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衣袂掠動的聲音再次響起，又歸于沉寂。</br> 那個人這次是真走了。</br> 百勝在最后面輕輕吐一口氣，冷汗滲透后背。</br> 南昭雪睜開眼，看向封天極。</br> 封天極臉色難看至極。</br> “王爺，怎么了？”</br> 封天極緩緩搖頭：“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回去再說。”</br> 三人翻身上馬，急馳出山回城。</br> 回到王府，封天極一邊往書房走，一邊對百勝道：“去暗室，找到雙王之亂那場戰役的資料。”</br> 百勝嚇了一跳：“王爺，雙王之亂？那不是都過去很多年了嗎？”</br> “沒錯，趕緊去找！多找個幾個可靠的人幫你，今晚務必找到。”</br> “是！”</br> 百勝不敢怠慢，趕緊去暗室找。</br> 王府有一間暗室，專門用來存放自開國以來的各種大小戰役資料，以及當時用的戰術地圖等。</br> 封天極曾帶南昭雪看過一次，讓她嘆為觀止。</br> 戰神也不是一夜成就，而是天賦加上勤奮不懈的研究努力。</br> 書房只剩下封天極和南昭雪。</br> “怎么了？”</br> 自從在山間遇見那幾個人，封天極就有些不太對勁。</br> 封天極吸一口氣，低聲道：“那個人，很像我五皇叔。”</br> “什么？”南昭雪愣住。</br> 關于封天極龐大的家族，她了解得并不太多，這一輩的人也就認識打過交道的這幾個。</br> 至于說叔輩的，知道就更少。</br> 就對皇帝最小的弟弟，那位曾見證封天極被珍貴妃收養的皇叔有印象，還是潤安公主告訴她的。</br> 那位皇叔還在還行蹤不定，不知人在哪里。</br> “當年，”封天極拉著南昭雪坐下，“我二皇叔不滿父皇登基，發動過一場兵變。”</br> “我知道，你曾經說過，”南昭雪點頭，“還說正是因為那場兵變，張列的外祖一家被斬盡，他被當時還沒有進宮的蘭妃救起，兩人才相識。</br> 蘭妃的父親是平亂的功臣之一，所以，她才得以進宮，與張列也就分開了。”</br> “不錯，正是如此，”封天極說，“二皇叔兵敗，不肯被俘，當場自盡而亡。”</br> “二皇叔和六皇叔是同一個母妃，六皇叔又一向與五皇叔交好，二皇叔死訊讓他們悲憤交加，三個月之后再次起兵，稱為雙王之亂。”</br> “那過程如何？”南昭雪問。</br> 結果顯而易見，雙王失敗，如今的皇帝穩固江山，一直到今天。</br> “據說戰事慘烈，我也是小時候聽人說起，并沒有親眼得見。</br> 五皇叔身手極佳，他年少時不得寵，母妃又死得早，就在馴獸園那邊長大。</br> 還是因為六皇叔，他才得以出馴獸園。”</br> 南昭雪微蹙眉頭，這樣的人，往往心志堅定，多心狠手辣，而且極為能忍。</br> “那場戰事他們本來是有勝算的，但六皇叔急怒攻心，在行軍中感染風寒，時值隆冬，一下子病倒。”</br> “總攻時中了埋伏，五皇叔為救六皇叔身死，六皇叔僥幸逃脫，但沒過多久，也病亡。”</br> 南昭雪聽完，沉默一下問道：“你是懷疑，方才那個為首的人，是五皇叔？”</br> “我也沒見過他，只是見過畫像，小時候聽宮中老人提過，”封天極垂眸，“我知道這個想法很荒謬，但那會兒，就是第一感覺。”</br> 南昭雪搖頭：“不，并不荒謬，王爺，要相信自己的直覺。眼見不一定為實，何況還是聽來的。”</br> “不管怎么說，也不論那個人是誰，我們且等著。</br> 待引下雷來，必定會驚動里面的人，我想，他一定還會再現身。”</br> 有她開導，封天極的心情好轉不少。</br> 南昭雪知道他在等百勝的消息，等不來也不睡不著，也不再催促他。</br> “那王爺等消息，我去里屋，看看蘭妃的頭發。”</br> “雪兒，你去睡……”</br> “好了，”南昭雪抱抱他，“我去里屋。”</br> 封天極在這里不安，她又怎么能睡得著。</br> 到里屋，意識進入琉璃戒，給齊王治傷時，拿來的頭發也沒有用完。</br> 兩人頭發就位，進行分析比對。</br> 趁著這個功夫，南昭雪給封天極煮杯咖啡，準備個小蛋糕。</br> 剛收拾好，虛空中亮起。</br> 鑒定結果出來了。</br> 南昭雪微微瞇起眼睛。</br> 如她所料，蘭妃和齊王，也沒有母子關系。</br> 拿上東西，出琉璃戒，把咖啡和蛋糕放在托盤上，出去見封天極。</br> 百勝也在。</br> 已經把資料找來。</br> “王爺，先吃點東西。”</br> 封天極放下手中資料，深吸一口氣：“好香。”</br> 百勝迅速掃一眼，又垂下頭。</br> 南昭雪淺笑，遞個紙包給他：“一小勺，兩小塊糖，用熱水沖泡，晚上有任務時，喝一杯提神。”</br> 百勝喜出望外：“多謝王妃！”</br> 他轉身退下，南昭雪提筆在思維導圖上添加內容。</br> 封天極小口喝，這種味道真是奇妙，香濃中有一點點的苦，之后又是香。</br> 看他有滋有味，南昭雪也不著急，等著他吃完再說。</br> “雪兒，你看這個。”</br> 南昭雪放下筆，看他剛才正看的資料。</br> 這資料有些年頭，書頁都有些泛黃。</br> 清晰記錄著，當時六皇叔被伏擊，身處險境，身側的五皇叔替他擋下一劍，正擊中喉嚨，當場身亡。</br> 六皇叔本就病著，這下更是雪上加霜，被手下護著勉強沖出重圍，沒過幾天也病死。</br> 南昭雪手指點在“正擊中喉嚨，當場身亡”這幾個字上。</br> 回想起當時那個人說話時怪異的嗓音……</br> 莫非，他真的沒死？</br> 再往后，附著兩張畫像。</br> 其中一張，瘦且硬，線條都像是帶棱角的。</br> 看著不過二十多歲，比剛才見到的那人年輕許多，但這雙眼睛，眼神銳利似鷹。</br> 南昭雪心時咯噔一下。</br> “的確很像，”南昭雪不得不承認，“可他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明明那么多人看著他死了。”</br> “這一點，還不知道。”封天極臉色凝重，“如果真的是他，那這件事情可就嚴重了。”</br> 那么多銀子，鐵礦，還有曾是叛賊的五皇叔。</br> 想想就令人后背發涼。</br> “雪兒，這件事情我來辦，”封天極放下小碟，握著她的手，“這些日子就辛苦你忙府里的事。</br> 老七的婚事，卓閣老說是包了，但是皇家結親，豈是那么容易……”</br> 封天極說到這里又頓住，語氣低沉幾分：“對不起，雪兒。當初沒能給你一個像樣的婚禮，也沒有……”</br> 南昭雪湊上前，吻住他的唇。</br> 曾好幾次拿那只雞逗他，但南昭雪從未把這事放在心上。</br> “過去的事不必再提，”南昭雪額頭抵住他的，“我們現在過得幸福，彼此信任，好好相守，比什么婚禮都重要，也更有意義。”</br> 封天極心潮涌動，聲音艱澀：“嗯。”</br> “老七的婚事，也需要你多操心，林姨肯定會高興，但在老七的傷還瞞著她。</br> 傷好之前，還是先不要去見她。”</br> “好，我知道了，”南昭雪點頭答應，“府里的事交給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