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亮,依舊沒有封天極的消息。</br> 南昭雪已經坐不住。</br> 要不是須得給胡小姐再治一次,打點滴,她早按捺不住出府。</br> 南昭雪把藥片碾成粉末,裝入小瓶,告訴胡小姐用法用量。</br> “以后不必再治療,直接吃這些藥就好,早晚各一次,隨餐服用。</br> 藥用完,也就不用再服藥,吃我寫給的那些藥膳就好。”</br> “等到秋獵時,胡小姐定能再現往日風采。”</br> 胡小姐喜極而泣,拉著南昭雪一個勁兒道謝。</br> 胡夫人在一旁也紅了眼睛。</br> 單膝跪下道:“多謝王妃,大恩不言謝,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差遣!”</br> 胡思赫進屋,正好看到,一時進退兩難。</br> 南昭雪扶起胡夫人:“夫人不必如此,快請起。”</br> 胡夫人回頭看到胡思赫:“怎么了?”</br> “我……”胡思赫抓抓腦門,“也沒什么事。”</br> 胡夫人眉頭一擰:“究竟怎么了?”</br> “啊,卓閣老說,現在局面還不穩,他們這邊沒有什么可靠的人手,想讓咱留幾天,幫幫忙。”</br> 胡夫人和胡小姐對視一眼。</br> 胡小姐淺笑道:“應該的,阿赫,來的時候不是把城中事務安排好了?”</br> “是,是安排好了,”胡思赫臨行時,把其它事都交給了手下副將。</br> 但來的時候,也沒說要留幾天,只以為抓住雍王也就走了。</br> 胡思赫掃一眼在一旁的南昭雪,懷疑是她搞得鬼。</br> 但看自家長姐氣色頗佳,臉上是這幾年沒有的紅潤,還有自家媳婦,剛才……</br> “無妨,”南昭雪開口說,“胡城使若是為難,我去和閣老說。</br> 你身為臨州護城使,的確不能隨意離開。</br> 雖然這次事出有因,也救下十皇子和卓府滿門,但總歸是要冒風險的。</br> 這些本來與你無關,能答應前來,已經是仁至義盡,不該讓你再承受更多的風險。”</br> “你且等著,我這就去和閣老說,讓你帶人走,這里的事,我們來處理,反正我家王爺也快回來了。”</br> 南昭雪說著就要走,胡小姐和胡夫人齊齊瞪向胡思赫。</br> 不用她們瞪,胡思赫自己也受不了。</br> “哎,不是,你等一下。什么叫是要冒風險的,我是怕風險的人嗎?</br> 我要是怕,我就不會帶人來,直接在臨州睡大覺不好嗎?”</br> “我也沒說不答應卓閣老,就是來和夫人長姐說一聲而已,”胡思赫說著,轉身就往外走,生怕南昭雪比他快一步,“我這就去和閣老說,要地形圖布兵。”</br> 南昭雪眼中閃過笑意。</br> 安置好胡家人,胡思赫也去外面忙碌。</br> 南昭雪抽開身,去見卓閣老。</br> 卓閣老趕緊相迎,深施一禮。</br> “王妃,這次多虧了您。”</br> “沒什么,這也是王爺臨行時告訴我的,我也是按照王爺的吩咐做而已。”</br> “王爺神武,讓老夫深感敬佩,”卓閣老由衷道,“王妃找老夫可是有事?”</br> “嗯,現在胡思赫安心守在這里,即便有什么,也不會出現大差錯,所以,我想去找王爺。”</br> “這怎么行?”卓閣老驚訝,“實在太過危險,王妃,不是老夫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br> “閣老,我們之間不必解釋這些,”南昭雪淺笑,“卓尚書和王爺都沒有音訊,我實在坐不住。非去不可。”</br> “你放心,我會帶上百勝和閆羅刀,有他們在側,不會有事。”</br> 卓閣老見她去意已決,嘆口氣道:“只帶他們二人也是不行,不如讓胡思赫派一隊人馬?”</br> 南昭雪本想拒絕,想想也有道理。</br> “好,我會和他商量,這里的事,就交給您,由您來坐鎮。”</br> “你們放心,老夫定能守得住。”</br> “好,還有十皇子,請您多加照料。”</br> “這是自然。”</br> 十皇子端著茶,站在門外,聽得真切,心頭一陣泛熱。</br> 六哥現在沒有音訊,六嫂嫂心急如焚,還要處處考慮,還要記掛著他的安危。</br> 十皇子邁步進來:“六嫂嫂。”</br> “小十,”南昭雪臉上露出笑意,“正好,我說完了,你們好好聊。”</br> “六嫂嫂,”十皇子低聲道,“我等著你和六哥一起平安回來。”</br> “好,”南昭雪拍拍他肩膀,“照顧好閣老。”m.</br> “是。”</br> 卓閣老又問:“王妃準備何時出發?”</br> “酋時。”</br> 南昭雪出院子,去找百勝和閆羅刀。</br> 說明情況,二人都沒意見。</br> “那就去休息,酋時準時出發。”</br> “是。”</br> 府里有野風,外面有時遷,南昭雪并不擔心。</br> 迎面遇見從府外回來的胡思赫,南昭雪道:“胡城使,來得正好,有事與你商量。”</br> “什么事?”</br> “想問你借一隊人馬,我要去找我家王爺。”</br> “找封天極?我去,”胡思赫毫不猶豫。</br> “你得留下,圣輝村離不開你,”南昭雪鄭重說,“卓尚書去找他的同窗,結果一去不回。</br> 王爺去尋,也一直沒有音訊,我擔心有異,本想輕裝帶兩人。</br> 但又一想,萬一對方真的有反心……”</br> “那我更應該去呀,”胡思赫雙眼放光,救封天極啊,多么難得的機會!</br> 也許這一輩子就這一回!</br> 一回就夠了,只要時時提起,就能壓住封天極!</br> 哈哈哈哈,胡思赫都想叉腰長笑。</br> “胡城使好意,我心領了。你忘了卓閣老說過的話?</br> 你得留下,這里還得靠你。</br> 布防軍兵,防住大坑那邊情況惡化,還有山上的尸首坑,以及那座山洞,都要妥善布置。”</br> “這些事情,沒有胡城使,如何能夠做到?”南昭雪字字真誠,“只給我一小人馬,在我五里開外跟隨即可。</br> 若能順利與王爺見面,安全撤回,這些人馬都不必出現,只是以防萬一罷了。</br> 這些許小事,就不勞胡城使。”</br> 胡思赫想想,也對,說不定根本派不上用場,到時候還得讓封天極嘲笑一番。</br> 不劃算。</br> “好,我去安排。”</br> “那我先回院準備,等胡城使的消息。”</br> 南昭雪說完走了,胡思赫又往府外走。</br> 走著走著,忽然感覺出幾分不對來。</br> 村子里和卓府周圍布防軍兵,防住大坑那邊情況惡化,山上的尸首坑和那座山洞……</br> 這些是他看了地圖,聽閣老一點點講過,才精心安排布置的。</br> 怎么……南昭雪張嘴就來?</br> 胡思赫猛地明白過來,他現在被留在這里,從一開始,就是這個女人打算好的!</br> 她去借兵,把叫他來,也不是為了擒住雍王,更不是送他什么功勞,就是讓他來了走不了,駐守在這里,聽他們使喚的!</br> 啊……好氣!</br> 這對夫妻,太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