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蔣海塵只是與私軍有關，畢竟是聽命于皇帝，封天極倒不至于有多恨他。</br> 但他是千機閣少閣主，幾次欲置南昭雪于死地，封天極早就不想忍。</br> 南昭雪也是一樣，蔣海塵不只要殺她，還已經殺過凌凌柒一次。</br> 半路劫殺，她一點也不介意。</br> 兩人對視一眼，達成一致。</br> 百勝退出去，沒多久又進來。</br> “王爺，王妃，卓夫人和三小姐求見王妃。”</br> “應該是為和蔣家的婚事來的。”南昭雪嘆氣，“早晚都躲不過。”</br> 出去迎接，卓江玲神色復雜，卓夫人則是一臉愁色。</br> “王妃。”</br> “六嫂嫂。”</br> “去花園涼亭說話吧。”</br> 入座，南昭雪開門見山：“夫人，是為著江玲和蔣海塵的婚事來的吧？”</br> “正是，王妃所言極是，”卓夫人拿出一封書信，“今日老爺還未下朝時，就有人往大門里扔了一封書信。</br> 門上人拿給我，我本以為是有人不懷好意，或者別的什么，仔細一看筆跡，發現是海塵的。</br> 拆開一看，可把我嚇了一跳，竟然是一封解婚書。”</br> 解婚書和退婚書不同，退婚，是對被退婚的一方有損，無論是名聲還是身心，都是沉重打擊。</br> 但解婚就是和平解決，彼此傷害性相對小許多。</br> “我又驚又疑，立即派人去迎老爺，這才聽到消息，說是蔣海塵犯了事，要被發配。我這……”</br> 卓夫人理家一把好手，但遇到疼愛的小女兒的婚事，就有點六神無主。</br> 左等右等，丈夫也不回家，卓江玲說來問問六嫂嫂，母女倆這才登門。</br> 南昭雪看看解婚書，字寫得不錯，但還是看得出，略有些匆忙，應該是在今天被帶上殿之前寫的。</br> “的確，王爺已經回府，蔣海塵對射殺允王的時候供認不諱，他自請發配，永世不回京。”</br> 卓夫人緊繃的一口氣頓散，驚愕又不解：“他？射殺允王？這……這是為何？這……”</br> “他說是因為允王之前對他生母不敬，為母而殺。”</br> “荒唐！”卓夫人脫口道。</br> 卓江玲沉默半晌開口：“蔣大哥什么時候動身？”</br> “三日之后吧。”</br> “六嫂嫂，我能去送送他嗎？”卓江玲勉強笑笑，“我是不喜歡他做我的夫君，但他是個好哥哥，對我也很好，我知道，這都是因為二姐。</br> 但不管因為什么，送他最后一程，也算我一點心意。</br> 也許，以后真的再也見不著了。”</br> “江玲，這個隨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南昭雪拍拍她肩膀，“你是個好姑娘，善良又坦蕩，做你想做的就好。”</br> 卓夫人別開臉，悄悄抹淚。</br> 想到二女兒，又看到小女兒，怎么就如此坎坷？</br> 卓江玲輕聲安慰：“娘，難過與哭泣，無濟于事，我們還是坦然面對吧。”</br> 卓夫人見她反過來安慰自己，愈發難過。</br> “六嫂嫂，我們告辭了，多謝你如實相告。”</br> 卓江玲起身，扶著卓夫人，慢慢離去。</br> 南昭雪無聲嘆氣，人總是要成長，卓江玲這一次，算是長大了。</br> 她沒急著走，偏頭看向荷花池，花朵在風中飄擺，碧葉連天。</br> 想到那幾處湖中的石頭，她覺得，有必要再去見蔣海塵一趟。</br> 身后有腳步聲響，南昭雪沒回頭，封天極走到她身后，輕撫住她雙肩。</br> “王爺，我要再見一次蔣海塵。”</br> “好，我陪你。”</br> 京城中因為蔣海塵的事情炸了鍋，封天極和南昭雪表面不牽扯其中，也沒再出門。</br> 下午午睡剛起來，崔嬤嬤笑著進來：“王妃，您看誰回來了？”</br> 南昭雪見她這笑瞇瞇的樣：“是野風？”</br> “對，王妃猜得真準。”</br> “主子！”野風幾步跨進來，上前就行禮，“奴婢回來了。”</br> “快起來，”南昭雪扶起她，“一路辛苦了。”</br> “不辛苦，”野風黑了些，拿出一封信交給她，“這是婉娘讓奴婢給您的。</br> 還有，外面有兩輛車，都是裝的莊子上的東西，婉娘讓我帶回來的。”</br> 南昭雪上下打量野風，野風喜滋滋道：“主子，您瞧我這身衣裳如何？是碧月新給我做的。”</br> “好看，一看就是碧月的針線，她還不回來嗎？”</br> “碧月說還要過幾天，這些日子莊子上的桃子成熟，人手不多，她留下來幫忙。”</br> “也好，”南昭雪把信放在一邊，“你去休息一會兒，崔嬤嬤帶人去瞧瞧，帶回來的東西該送廚房送廚房，該抬回院里抬院里。”</br> “是。”</br> 所有人都出去，南昭雪才打開信。</br> 一字一行看清楚，半晌無言。</br> 野風回來，院子里熱鬧不少，莊子上送來的有新鮮瓜果，還有一些新糧食。</br> 晚膳南昭雪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水桶里還剩下一條上次封天極釣的魚，她也做成糖醋魚。</br> 飯菜上桌，百戰垂頭喪氣地來，聞著香氣，摸著肚子，簡直就是折磨，甚至開始懷疑，出家這個決定……</br> 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br> 進屋行禮，各自歸座。</br> 他半合的眼皮陡然睜開，這……！這是他的小小桌嗎？</br> 桌子擺著八個碟兒，冷熱葷，香得不得了。</br> 放錯了？不能吧？就這么一張小小桌。</br> 他一手護著桌子，身子往百勝他們那桌傾斜，眼睛瞄他們的桌子。</br> 他們桌上有的，他也有。</br> 不對，他桌上還多了一道魚。</br> 收回身子，又傾斜向主桌，眼睛瞄啊瞄。</br> 咦，也沒魚。</br> 為何只有他這小小桌上有一道魚？</br> 陡然想起，玉空大師曾經和他講過的故事，以前有位大將生了病，不能吃鵝肉，但君主想讓他死，就賜給他一道燒鵝。</br> 百戰心里千回百轉，看著這條糖醋魚，香歸香，但好像看到了挺在棺材里的自己。</br> 沒想到，他竟然會落得這么一個下場。</br> 想著想著，他不禁吧嗒吧嗒落下淚來。</br> 南昭雪本意是想，之前幾頓都饞著他，百戰的肚子明顯癟了。</br> 既然知道他的身世，玩笑也點到為止，好好彌補他一下。</br> 哪里想到，這家伙左瞄右瞄，最后竟然哭了。</br> 莫非是……好吃哭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