我不理解,人只是因為繁殖動作會有快感,憑什么就將自己從動物身份剝離?”
“憑什么因為比我們早誕生就肆意奴役我們!?”
柴良瑯越說越激動。
他的眼前開始模糊,手腳也使不上力氣。
“典免,你怎么了!?”
T擔憂的聲音想起,公典免瞬間恢復意識,他好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大喊著“T先生,救我,T先生!”
“你不會有事的,典免。”
公典免的笑容僵在嘴角。
“這次機會千載難逢,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將你的情感輸入,這樣我們才能得到它們。”
“我...”
“典免,我相信你,你不是說了嗎,等完事,就來找我,我等你。”T的聲音宛如魔咒,公典免想起了母親離開時向他投來的失望的目光,科技老師辭職時落寞的神情,公倚欄躺在醫院緊閉著雙眼的慘狀。
最后是自己不斷下墜的歡愉。
5
“...我想一個人會瘋狂愛上另一個人并不是因為他愚笨,人需要很多情感支持,親情,成就感,愛情等,如果其他情感充沛的話,他不會去特別渴求某一種情感;如果他其他的情感嚴重缺失,那么他會伸手去握緊最容易得到的情感,愛上一個人很難,也可以很簡單,他通過愛別人來滿足自己對于愛情的需要,飲鴆止渴,以這種情感為支撐而喪失自我,最后突然崩潰自毀,這是最令人悲哀的...我是瑞,希望大家能夠時時刻刻覺察自己的情況而不要陷入絕望,這期就講到這里,再見。”
咣——
手機掉到地上,耳機線被拔開,播客的聲音傳出來,公典免已經無法理解它的話語了。
“哈哈哈——”公典免瘋癲的笑起來,“沒有人愛你!沒有人!”
他將不停進食的柴良瑯從身上被咬開的部位捧起,柴良瑯意識到一般,他平靜下來。
他們在鮮血中接吻,血液成為他們的連接。
“進入我。”公典免說。
壓力越大的情況下,人越會回歸原始本能,無休止的飯制,進食,生物因為這兩個動作誕生,又在一生不斷重復這兩個動作的情況下走向死亡。
人究其只是生命的奴隸,想要擺脫肉/體桎梏只有自毀,自毀前的快感來源于對被基因操控的報復。
“吃吧,吃吧!”公典免發瘋地喊著,此時他們的鮮血染濕了床單和地面,在門口都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將自己的傷口撕得更開,好像這樣就能完全袒露真實的自己。
我亦受夠了不停地遮掩,唯有回歸原始才能給我帶來生命的感動。
公典免任何時候都沒有現在這樣清晰地看到自己生命的流失心臟跳的幅度越來越小,但他卻感到一股令他幸福的溫暖。
他的眼淚流下,他從沒有這樣幸福過。
這樣想著,他笑著閉上眼。
再見了,T。
(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