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仔細嘗嘗菜。</br> 先看看皇帝,又看看封天徹。</br> “怎么樣?快說呀!”封天徹催促。</br> “七弟,這菜確實不苦。”</br> “你……”</br> 封天極正想制止,老七搞的什么鬼,這會兒為個菜鬧什么?</br> 南昭雪忍著笑,輕輕掐他一下。</br> 封天極疑惑轉頭,看到她眉眼忍笑帶著只小狐貍,忽然就明白了。</br> 之前在宮門口,封天徹用一只酸橘子整治她,現在封天徹滿嘴苦……</br> 呵,活該。</br> 封天極不慌不忙,拿筷子吃飯。</br> 南昭雪小聲說:“不好吃就別吃,我帶著好吃的,一會兒我們去花園子吃。”</br> 封天徹被皇帝訓斥幾句,不好再多說,干脆坐在那里不再吃,干瞪眼生悶氣。</br> 南昭雪瞧著,這一餐吃得最多的,就是皇帝。</br> 拓拔玉兒不停地夾菜給他吃,臉上都快笑出花兒來。</br> 南昭雪不耐煩地手指輕點袖中小竹筒,琢磨著要不要給拓拔玉兒來一下子。</br> 寡淡無味的飯總算吃完。</br> 太監進來稟報:“回皇上,榮昌侯世子求見。”</br> “他來干什么?”</br> “回皇上,世子說,今日是太皇太后的忌日,他想放一盞蓮燈,以表哀思。”</br> 皇帝略一點頭:“朕記得,他年幼的時候,太皇太后還夸贊過他聰慧,難得他有這份孝心,就讓他去水塘邊等吧。”</br> “是。”</br> 皇帝起身道:“都隨朕來吧!”</br> 一群人呼呼啦啦又隨著他往外走。</br> 南昭雪問:“這個什么世子,是什么人?”</br> “他呀,”封天極嘴角微翹,“一個典型的雙面人。</br> 明面上有半肚子學問,人模人樣,暗地里一肚子陰險狡詐,京城中的花街柳巷,沒有他不熟的。”</br> “那他今天來,怕不只是為了太皇太后的忌日吧?”</br> “當然不是,因為父皇有意讓九公主下嫁給他。”</br> 南昭雪眼睛微睜:“這種人渣,還想娶公主?”</br> “這個人表面還行,擅于演戲,父皇只是剛剛起意,覺得榮昌侯府怎么也算是個不錯的門戶,而且又在京城。</br> 世子那些惡毒陰私,只有少數人知曉。”</br> 南昭雪見他說得清楚,而且絲毫不意外,小聲問道:“王爺早知他要來?”</br> “不錯,”封天極笑意淺淺,“我說過了,今天就是讓你好好看戲。</br> 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場合,但有戲看,是不是也能湊合著打發時間?”</br> “還是王爺貼心。”</br> “那當然。”</br> 兩人小聲嘀咕走得慢,齊王回頭看看他們:“六弟,說什么呢這么高興?”</br> 封天極抬眸,笑意收得一干二凈:“齊王兄看錯了吧?</br> 我們這是去給太皇太后放蓮燈,我悲傷還來不及,怎么會高興?”</br> “齊王,方才聽說太皇太后在世時,十分疼愛你?”南昭雪問,“我家王爺比不得你,太皇太后要求嚴厲,縱然她老人家現在不在了,我們也不敢怠慢,你可別隨意亂說。”</br> 齊王緩緩道:“六弟妹說得哪里話,太皇太后對六弟嚴厲,是知道六弟是人才,等同嚴師方能出高徒的道理。</br> 不似我等,平庸之輩,嚴加管教也不及六弟十分之一,自然就放任些。</br> 小時候不知,大了方才明白,六弟這樣被嚴管的,也是一種福氣。”</br> “哦,是這么回事?”南昭雪眉梢一挑,“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br> 等會兒我放蓮燈的時候,可得和她老人家說說,讓她知道你現在出息了,在夢里也得好好管教管教你。”</br> 齊王眸子微瞇,臉色漸漸沉下。</br> 齊王妃扯扯他袖子:“王爺,快走吧,父皇都走遠了。”</br> 齊王垂眸握住她的手:“好,走。”</br> 他們繼續向前走,南昭雪暗想,別的不說,這齊王方才那個眼神,倒和皇帝挺像父子的。</br> 一會兒得找個機會,薅皇帝幾根頭發。</br> 封天徹從后面湊上來:“六嫂,你有沒有帶著糖?”</br> 南昭雪暗笑,表面不露:“糖?這會兒吃什么糖?”</br> “我這嘴里總是又苦又澀,”封天徹苦著臉,“要不是我現在沒有其它的反應,我都懷疑是有人故意給我下毒了。”</br> 封天極推開他的頭:“等會兒喝點湖水,多漱漱口就好了。”</br> “湖水?”封天徹一頭霧水。</br> 說話間,到水塘邊上。</br> 桌子上擺著不少做好的蓮花燈,旁邊還站著一個年輕男人,手里拎著一盞燈,和桌上那些都不太一樣。</br> 南昭雪打量此人,身材偏瘦,天藍色錦袍,襯著倒有幾分清秀。</br> 白玉冠束發,皮膚白凈,眉眼透著精明,薄唇,嘴角帶笑。</br> 南昭雪第一眼就對這個人沒什么好感。</br> 倒不是因為封天極介紹過,先入為主,而是因為她不喜歡薄唇的男人。</br> 這點沒道理,就是不喜歡,覺得這種多薄情且自私。</br> 這人倒是挺會來事,見皇帝到了,快步迎上來行禮,說了幾句表達哀思的話,讓皇帝頻頻點頭。</br> 南昭雪無聲翻個白眼,拍馬屁這活,還就得這種人干。</br> 只可惜,是自作聰明,不知道他接下來會面臨什么。</br> 世子拎著他自己的燈退到一邊,待皇帝妃嬪和王爺王妃們一一放過燈,才輪得到他。</br> 走近了,南昭雪聞到他身上香囊中的味道。</br> 更無好感。</br> 正暗自腹誹,忽然不遠處的拓拔玉兒一聲驚呼。</br> 拓拔玉兒本來是站在水邊,不知怎么的,腳下一滑,滑到水中。</br> 她緊挨著皇帝站著,下意識一抓,就抓住皇帝的肩膀和胡子。</br> 皇帝見她滑倒,第一反應也是去扶她,被她抓著又疼,想撒手已經是不行。</br> 有皇帝拉扯,拓拔玉兒只是堪堪滑進水里,濕到小腿。</br> 封天極和南昭雪距離不是最近,但是反應最快,趕緊過來幫忙。</br> 第三四個就是封天徹和齊王。</br> 南昭雪心里暗喜,機會來了!</br> 此時不薅,更待何時?</br> “父皇,您沒事吧?”南昭雪一邊問,手指一邊抓住幾根發絲,用力一扯。</br> 古人這點最佳,無論男女,都是大長頭發,一抓一大把。</br> “嘶!”皇帝嘶一口氣。</br> 南昭雪動作飛快,頭發閃入琉璃戒,指尖迅速一勾,把皇帝的一縷發絲繞在拓拔玉兒的一個紐扣上。</br> 眾人把皇帝扶住,想扶到一邊涼亭中去,皇帝嘶著氣叫起來:“頭發,朕的頭發!”</br> 封天徹一邊解一邊道:“父皇,您的頭發被玉貴妃的扣子繞住了。”</br> 拓拔玉兒的鞋子丟了一只,襪子和裙擺也濕透。</br> 夏季的衣裳本就薄一些,被水一濕,曲線盡顯。</br> 南昭雪暗自好笑,別開目光,無意中一掠,看到一旁的榮昌侯世子,眼睛放光,直盯著拓拔玉兒的腳和小腿。</br> 嘖。</br> 南昭雪輕吸一口氣,看來,今天這場戲的重頭,在后頭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