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極帶著他們幾人一起回王府。</br> 王府中，卓閣老和十皇子已經在等著。</br> 幾人湊到一處，以往都是歡聲笑語，這一回卻是布滿愁云。</br> 南昭雪聽說，也沒急著過來，吩咐人備了涼茶果子，送到書房。</br> 封天極看到這些，郁悶的心情舒暢一些。</br> 對蔣海塵判決，他其實是不滿意的。</br> 若非對方是國公父子，他才不會理會。</br> 眾人落座，蔣錦皓問：“父親，大哥他要被發配到哪里去？”</br> “還不知道，”國公垂頭說，“一切由皇上定奪。”</br> 蔣錦皓又不說話了。</br> 卓閣老摸著胡子問：“國公，恕老夫直言，你身為父親，不知大公子平時做的事嗎？”</br> 國公無比羞愧：“閣老，不怕您笑話，他與我的關系并不怎么好。</br> 尤其是他母親過世之后，我們雖是父子，卻……是我的過失，是我沒有教好他。”</br> 卓閣老見他如此，也不好再多說。</br> 十皇子張張嘴，也只好閉上。</br> 封天極道：“國公，也不必如此，大公子這么做，是他自己的選擇。</br> 他一向聰明，做事周全，此次的事既然做了，就是下定決心，你知與不知，都改變不了什么。”</br> 卓閣老起身道：“十殿下，隨老夫來。”</br> “好。”</br> 十皇子拍拍蔣錦皓的肩膀：“走，我請你喝茶。”</br> 蔣錦皓也跟著他走了。</br> 屋里只剩下封天和國公。</br> “國公，大公子還有一層身份，你可知道？”</br> 國公一怔：“還……還有？”</br> “他還是千機閣的少閣主。”</br> 國公身子猛地僵住：“什么？這怎么可能？”</br> “國公，大公子早已經算定，父皇不會殺他，他殺允王，也是父皇心中所愿。”</br> 國公心思百轉，他親手抓的允王，怎么會不知道私軍的隱情，只是……萬萬沒想到，蔣海塵會牽扯這么深。</br> 他處在巨大的震驚里，又摻雜著自責、愧疚，一時不知該說什么。</br> “國公，大公子是會離京，還是會借助千機閣隱藏，還未可知。你也就先順其自然吧。”</br> 國公站起來，行禮道：“多謝王爺如實相告。”</br> “此事你知便可，莫要告訴他人。”</br> “是，我明白。”</br> 國公離去，南昭雪走進書房。</br> 封天極握住她的手，把經過結果都告訴他。</br> “自請發配？是真發配還是退隱？”南昭雪不以為然，“或者是被皇帝用同樣的方法利用？”</br> “還不知道，”封天極搖頭，“父皇尚未下旨，若只是退隱，哪里都一樣。”</br> 南昭雪說：“王爺，我有另外一件事，想和你說。”</br> “說吧。”</br> “我們昨天在寺中，聽允王提起那個孩子的時候，我懷疑是齊王，你還記得嗎？”</br> “記得，不過，齊王比我大，而他說的孩子比我小，我當時覺得不太可能是他。</br> 后來一想，也許是有人故意而為，弄錯了年齡或者什么的。”</br> “不錯，我也這么想，所以，我給他們做鑒定，發現他們并非父子。”</br> 封天極看著她的眼神，知道還有下文。</br> 果然，南昭雪又繼續說：“不過……王爺，我若說了，你不要激動。”</br> 封天極點頭：“你說。”</br> “我覺得，百戰的養父對允王恨意深濃，而且對他的動向了若指掌，這一切太過不同尋常。</br> 所以，我給百戰和允王做了個鑒定。”</br> 封天極心頭一震：“如何？”</br> 問出口的同時，一些遙遠的過往，當年不曾在意的瞬間，似乎也跟著翻涌出來。</br> 百戰養父對他的疼愛與嚴厲，他們確定出府時他也退走神策軍……</br> “百戰，是允王的孩子。”</br> 封天極指尖一抖，半晌無言。</br> 南昭雪握著他的手，無聲安慰。</br> 封天極心里猶如滾滾浪滔奔涌而過，不住回想和百戰的點滴，有沒有什么對不住他的地方。</br> 除了讓他去打過半年的鐵，似乎……也沒別的什么。</br> “好在，”封天極喉嚨滾了滾，“最后我是讓百戰為他收的尸，也算無心插柳。”</br> 南昭雪擁住他：“王爺，百戰現在過得很快樂，允王已死，若是告訴他，他未必就能開心。</br> 他有知情權不假，可如果他知道之后，無措而不知如何自處，該如何是好？”</br> 封天極聲音發悶：“我也是這樣擔心。”</br> “之前百戰和您提過家人嗎？”</br> “沒有，他偶爾提到他的養父，真正的家人從未提過。</br> 我的貼身侍衛和暗衛大多都是苦出身，大家都不約而同，這方面從來不提。”</br> 南昭雪輕聲道：“那就對他好些，若有機會，他提起時再說。”</br> 目前看來，也只能這樣。</br> “國公府有什么反應嗎？”</br> “他們父子自然是傷心難過，別的倒沒什么，”封天極擰眉，“不過，有一點我挺奇怪。”</br> “什么？”</br> “朝堂上，蔣海塵沒有提到我們，對我們也在寺中的事，只字未提。”</br> 南昭雪愣一下：“這樣？會不會因為沒有證據，他應該已經知道，小十聽信于我們，知道他說的也無從佐證，有可能還會遭受你、七王爺和小十的反擊。”</br> “也有這個可能，”封天極微嘆，“看結果吧，發配去哪，究竟是真走，還是退隱。”</br> 正說著，百勝從外急匆匆進來：“王爺，王妃，有消息了，蔣海塵要被發配去往雄峪關。”</br> 封天極目光頓時一寒。</br> “王爺，雄峪關那可是咱的地盤，他是要去了，那還得了？”百勝額頭都滲出汗來。</br> 南昭雪不只一次看過地圖，尤其是封天極之前駐守的地方。</br> 那里就叫雄峪關。</br> 一聽說蔣海塵要被發配到那里，南昭雪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結果是不是蔣海塵和皇帝早就商量好的。</br> 皇帝養私軍，就是為削弱封天極的勢力，現在計劃敗露，私軍不再私，蔣海塵直接去雄峪關。</br> “王爺，”百勝抿唇，低聲道，“要不要……”</br> 封天極抬眼看他，明白他的意思。</br> 這發配之路，千里迢迢，出點意外在所難免。</br> 他手指輕叩桌子：“派暗衛盯緊，沿途暗哨啟動，好好盯住他，他的行蹤時常來報，如果有其它的舉動……”</br> “可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