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黎明,封天極才回來。</br> 輕輕脫了雨衣雨鞋,珍視地放好,又在外面散散身上的潮濕氣,洗漱過后,這才進屋。</br> 緩步到床邊,剛躺下,南昭雪湊上來摟住他。</br> 他擰眉道:“怎么還沒睡?”</br> “睡了,醒了?!蹦险蜒└C在他懷里,“沒你睡不踏實。”</br> 封天極心一軟,用力抱緊她:“我在呢??焖?,天還沒亮。”</br> “嗯,”她嚶嚶答應一聲,“你也睡。”</br> 封天極吻吻她頭頂,也閉上眼睛。</br> 兩人都挺累,但緊要時刻,也不會睡得安穩。</br> 雖說計劃安排,一切妥當,但凡事總有意外,何況這是與天災斗。</br> 沒睡多久,封天極就醒了。</br> 南昭雪又摟著他,強行讓他閉目養神一會兒,這才和他一起起床。</br> 吃早膳的功夫,問起昨晚的事。</br> “情況怎么樣?”</br> “雍王派管家給趙冬初送信,讓趙冬初趕緊抓緊去河堤兩岸救災,言辭間很是嚴厲。”</br> 南昭雪輕笑:“之前的感情牌,拉攏不過去,這次是想以身份壓人?</br> 想回來之后,這邊也辦得差不多,搶功?”</br> “應該就是此意,”封天極點頭,“趙冬初根本沒見管家,晾他一個時辰,他才放下信走了。”</br> “宋昭那邊有消息了嗎?”</br> “雍王給宋昭的信,已經被調換,”封天極說,“他讓宋昭辦兩件事。</br> 一是派人去支援他;二是運送草藥?!?lt;/br> “調換的信中,只有運送草藥一事。”</br> 南昭雪略一思索:“你那邊的人手準備好了?”</br> 封天極眼中閃過笑意:“雪兒聰慧,不錯,那幾個被我安排在宋昭軍營中的人,已經準備好,去相助雍王?!?lt;/br> 南昭雪嘶一口氣:“夠狠。”</br> “一般一般,”封天極淺笑。</br> “我們什么時候動身?”</br> “吃過早膳,休息片刻,等小十過來,我們就出發。”</br> “雍王已經走了半夜,我們也不能耽誤太久,”南昭雪起身,“我去收拾一下藥箱什么的?!?lt;/br> “不必著急,”封天極拉住她,盛一碗熱湯給她,“先吃飯,雍王走了半夜,也不會落下我們太遠。”</br> “為何?”</br> “他的馬車走的是官道,現在官道不好走,兩邊淹水,官道泥濘不堪,他且得走一陣子。”</br> “我們不同,我們走近路,雖然路窄,但換輛輕便的馬車就行。</br> 再加上前幾日我一直有派人專門清理,路上人少,而且平坦易行?!?lt;/br> 南昭雪贊嘆:“王爺,還有什么是你想不到的?你如此聰明神武,讓別人情可以堪?”</br> 封天極耳朵微微泛紅,現在南昭雪對他不吝夸獎,時不時就夸一通,讓他受用又有點不好意思。</br> 正說著,外面有說話聲。</br> 正好也吃得差不多,南昭雪起身到門口,崔嬤嬤上前來報:“王妃,胡老先生求見?!?lt;/br> “哦?是嗎?快請去偏廳,別讓老人家在外面淋雨等著?!?lt;/br> “王妃,老爺子不太高興,不肯去?!?lt;/br> “??”南昭雪納悶,“又怎么了?說來沒有?”</br> 崔嬤嬤搖搖頭:“沒說,就說讓通報,要是讓進的話,就到臺階下來回話?!?lt;/br> 南昭雪擰眉不解:“早膳沒送去?”</br> “送了,早送了,廚房那邊按照食譜送的。”</br> “罷了,請他進來吧。”</br> 不多時,胡老先生穿著蓑衣慢慢走來。</br> 他的蓑衣不比封天徹的那件,有些舊,草的顏色也暗了許多,水珠順著草尖滴滴答答。</br> 南昭雪站在廊下,問道:“您怎么了?”</br> 胡老先生鼓著腮,也不說話,抖抖身上的蓑衣。</br> 南昭雪莫名其妙,看到他抖蓑衣,突然就明白了。</br> 今天早上腦子一直在想著雍王的事,把昨天晚上去見過卓閣老的事情忘了。</br> 也沒想到,這一大早的,兩人就見過面了。</br> 想必應該不算是偶遇,定是卓閣老打著傘去見過胡老先生。</br> 想什么來什么。</br> 卓閣老的笑聲在院門口響起。</br> “老胡,老胡?你等我呀,怎么跑得那么快?</br> 你說說你,不在雨中欣賞雨景,走得匆匆,豈不是浪費了?”</br> “不過,想想也對,你這蓑衣沉重,不比我的雨傘輕便,是得走得快些,不然一直穿著也是費勁……”</br> 胡老先生一臉幽怨地看著南昭雪:“聽聽,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br> 老頭兒委屈得不行。</br> 從懷時摸出一本包好的醫書來,遞給南昭雪:“我也要?!?lt;/br> 南昭雪哭笑不得,把醫書給他推回去:“不必用醫書換。</br> 我是昨天晚上有要事與閣老相商,做為謝禮,送他的傘。</br> 您那份,我也準備了。”</br> 胡老先生眼睛倏地亮了,沖卓閣老一挑眉。</br> 南昭雪回屋,拿一雙硅膠鞋套:“這個給您,可套在靴子上,行動自如,可讓鞋子不濕。您與閣老不同,若以后出門采藥行走,就不怕雨天濕鞋子了?!?lt;/br> “對對,”胡老先生滿意得不得了,“就是就是。</br> 我出門采藥,或者去藥田,兩只手占著,也沒有多余的手打傘,還是蓑衣實用,就差能不濕的鞋子。</br> 這個好,我喜歡,王妃送到我心坎里了。”</br> 他蹭蹭手,雙手接過,珍視無比。</br> “真奇特,又軟又彈,竟然還能防水。”</br> “看著軟,還結實呢,一般的石子路,樹木尖刺,都不怕的?!?lt;/br> “真的?”胡老先生眼睛明亮,偏頭再次沖閣老揚眉。</br> 卓閣老也不示弱,轉動雨傘,上面飛濺的水珠甩他一臉。</br> 正在這時,封天極從里面出來。</br> 昂首挺胸,穿著雨衣和雨鞋。</br> “雪兒,去收拾一下,咱們要出發了?!?lt;/br> “……好。”</br> 南昭雪進去收拾,封天極走到二老面前,指指雨衣:“雨衣,薄軟,防水的?!?lt;/br> 抬抬腳:“雨鞋,不用穿靴子,直接穿?!?lt;/br> 二位老人人擰眉瞪眼,湊近仔細觀察。</br> “真的假的?”</br> 封天極不多解釋,直接踏入雨中。</br> 兩人又趕緊湊過去觀察,隨即驚嘆。</br> 南昭雪從屋里拎著藥箱出來,看到這一幕,哭笑不得。</br> 卓閣老和胡老先生立即把目光對準她,眼神期待。</br> 南昭雪清清嗓子:“這個……沒有,王爺獨一份。”</br> 封天極眉飛色舞,下巴抬高。</br> 二老互相瞪一眼,異口同聲:“我們不貪心。”</br> 他們倆爭,可以,那必須的,但不能和王爺爭。</br> “我也要回圣輝村?!弊块w老說。</br> 胡老先生一拍胸口:“我也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