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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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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王爺啟瑜今年虛歲十九,也許因?yàn)槭且换厝D,也許是因?yàn)楦裢庀矚g,不過迎娶個側(cè)妃,場面隆重異常。(頂點(diǎn)手打)
    月桂站在李穆身側(cè),冷眼看著胸前裹著紅綢花的啟瑜傻笑著四處敬酒,掀了掀眼目:不就是娶個媳婦兒嗎?多大點(diǎn)事兒啊,樂呵成這樣,傻不傻啊!這么想著,就看見啟瑜擎著一碗酒踉踉蹌蹌的走了過來,似是要給李穆這個大舅子敬酒。
    月桂從鼻腔里頭蹦出一聲:“哼!”
    李穆同喜得暈陶陶的啟瑜喝了一回,把他打發(fā)走了,側(cè)身對月桂揚(yáng)揚(yáng)眉道:“你怎么老和人家九王爺過不去?你這張臭臉簡直把這整個屋子的喜氣都給沖沒了,我看你也不要站在這兒了,去新房幫襯著秀月吧。”
    月桂小聲嘀咕:“嫌我在這兒給你丟人,我走就是了!”
    李穆只好苦笑搖頭。
    月桂才出了宴廳的門,就遠(yuǎn)遠(yuǎn)看到穿著一身深藍(lán)云鶴紋衫子的峙逸在朱紅的回廊里穿梭,眼看就要走過來了,月桂喜不自勝,正待要喊一聲:“艾少爺!”不小心撞到了斜刺里走來的一個人的胸膛上。
    那人胸膛很硬,撞得她腦門一疼,她又是個爆碳性子,正要抬頭開罵,卻被那人的氣勢鎮(zhèn)住了。
    這人身材瘦長,不過穿著一件青布衫子,披著一件半舊漆黑斗篷,卻從內(nèi)里透出一股子清貴氣質(zhì),細(xì)長的狐貍眼,挺直的鼻子,說不上俊朗,卻有一份內(nèi)斂的氣質(zhì),那狐貍眼落在她的臉上,竟有幾分震驚。
    月桂見到他這般氣派,身后還跟著四個隨從,到底不敢惹他,揉著頭嘀咕一聲:“你走路不會看路啊!”就要從側(cè)邊溜過。
    卻被那人捉住了手腕:“你是誰?”
    月桂還沒被人這么無禮待過,正皺著眉頭要開罵,那人身邊的隨從冷冷道:“哪里來的野丫頭?六王爺問你話你沒聽見嗎?”
    月桂這才知道面前是誰,但是她素來被李穆慣得沒規(guī)矩慣了,平日里又跟啟瑜混得沒大沒小的,也就沒當(dāng)回事,冷冷回道:“六王爺怎么了?九王爺我都不怕還怕你不成?”
    她原是隨口說的一句話,聽到疑心極重的啟玥耳朵里愣是變了味道,分明就是奚落他的身份不如啟瑜顯貴,當(dāng)下就寒了面色。
    月桂從來沒見過誰人這般真的同她作色,到底有些怕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就看到峙逸笑吟吟的走過來,對著那狐貍眼的六王爺弓一弓身子:“王爺!”
    六王爺這才去了眼底的狠戾,撒了手,一臉鄙夷的對月桂丟了一句:“今天就饒了你這下賤東西,滾吧!”側(cè)頭同峙逸說話。
    月桂哪里受過這種鳥氣,氣得直哆嗦,卻看到峙逸正對自己使著眼色,知道這六王爺不好惹,也就灰頭土臉的去了。
    啟玥轉(zhuǎn)身對峙逸道:“你認(rèn)得她?”
    峙逸笑得溫潤:“狀元爺李穆的婢子,寵得有些過,不大懂規(guī)矩。”
    啟玥鄙夷的“嗯”了一聲,又道:“你怎么也這么晚才來?”
    “出家門的時候,被內(nèi)閣首輔叫去了,商議吏部新呈上來的折子。今年幾個老臣告老,各處都有大的變動。”他的聲音很低。
    啟玥笑一下:“那折子我也是看過的,你覺得如何?”
    峙逸瞬了瞬眼目,聲音更低了:“該安排進(jìn)去的都安排進(jìn)去了,王爺放心便是。”
    啟玥揚(yáng)眉一笑,又道:“聽說你要休了喻尚書的千金,你不怕同他鬧得不愉快?”
    峙逸素來不喜歡同旁人過多談?wù)撟约业氖虑椋沽祟^:“微臣也是沒有辦法。”
    “想不到你竟舍得為了個女人做到這一分,我還真是自愧不如啊!”這一句話說完,啟玥似是咀嚼出了幾絲苦澀。
    峙逸勸道:“王爺是做大事的人,自然是該當(dāng)豁達(dá)處便放開些。”
    這句話原是說到了啟玥心坎里去了,他卻不無惋惜的嘆了口氣,不再多說。
    月桂一邊罵著六王爺是六王八一邊憤憤的往新房去了。
    這新房布置得既喜慶又典雅,分明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一個穿紅衣著金冠的美人兒對著鏡臺癡癡望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桂走過去:“姑娘這是怎么了?大好的日子杵在這兒發(fā)呆,蓋頭都不蓋上。”
    牡丹看到那鏡子里頭映出一張同自己八分像的臉蛋,這才有了幾分精神勉強(qiáng)的笑一笑。
    月桂看到她這一笑,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忍不住噗噗跳了起來。
    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同自己八分像的主子,月桂原是又羨慕又憐惜,羨慕她那弱柳扶風(fēng)、風(fēng)華絕代的氣質(zhì),憐惜她在外飄零多年、孤苦無依的身世。
    本來這么多年來,狀元爺同九王爺都絕望了,卻在今年年初得了秀月的一點(diǎn)信兒,說是當(dāng)年被褚貴妃下毒之后,她沒死,只是毒啞了嗓子,被人賣到了一處暗娼僚子里頭,一待就是好多年,被人折磨得遍體鱗傷。見了人只是抖抖索索的要哭。
    九王爺傷心的淚人一般,毀了那魔窟,將秀月帶了回來,重新改了籍,現(xiàn)在還大張旗鼓的要娶她,一點(diǎn)都不在乎她是否是完璧之身。
    月桂想著自己這么些年來若不是仗著同這秀月有幾分像,如今也不知道飄零到何處了,就越發(fā)覺得要對秀月好了。
    月桂低頭伏在牡丹耳邊:“姑娘餓嗎?要吃東西嗎?”
    牡丹搖搖頭。
    月桂嘆一口氣。
    牡丹見她沮喪,好奇的比手勢: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嗎?
    月桂看不懂她的手勢,歪著頭發(fā)愣。
    牡丹笑一笑,沾著胭脂在鏡子上寫道:“因何嘆息?”
    月桂這才點(diǎn)了下頭,憤憤道:“剛剛在路上碰到了一個王八蛋,長著一張狐貍臉還橫得沒邊,看著就讓人討厭。”
    牡丹笑起來。
    月桂知道牡丹寂寞,喜歡聽她說話,加上她本就是個大鳴大放的性格,就越發(fā)來勁的把自己來路上遇到六王爺什么的一股腦兒都倒了出來。
    卻發(fā)現(xiàn)牡丹整個人都愣了,似是受了什么驚嚇,怔怔然就要下淚一般。
    月桂唬得連忙抬起她的臉,滿頭的金翠向后一倒,嘩啦啦響了起來。
    月桂用帕子一點(diǎn)點(diǎn)沾著牡丹眼角將落未落的淚水:“姑娘千萬別哭啊,待會兒還得出去見客,這妝容可不能花啊!”
    牡丹見她這緊張的樣子,又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正在這個時候,啟瑜探頭進(jìn)來:“你們笑什么呢?這么開心?”他喝得滿面通紅,胸前還頂著一朵鑼一般大的透著酒味濕嗒嗒的紅綢花,樣子很是滑稽。
    月桂一皺眉:“大白天的你就跑到后頭來了,還得了?”
    啟瑜也不理她,屏著呼吸蹲在牡丹面前,從袖子里捧出幾只梅花餃:“秀月姐姐,剛剛在前頭看到了這個,記得小時候你特別喜歡吃這個,所以……所以我……”他的臉此時幾乎要比那紅綢花還要紅了,頗有些粗糙的手還在戰(zhàn)抖,將那梅花餃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姆旁谀菉y臺上,轉(zhuǎn)身就急匆匆的走了,在門口的時候還不小心趔趄了一下。
    饒是月桂,都覺得感動得不行,將那梅花餃取了一個,竟還是溫的,遞到牡丹面前:“姑娘吃一口吧,還是熱的,難得他這一片心思。”
    牡丹卻搖搖頭,她早就不愛吃這個了。
    見月桂那眼巴巴的樣子,笑起來,沾著胭脂在鏡子上寫道:“你吃”
    月桂覺得古怪起來,她也是個女子,心里隱隱覺得眼前這個女子一顆心全然不在那傻小子身上,卻又不明白她為何答應(yīng)了這樁婚事,若是圖財勢的話,卻也全然不像。
    這么想著,不由皺起了眉頭,想著待會啟瑜進(jìn)來看到梅花餃還在怕是要傷心的,就自顧自的吃了幾口,甜絲絲的倒是還蠻好吃的,索性就全吃下去了。
    后來,啟瑜又陸續(xù)派人過來了幾次,送些宴席上的好吃的,想是他自己脫不開身了,牡丹卻依然沒有興趣和胃口,東西也就全入了月桂的肚皮。
    月桂一邊打著飽嗝,一邊想著若是啟瑜知道,曉不得怎么樣一副齜牙咧嘴的樣子。忍不住嘿嘿笑了:千萬不能讓他知道了。
    峙逸一進(jìn)入宴廳,同諸人打了招呼,見李穆身邊位置空著,就過去坐了。
    李穆瞥了一眼同峙逸一同進(jìn)來的六王爺,對著峙逸道:“艾兄什么時候搭上了這位爺?聽說他素來不與人結(jié)交的。”
    峙逸笑一笑:“不過是回廊里頭遇上了,一同走一程罷了。”
    李穆笑起來:“你是該好好巴結(jié)巴結(jié)個人了,你那岳父大人可不好對付啊。”
    峙逸苦笑,用手抹了一把臉:“連你都知道了。唉,如今讓我在京城里頭怎么做人哎。”
    李穆?lián)溥晷α耍骸澳氵€有心打趣,那五千兩銀子,你何時給我。”
    峙逸裝糊涂:“你在說什么?”
    李穆哀嘆:“過河拆橋啊,當(dāng)年我的錦囊妙計都喂了狗了了。”
    峙逸笑起來:“狀元爺有心打趣,看來你心情還不錯,如今攀上這門好親,原是好處良多。”
    李穆?lián)u頭:“只有我了解你的內(nèi)心是多么庸俗。”又看了看遠(yuǎn)處的啟瑜:“但愿吧……”
    峙逸笑一笑:“如今即找到了妹子,妹子又有了這么好的歸宿,你多年夙愿也了了,有什么打算?”
    李穆笑得輕描淡寫:“我一個廢人,又能有什么打算?不過每日眠花臥柳飛霜醉月罷了。”
    峙逸皺皺眉頭:“不打算定下來,成個家什么的?”
    李穆?lián)u頭一笑:“誰會愿意嫁給我這么個人?”
    峙逸笑一笑:“……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李穆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分明指的是月桂,臉上卻還兀自裝著糊涂:“莫非艾兄一直戀慕于在下?”
    峙逸也不惱,笑得頗有深意:“我怕你后悔。”
    李穆亦言笑晏晏笑:“艾兄管的未免寬泛了些吧。”
    峙逸嘆口氣:“隨你吧,我今天原是有事向你打聽,你那邊路子廣,多少知道些風(fēng)聲的。”
    李穆?lián)P揚(yáng)眉:“你指的是……”
    “慶熹班。”
    “這個戲班子確實(shí)不一般。”
    峙逸點(diǎn)點(diǎn)頭:“年初我家里那點(diǎn)子事你也有所耳聞,我始終覺得這個戲班子很是詭異,卻怎么都查不出他們的來路,還望你幫我這個忙。”
    李穆比了個數(shù),峙逸笑一笑:“這點(diǎn)子錢我還是拿得起的。”
    李穆點(diǎn)點(diǎn)頭:“其實(shí)到我這里來查慶熹班的不止你一人,我以前手中也有些消息,只知道他們是江南那邊過來的,班主是個極其丑陋的老人,一般不出門見人,慶熹班的頭牌武生便是那小叫天,功夫了得。”
    峙逸想起來之前送云鳳回來的那個將軍說過發(fā)現(xiàn)云鳳的是一個滿臉恐怖傷痕的老丐,之后他曾派人去尋過,那老丐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由心生疑竇:“那班主到底如何丑陋,可是滿面?zhèn)蹋俊?br/>     “有這么一說,艾兄可是曾經(jīng)見過他?”
    峙逸便將云鳳那件事原原本本的說了,李穆點(diǎn)點(diǎn)頭:“這倒真是有幾分蹊蹺。說到這個,我還想起一件事情。”
    “什么?”
    “記得有一日你陪尊夫人一同去戲園子看戲,我原是坐在你們對面,發(fā)現(xiàn)側(cè)廂一個戴著面具穿著水衣的戲子一直向尊夫人那邊望,我便想看個究竟,卻還被尊夫人喂了幾個白眼,你們下樓的時候,我看到他分明一直在后面跟著你們,我便留了個心眼,后來你同胡之庸寒暄,尊夫人便落了單,那戲子分明是想上前來搭話,我怕他圖謀不軌,便先上前同尊夫人說話,他這才沒有上前,這件事情似乎還徒然惹得尊夫人不快,把我看做登徒子了。”李穆這么說著,便笑了起來。
    峙逸蹙眉想了會子,這么說來這慶熹班竟早就在打云鳳的主意,說不定還是沖著云鳳來的。
    來自江南?對于朝廷來說,江南表面上看來鶯飛草長、一派安詳,卻是前朝遺臣盤踞之地,內(nèi)里十分兇險,這慶熹班竟然來自江南……
    峙逸正想得出神,有人拍他肩膀,他一轉(zhuǎn)頭,卻是胡之康:“好家伙,原來你們二人躲在這里談心啊,今日相聚,豈能忘了我?”
    峙逸見那胡之康喝得臉膛子紅亮紅亮的,一顆心突然也亮了。
    李穆同胡之康不甚合得來,神色淡淡,三人談話顯得格外無味,正尷尬著,峙逸隨便扯了個由頭就把胡之康拉了出來。
    胡之康出來后還有氣:“你看他那個樣子,不就是攀了個便宜妹夫嗎?了不得了他……”
    峙逸拍拍他的肩膀:“他就是那么個人,也不是有意的,你何必計較。”
    胡之康這才平了氣,見峙逸那表情分明有事相求:“你拉我出來有何事?”
    峙逸皺眉道:“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就是問你,上回周文晰府上被抄,不是你去做的案錄嗎?可是抄出了些什么?”
    胡之康回憶了一會道:“那老兒家原是沒得什么家底了,也沒抄出什么來。說也奇怪,當(dāng)時不知怎么回事,竟連那鄭福喜都驚動了,說是要找一本什么書……后來就沒了下文……唉,朝廷的事,就是這么回事,你知道這么些做什么?說來也怪,當(dāng)年艾府抄家的時候也是因?yàn)橐槐緯?br/>     一本書?
    峙逸的眉頭漸漸舒展,心中漸漸理出思緒,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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