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燕不安地走上前, 挽住韓時的胳膊, “英雄是來幫我燒飯的，醫(yī)生要我多休息。”
    韓時眼神依舊鋒利，語氣倒是緩和不少, “英雄，謝謝你來幫老師。不過, 現(xiàn)在老師的愛人回家了，你也可以回家了。”
    施英雄起身, 吹了聲口哨, “韓隊長，你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利用完了，就開始趕人？”
    韓時走上前, 手按在他的肩膀, “同學(xué)，你還是安安心心地回家去學(xué)習(xí)。”他的眼神睿智, 隱有一絲嘲意, 似乎能洞察一切。
    施英雄感到肩部就像是有鐵塊壓在上面，怎么也甩不掉，“韓隊長，麻煩你把手拿開。”
    韓時笑著伸回手，“英雄, 你還是長身體的階段，要加強(qiáng)鍛煉。”
    他說說話的腔調(diào)，語氣如同一位家長對不懂事的小孩, 潛臺詞分明就是告訴英雄，他只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孩子。
    施英雄的臉脹紅了，和韓時相比，無論是體魄，還是心智，他都差了一截，盡管他并不想承認(rèn)。
    蘇小燕也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詭異，返身走到韓時身邊，“韓時，你餓了吧，我給你添飯去。”
    還未等她行動，施英雄就先拿起桌上的碗走進(jìn)廚房，邊添飯，邊小聲罵，“撐死你，撐死你。”
    端出后，飯碗重重地擱在飯桌上。
    “醫(yī)生說了，老師身體不好，要在家好好休息，不能做家務(wù)。”施英雄在最后五個字上加了重音。
    “也沒那么嬌弱了。”蘇小燕低頭將筷子對平，放在碗邊。
    隨著砰地一聲，門關(guān)上了。
    韓時坐在飯桌邊，看著菜，扒了兩口飯，擱下了筷子。
    蘇小燕坐在他對面，托著腮幫，“英雄的手藝不咋地，吃不下了吧！”說完后，心里有小小的內(nèi)疚，還好他走了，要是被那孩子聽到了，自尊心肯定受不了。
    韓時起身走到吧臺邊，停留片刻，拿起冷水壺往杯子注水，直到水溢出來，神思才清醒過來。
    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總之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本來還要兩天才能結(jié)束工作的，可他硬是將收尾的事交給了林小陽，坐了十個小時的火車趕回來，原本是想給蘇小燕一個驚喜的。
    可現(xiàn)在的他，竟然有點不敢面對她。
    自己的妻子，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卻由一名學(xué)生在照顧她。作為男人，他看得出男生的小心思。這，他不怕，也不是引起情緒波動的主因。
    他難過的是在妻子最需要的時候，在她身邊的人是別人，而不是他。
    蘇小燕慢慢地走到他身后，從身后抱住他，“怎么了，韓時。”
    韓時的眼窩有點發(fā)熱，他的手蓋在她的手背上，“燕子，對不起。”
    結(jié)婚至今，他第一次說對不起，蘇小燕有點明白，又有點不明白。
    “韓時，我不想說沒關(guān)系，也不愿聽對不起。”
    蘇小燕的臉貼在他寬厚的背部，手箍得更緊了，“韓時，以后永遠(yuǎn)不要和我說對不起。”
    “好，你不喜歡，我以后不說。”韓時站得筆挺，他能感受到妻子柔*軟的臉龐，溫?zé)岬暮粑€有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夜晚，靜靜地依偎，如此簡單，卻是如此的美滿。
    早晨當(dāng)?shù)谝坏莱筷赝高^窗欞灑落床上時，蘇小燕睜開了眼，屋內(nèi)的一切在晨光里清亮適宜，心情莫名的就很好。
    翻個身子，床寬大的沒有邊似的，枕邊人已經(jīng)不見了。
    蘇小燕看了下床頭柜的小鬧鐘，才六點。
    站在鏡子前，她梳理自己的頭發(fā)，卷卷的，長長的，長度過肩，比起以前的直發(fā)多了份成熟，也多了份嫵媚。
    臥室連著衛(wèi)生間，走進(jìn)去，還是空無一人。
    蘇小燕汲著拖鞋，啪嗒啪嗒的響聲在寂靜的客廳似有回音繚繞。清香的米粥吸引她來到廚房門口。
    韓時只留給她一個寬厚挺拔的背脊。
    蘇小燕就倚在門口，深吸氣，好香啊，還夾雜一絲清甜味。從沒聞過這么好聞的粥香味。
    “真早啊，韓時。”她走進(jìn)廚房，拿好碗筷用熱水泡干凈。
    韓時打開菜鍋，鏟出兩個黃澄澄的雞蛋。
    蘇小燕忍住誘惑，端起碗筷到餐廳。
    片刻，韓時端出一大鍋粥。
    她拿起勺子舀了碗，又舀了碗。兩碗稀飯面對面放著。
    韓時返身從廚房用托盤盛來幾小碟小菜。
    蘇小燕的眼珠就隨著他手里的動作起伏而起伏。
    涼拌黃瓜，涼拌皮蛋，咸鴨蛋，鹵雞爪，煎蛋，青花小瓷碟配著菜，一看，就令人垂涎欲滴。
    蘇小燕挑了一根黃瓜，脆，甜，辣，香，四味俱全。
    “太好吃了。”她做個鬼臉。
    韓時拿著筷子，一直在看她。
    蘇小燕嘴里還含著稀飯，“你這么不吃啊？”剛一說完，就燙到了。手作扇狀，在嘴邊扇呀扇。
    “你呀，吃東西就沒個好形象。”韓時低頭吃下了今天的第一口稀飯。
    蘇小燕夾塊涼拌皮蛋，醬油的香味混著皮蛋的香味，入到嘴里，竟是特別的美味，不澀，還很清涼。
    “韓時，你太有才了。”蘇小燕驚呼。一年也吃不到韓時做幾次菜。沒想到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韓時也夾了塊，還好，多年沒做，也沒荒廢。聽到對面?zhèn)鱽淼陌蛇舐暎稽c也不煩。或許，以后他該抽出時間，來做做飯。這事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繁瑣。
    吃得興高采烈的時候，意外發(fā)生了，蘇小燕只覺胃里不停地翻滾，她急忙沖進(jìn)衛(wèi)生間，對著盆子狂吐。剛吃的雞爪肉就吐出來了。原來，它就是罪魁禍?zhǔn)住?br/>     走出來的時候，韓時遞給她一杯白開水。
    喝進(jìn)去的時候，溫溫的，胃里也沒那么惡心了。
    韓時的手貼在她的后背正對心窩處，“咱兒子在鬧騰吧！”
    蘇小燕撲哧水就噴出來了，“你怎么就知道是兒子，看不出你這人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嚴(yán)重啊！”
    “生男生女取決男性，以我的遺傳能力，就算一次不能生三兒子，一個那是肯定跑不了的。”韓時的左手環(huán)住了她的腰。
    蘇小燕突然有點擔(dān)心，“要是，如果真生了女孩，你會不會很失望？”
    韓時的右手沿著背脊，摸到她后腦勺，輕輕地揉，“燕子，別心里壓力太大了。女孩也挺好，文靜，聽話，我一樣喜歡。”
    蘇小燕往后仰，靠在他的胸膛，“不許騙人，我會當(dāng)真的。”
    韓時雙手摟住她的腰，“男孩好聽，女孩實惠，其實生什么都無所謂，關(guān)鍵你要把身體養(yǎng)好。”
    不管這是不是他的真心話，她都滿足了。
    吃完稀飯，蘇小燕端起碗準(zhǔn)備去洗，不料被韓時攔截了。
    “燕子，我今天好不容易在家一天，就讓我好好表現(xiàn)表現(xiàn)。”韓時接過她手里的碗去了廚房。
    蘇小燕轉(zhuǎn)身走到客廳，坐在沙發(fā)上，摸摸尚未隆起的腹部。心里默念：孩子，是你給媽媽帶來好運嗎？”
    韓時調(diào)到市局當(dāng)隊長后，很少兼顧到家里的事，這么細(xì)心，溫柔，體貼，估計是新婚時才有過的。時隔太久，她都快忘了。
    蘇小燕打開了電視，安靜地觀看節(jié)目。
    有些好，接受就好了。尋根究底，痛苦的只會是自己。人活在世上，太過聰明，并不會幸福。得過且過，將錯就錯，未嘗不是一種明智。
    晚上的時候，韓時拿著拖把拖地。蘇小燕就坐在客廳里，看著他來來回回。
    說實話，她總覺得男人搞衛(wèi)生不干凈，以前也很少讓他拖地，最多洗洗碗，或者是幫忙擇菜之類的。
    可現(xiàn)在看到光亮可鑒的地板，蘇小燕除了對自己的判斷感到迷惑外，還產(chǎn)生了新的念頭，以后，可不可以讓他多做點這樣的體力活？
    韓時在家休息了兩天，就去上班了。不過，他從職介所，請了個鐘點工回家。蘇小燕現(xiàn)在是請了一個月的長假，安心在家保胎。
    才呆了一星期，就受不住了。主要是現(xiàn)在肚子沒痛，也不出血了。據(jù)她多方搜集的情報，胎兒應(yīng)該是穩(wěn)定了。
    她想去上班，可韓時不同意，非得她歇滿一個月。她爭不過，只能呆在家。
    閑來無事，她向周敏匯報了情況。
    周敏當(dāng)時可是樂壞了，“小燕，這下，你可要揚(yáng)眉吐氣了。你們家韓時現(xiàn)在還不得把你當(dāng)成寶了。”
    寶嗎？的確有點。她也很享受，盡管心里并不踏實。
    “小燕，我跟你說，現(xiàn)在你可得好好把握機(jī)會，把韓時踩在腳底下。”
    階級斗爭嗎？怎么還要踩人了？蘇小燕默不作聲。
    “我跟你說啊，我認(rèn)識的好些已婚婦女，都是利用懷孕的機(jī)會，把家里的主導(dǎo)權(quán)給搶回來了，可都從奴隸變成奴隸主了。”
    “真的假的？”蘇小燕半信半疑。
    “姐姐我什么時候給過假情報？我就是見不得你那副小媳婦樣。憑什么呀？你是哪點不如他？就除了家庭差點，你別的方面可都在那擺著呢！”
    蘇小燕了解周敏的心情，她那是護(hù)犢心切，在她眼里，自己什么都是好的。
    見蘇小燕沒做聲，周敏嘀嘀咕咕講了一大串，末了，補(bǔ)上一句，“記住，按我說的去做啊，改天記得向我匯報。”
    蘇小燕腦海里過了一遍她說的，心想，能行嗎？
    晚上吃飯的時候，蘇小燕對著四菜一湯，皺著眉。
    “怎么了？”韓時停下手里夾菜的動作。
    蘇小燕夾了塊排骨，咬了口，“怎么有點油膩。”
    “那就別吃了，吃塊西紅柿。”韓時將西紅柿炒蛋換到她面前。
    蘇小燕夾了塊，嚼了嚼，又吐出來了，“有點酸，吃著反胃。”
    韓時又把魚盤換到她面前，“那就吃魚，補(bǔ)充點蛋白質(zhì)，對大人小孩都好。”
    家里買的黃花魚，肉嫩，刺少，是她喜歡吃的。蘇小燕夾了塊，吃到嘴里，再也舍不得吐了。待吃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忘了周敏的叮囑。
    “怎么了，怎么皺著眉？”韓時有點緊張。
    蘇小燕計上心頭，“味道是好，就是有點腥味，還是吃不下。”說完，放下筷子。
    韓時舀了點肉餅湯給她，“你先喝湯，感覺好點，再吃點肉。”
    蘇小燕點頭，喝下了湯。肉也吃了幾小口。別的是再沒吃了。
    導(dǎo)致的后果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翻來覆去的，怎么也睡不著。肚子一個勁地在唱空城計。
    晚上吃飯的時候，她的確食欲不是很好，可也不至于樣樣都吃不下。可想到周敏的提醒，在這個時候，孕婦應(yīng)該充分利用自身的條件，食欲好就假裝沒那么好，沒那么好就假裝很不好，以此來獲得男人的疼惜，然后乘機(jī)再指使指使他。指派多了，他就習(xí)慣了。
    蘇小燕半真半假的裝著，裝著裝著自己都信以為真了。
    只是睡在床上肚子餓得發(fā)慌的時候，才埋怨自己怎么那么傻，竟然聽信周敏的胡言亂語。害自己餓了，孩子也不好受。
    冰箱里還有剩菜剩飯，可她嘴里沒味，很想吃點刺激點的。這個時候，蘇小燕無比懷念向陽巷口的酸辣粉絲。
    做姑娘的時候，她就喜歡坐在那家小店門外的小凳子，點上一盤螺絲，一碟涼拌藕，一瓶冰飲料，當(dāng)然必不可少的還有麻辣粉絲。
    想到這幾樣?xùn)|西，蘇小燕嘴角有點濕滑滑的，手背一擦，天呀，她竟然在流口水。
    韓時正躺在床上看書，“怎么了，翻來覆去的？”
    蘇小燕索性起身，嘿嘿笑，“太早了，睡不著。”
    才九點，的確是早了點。
    韓時轉(zhuǎn)頭看著她，研究了一下，“我看是另有原因。”
    蘇小燕別扭的不肯承認(rèn)，“哪有什么原因，你就愛瞎想。”
    韓時轉(zhuǎn)回頭繼續(xù)看書。
    蘇小燕摸著空空如也的胃部，心想，自己怎么那么傻，現(xiàn)成的撒嬌機(jī)會都不知道利用。
    “怎么了，肚子餓了。”韓時再度轉(zhuǎn)頭看她，用的是肯定句。
    蘇小燕訕笑，肚子的咕咕聲已經(jīng)無情地出賣了她。
    “想吃什么？”韓時合上書本。
    蘇小燕支支吾吾半天。向陽巷，離這里開車要半個多小時，來回可就一個多小時了。這叫她怎么開口？
    “蛋糕？”
    她搖頭。
    “餅干？”
    她還是搖頭。
    “蛋炒飯？”
    她繼續(xù)搖頭。
    “別搖了，再搖我懷疑你的脖子要歪了。”
    蘇小燕鼓足勇氣，開口，“韓時，我想吃酸辣粉絲。”
    這下輪到韓時不做聲了。
    “我想吃向陽巷的酸辣粉絲。”
    她看著韓時，心想，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過分了。
    “早說啊，有你磨蹭的時間，我都到那了。”韓時說完，就起身換衣服，走出了房門。
    蘇小燕抱著被子，那里還有他的體溫。
    半天后，她才拿起他看的書，不由就笑了----《好男人是如何煉成的》，還是周敏給她的，沒想到潛移默化，還真發(fā)揮作用了。
    等待總歸是一件煩心的事，可心情不同，感覺就不同了。就像此刻的蘇小燕，滿心都是歡喜，等待的每一秒都是最愉快的煎熬。
    門鈴終于如期響起，她拖鞋也來不及穿，就去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