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字字都像耳光響亮，抽得珍貴妃天旋地轉，找不到方向。</br> 珍貴妃活到這個年紀，即便是皇帝，也沒有如此當面痛罵過她。</br> 與封天極關系中的那一點點微妙，也被南昭雪一番話打得稀碎。</br> 母憑子貴。</br> 有封天極這個子，她這個當養母的才貴。</br> 這是珍貴妃最不愿意提及，也最不愿意承認的。</br> 她急怒攻心，雙眼一翻，暈死過去。</br> 周圍的宮女嬤嬤本來都縮著脖子，鵪鶉一般，現在又驚慌失措，但又不敢隨意亂動。</br> 南昭雪迎上她們的目光：“還愣著干什么？趕緊救，該叫太醫叫太醫，本王妃和王爺還得去拜見父皇。”</br> 她拉上封天極就走。</br> 管珍貴妃是真暈還是假暈。</br> 封天極嘴角瘋狂上翹，反握她的手。</br> “王爺想笑就笑。”</br> 封天極低笑出聲，緊緊擁住她：“謝謝你，雪兒。還從未有人，如此為我出頭。”</br> 南昭雪聽得心酸：“這算什么？打嘴仗而已，放心，以后沒人再敢說你。走。”</br> 兩人去見皇帝。</br> 皇帝煩得不行，這兩日就沒一個好消息。</br> 齊王之前被貶出京，他本來沒怎么想起這個兒子來，但蘭妃病情加重，向他提出懇求。</br> 他這才覺得，當初齊王被貶，是因為前太子夫婦，既然那個太子妃是假貨，之前的罪名也就不能成立。</br> 京里除了小十，就是封天極和封天徹。</br> 他雖然喜歡封天徹，但封天徹和封天極關系太好。</br> 這種局面，讓齊王回來，也不失為一個合適的時機。</br> 所以，他欣然應允。</br> 哪成想，齊王還沒有進京，就被弄成半死不活。</br> 正在煩悶，小太監來報，說是封天極和南昭雪到了。</br> 現在沒有圖公公，皇帝也十分不適應，覺得哪哪都不舒坦。</br> “來就來，你那么大聲干什么？嚇死朕嗎！”</br> 皇帝怒氣沖沖訓斥。</br> 小太監大氣也不敢喘。</br> “滾出去！”</br> 南昭雪一進來，就瞧見皇帝滿臉的怒氣，心里暗自痛快。</br> 活該，氣死你才好。</br> 上前行了禮，皇帝問道：“你們來干什么？”</br> “父皇，珍母妃問兒臣要冰魄珠，命兒臣入宮送來。”</br> 皇帝愣了一下：“是嗎？”</br> 南昭雪詫異道：“父皇不知嗎？珍母妃說是您的意思。”</br> 皇帝按著眉心：“朕知道，蘭妃來求朕的。說是齊王被割出一截腸子，想用冰魄珠冰住，以免損壞。</br> 不過，朕以為你們會直接拿去齊王府。”</br> 南昭雪莫名其妙：“為何要冰住？”</br> 皇帝正想解釋，忽然想起來：“對了，齊王的腸子不是你割的嗎？”</br> “不錯，是兒媳，”南昭雪點頭，“所以，兒媳才奇怪，為何要用冰魄珠冰住？”</br> “不是說，這腸子還有用？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能隨意舍棄？”</br> 南昭雪見他不像說笑，心里都驚了：“還有什么用？</br> 切下來就壞死了，如同傷口除去的腐肉一般，扔掉就是。”</br> “是嗎？那大概是蘭妃誤會了，以為還有用，還會再用到。”</br> 皇帝擰眉：“你這種治傷的方法，倒是讓人驚奇，不過，有國公的例子在先，也讓人信服。”</br> “父皇，”南昭雪紅了眼眶，“您別再提國公了，兒媳可不敢聽。”</br> 皇帝奇道：“為何？”</br> “父皇，兒媳不想說。”</br> “朕命你說！”</br> “父皇，剛才我們在珍母妃那里剛受了訓斥，要是說了，豈不是成告小狀？</br> 兒媳本來就不受母妃待見，可不敢做這種事。”</br> “受訓斥？”皇帝不解，“為何？”</br> “父皇，讓兒媳給齊王治傷，是不是您的旨意？”</br> “不錯。”</br> “兒媳說句實話，我不認識齊王，連面都沒有見過。</br> 給國公治傷，上回也是不得已，不知怎么就傳到父皇耳中。</br> 之前齊王府的人求到兒媳面前，兒媳沒有答應。</br> 是因為您下旨意，兒媳不得不從。</br> 兒媳累得不行，還得去給他治傷，治好了，什么賞賜都沒有不說，連個謝謝也沒聽見。</br> 現在還受訓斥，兒媳不服。”</br> 皇帝咳嗽一聲：“要賞賜來了？”</br> “不是，是來向父皇請安，順便說一下冰魄珠的事。</br> 冰魄珠是您賞的，要回去也無可厚非，但珍母妃什么也不說，只說讓交出去，兒媳心里不好受。</br> 她就訓斥王爺，當初殺太子，后又毒死雍王，說他滅手足不留情。</br> 父皇，一切皆由兒媳治國公始起，才有今日去治齊王，讓母妃想起太子……</br> 所以，請您下旨，以后不準再提兒媳醫治國公的事。</br> 齊王是最后一個，治好治不好的，兒媳都不管了，省得以后又連累我家王爺。”</br> 皇帝聽著她叭叭說一堆，想插嘴都找不到地方，直到她說完，才噎住一口氣：“什么？又關前太子什么事？”</br> “兒媳不知道，前太子謀逆，當時的情況，父皇最清楚，不射殺他，小十怎么辦？</br> 父皇被圍在書房怎么辦？</br> 現在危機解除了，反而指責我家王爺，要是那會兒她們被太子屠個干凈，現在還有命在？”</br> “還有雍王，是他自己作死，那是父皇您下的旨意，圖公公舍命都要弄死他，與我家王爺何干？”</br> 南昭雪紅著眼睛，用帕子擦擦眼角：“事就是這么回事，您下旨吧！</br> 您要不下旨，以后誰在提國公，提我家王爺，我就跟誰急。</br> 我管她什么身份，掀桌子罵人動手都敢，到時候您可別怪我。”</br> “放肆！”皇帝一拍桌子，“你說的這是什么話？”</br> “心里話，”南昭雪回答，“您要聽著不好聽，想聽好聽的，那我重新說。”</br> “我高興得不行，受了訓斥，也感激母妃教導之恩。</br> 以后，再有誰謀逆，我們就乖乖束手就擒，不敢反抗，他們愛殺誰殺誰。</br> 齊王的傷我也包了，他活了沒我的功，他死了我們戰王府陪葬。</br> 一會兒回去我就把戰王府拆出一半兒，做義堂，義務給別人看病，累死算完。行了吧？”</br> 皇帝：“……”</br> 眼前有些發花，天地都在旋轉。</br> 皇帝捂著胸口，深吸幾口氣，半晌沒倒過這口氣來。</br> 封天極垂眸，手微握成拳，把南昭雪擋在身后。</br> 皇帝好不容易緩過來，睜開眼一看，忍住又氣笑：“干什么？說完了就躲？”</br> “父皇，雪兒也是替兒臣委屈，若父皇要怪罪，兒臣一力承擔。”</br> “委屈？”皇帝眼底向涼，“你覺得委屈嗎？”</br> “是的，父皇，委屈。”</br> 皇帝：“……”</br> 這話真不知道怎么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