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深吸好幾口氣,以免被氣死。</br> 以前封天極可不敢這么說話。</br> 看來,的確是委屈了。</br> 珍貴妃也是,這是要干什么?簡直莫名其妙。</br> 她說一通痛快,爛攤子倒是讓他來收拾。</br> 也不想想,戰王妃是那么好說的嗎?</br> 想到齊王的傷,后續還需要南昭雪,再想想雍王的事,余波還早著過去,許多事要處理。</br> 他雖不喜封天極,但不可否認,封天極辦事的能力還是強的。</br> 再三權衡,皇帝忍下這口氣。</br> “盡是渾說,還從來沒有人敢要求朕下旨的,”皇帝指指南昭雪,“你呀,就是仗著朕疼愛天極,顧及他的身體,這才敢胡說。”</br> “行了,朕知道你們委屈了,朕自會公平處理。”</br> 皇帝手指輕敲桌面,沉吟道:“來人!把年前進貢來的綢緞,還有些珍珠藥材,賞賜給戰王妃。”</br> “朕記得,以前還有外族送來的一張大弓和一副寒鐵盔甲,那時候你病著,朕也沒有給你。</br> 這次你賑災有功,就賞你吧!</br> 天極,你是朕的兒子,無論別人說什么,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br> 那些閑言碎語,不要放在心上,在朕心里,你永遠都是貼心懂事又得力的,明白嗎?”</br> “是,兒臣明白。多謝父皇。”</br> “你與齊王是兄弟,他一向性子軟,沉默少語,你雖是弟弟,但很多方面還需要你多照顧。”</br> “好了,去吧,記住朕的話。”</br> “是,兒臣告退。”</br> 他們一走,皇帝方才臉上的溫情瞬間消退:“傳旨,珍貴妃病體未愈,頭腦不清楚,著降為妃,讓她好好養病,其它人無事不許去打擾。宮中事務……”</br> 他略一思索:“暫交給玉貴妃,等蘭妃回宮,協同處理。”</br> 旨意下,珍貴妃才醒來,正在喝參湯。</br> 她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br> 這是……又被降位份,奪了主事之權,還被變相禁足了?</br> 她怒不可遏,把桌子上的東西都摔個干凈。</br> 這算什么?南昭雪給她的下馬威嗎?</br> 南昭雪是讓她知道,她就是母憑子貴,沒有封天極,她的位分和榮光,哪一樣都保不住。</br> 珍妃氣得近乎發狂,大叫一聲又暈死過去。</br> 南昭雪和封天極高高興興出宮。</br> “真沒想到,她要冰魄珠是這個原因。”南昭雪覺得特別奇怪,“竟然是因為蘭妃向皇帝求的。”</br> 封天極握著她的手,細細摩挲她的每根手指,仿佛這是天下最好的珍寶。</br> “這么小小一件事,透出好多奇怪的信息。”</br> 南昭雪自顧說:“首先,蘭妃竟然會覺得,割下來的腸子還要冰著,以免損壞;</br> 其次,她是求到皇上面前的,珍貴妃也得到消息,這個不算奇怪。</br> 奇怪的是,她竟然會跟我們直接要。</br> 她不應該看熱鬧,甚至叮囑我們,不要隨意拿出去才對嗎?”</br> 封天極緩緩開口:“這一點的確奇怪,她總不會真是為了我考慮。”</br> “沒錯,我看她是真的急,是真的想要,不像裝裝樣子。</br> 而且,要是真只是裝樣子,應該去皇帝面前裝,在我們面前裝,有什么意思?”</br> 封天極的手指一頓:“的確。”</br> 也不怪他在這件事情上遲鈍,他是身在其中的人,又有從小的養育之恩。</br> 南昭雪不同,在她看來,她與宮中那些人沒有任何情分,又有現代人的思想,往往能最快發現奇怪之處。</br> 南昭雪突然握住封天極的手:“王爺。”</br> “怎么?”</br> “回宮去。”</br> “為何?”</br> “去看珍貴妃。”</br> 馬車調頭,重新入宮。</br> 封天極沒問南昭雪想做什么,他看得出來,南昭雪有點緊張,還有點小興奮。</br> 這小模樣兒像一只快得逞的小狐貍,搓著爪子看人上鉤。</br> 怪有趣的。</br> 算了,不管她干什么,由著她鬧便是。</br> 一路到珍貴妃宮中門口,南昭雪就感覺到氣氛不對。</br> 封天極問發生了何事,有宮女把剛才的圣旨說了。</br> 南昭雪眼睛微彎,又被降級了?真不錯。</br> 珍貴妃……哦,不,現在是珍妃了。</br> 珍妃還沒醒來,昏過去正在昏睡。</br> 南昭雪擺擺手,讓其它人出去。</br> 她試探一下,珍妃的確不是裝的,真睡著。</br> 南昭雪掃見枕頭上的兩根發絲,并沒有拿,而是直接在珍妃額角拔下幾根。</br> 珍妃痛得眉頭一皺,悠悠轉醒。</br> 南昭雪迅速把頭發收入琉璃戒。</br> 珍妃緩緩睜眼,入目就是南昭雪似笑非笑的臉。</br> 她還以為是做惡夢,一下子清醒過來,脫口道:“怎么是你?你想干什么?”</br> “沒什么,聽說您被降位分,怕您想不開,過來看看。果然,被氣暈了不是?”</br> “你……”珍妃眼前一陣發花,“南昭雪,你真以為本宮治了不了你,是不是?”</br> “是啊,”南昭雪坦然回答,“娘娘,還是養身體要緊,氣壞了可是你自己受罪,我一點事兒沒有。”</br> “好了,告辭了。”</br> 南昭雪拉著封天極:“王爺,走。”</br> 封天極連句話都沒有說,直接跟著她走了。</br> 珍貴妃氣得想起身,掙扎半天沒起來,干脆又跌回去。</br> 腦瓜子嗡嗡的。</br> 重新回到馬車上,南昭雪才把頭發拿出來。</br> “王爺,你看。”</br> 封天極忽然想起,那次給他和念兒做什么鑒定的時候,也是這樣,取了他和念兒的頭發。</br> “你是覺得……”</br> “我覺得,”南昭雪抿抿唇,“王爺,我沒有證據,但我就是覺得不對勁。</br> 我能跟你說嗎?結果有可能是錯的。”</br> “無妨,想說什么說什么,沒什么對錯之分。”</br> 封天極為她攏一下頭發:“不如我來說?齊王和珍妃?”</br> “是的,我是這么懷疑的,否則,她不會如此心急,”南昭雪捏著那兩根頭發,“你還記得,當初蘭妃和林姨都說過,當時珍妃的孩子夭亡,蘭妃的眼睛不好,現在想起來……</br> 的確匪夷所思,但是似乎一切又有點太巧了。”</br> “王爺,她養了你,又不好好待你。</br> 我就覺得奇怪,明明你是她的依靠,她的倚仗,她卻那么多小動作。”</br> “所謂何來?難道她不怕,最后你和她離了心?”</br> “除非,她真的不怕。”</br> “除非,她還有別的倚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