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出王府,沒再耽擱,拿著令牌直接出城。</br> 此刻,他已經決定,既然事情發生了,那就按照計劃去辦。</br> 災不災的不重要,那些普通百姓反正已經淹了,也不重要。</br> 重要的是,趕緊去圣輝村,救卓家。</br> 有卓家能為他說話,就能扭轉局面。</br> 回來再賑災,也不晚。</br> 現在已經決堤,京兆府不會不理,事情鬧大發,趙冬初也得責任。</br> 讓趙冬初去忙,救完卓家回來,順路去露個面就行。</br> 打定主意,一出王府,就命管家親自給趙冬初送封信。</br> 又派幾名侍衛在明,幾名暗衛在暗,快馬加鞭去通知宋昭。</br> 雍王自認為安排妥當,他不能帶太多的人出城,以免泄露行蹤,導致計劃失敗。</br> 但出了城,通知宋昭,讓宋昭派人來協助,是輕而易舉的事。</br> 要不然,宋昭曾經做過讓他當眾出丑,給他戴綠帽子,即便他從未想過娶溫冉冉,也是不能容忍的。</br> 就是為了今天。</br> 坐在馬車中,思索這些天發生的事,件件都不順心。</br> 感覺還不如在紫山朝寺的時候。</br> 抬手撫撫額頭上的傷,暗暗發狠,有朝一日,他登上寶座,定叫所有人都匍匐在腳下!</br> 剛想到這兒,馬車忽然猛烈一晃,躲閃不及,雍王的頭再次撞到車壁上。</br> 忍不住痛呼一聲,傷口疼得更厲害。</br> “干什么!”</br> 他忍無可忍大聲吼,可外面雨聲陣陣,車夫根本聽不見。</br> 挑簾往外看,一團漆黑,雨順著風飄到門口,浸濕衣袖,潮涼之意讓他越發煩躁。</br> 馬車前掛著的燈籠左搖右晃,風雨中看起來似虛弱至極,仿佛下一瞬就會滅。</br> 雍王狠狠放下車簾,心里憋屈得要死。</br> 這都是什么破事,什么破路!</br> 別人此時在睡夢中,香甜入睡,他卻要風雨兼程。</br> 不過,轉念又一想,卓閣老現在都死了,也就稍稍平衡。</br> ……</br> 封天極把南昭雪送回王府,讓她先去安睡。</br> 雍王連夜出京,封天極也有些事也隨之處理。</br> 南昭雪也沒犟,點頭答應,沒讓他分心。</br> 進王府,沒立即回院,而是思索著去見卓閣老。</br> 卓閣老這幾步也睡得晚。</br> 一來是發現十皇子天資聰穎,是個苗子,他很欣喜;二來也是因為連日大雨,惦念著老宅。</br> 在這里一住這么長時間,卓閣老自覺已經給人家添了不少麻煩,不好再整日追著詢問。</br> 正在書桌前寫字靜心,聽到院子里有動靜。</br> 從窗子里望出去,但有人提燈而來。</br> 趕緊披上外袍打開門,見是南昭雪。</br> “王妃,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卓閣老連忙點上外屋的燈,多點幾支,光線更亮。</br> 南昭雪進屋,野風打著傘在外面把風。</br> 卓閣老看了野風幾眼,收回目光問:“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嗎?”</br> 南昭雪點頭:“雍王已出城,去圣輝村。”</br> 卓閣老有些激動:“這……有消息了?那邊?”</br> “嗯,河道衙門已經把消息送入宮,河岸決堤了。”南昭雪說得平靜。</br> 但事實上,古往今來,水患,河岸決堤,從來都不是小事。</br> 卓閣老面色凝重,緩緩坐在椅子上:“當真發真了,這……這可真是……”</br> 嘴唇哆嗦半晌,問道:“那百姓……”</br> “閣老放心,王爺都安排好了,一切妥當。”</br> “那就好,那就好啊。”</br> 卓閣老明顯松口氣:“圣輝村那邊……”</br> “那邊也準備就緒,萬事俱備,我來,就是和您說一聲,免得您記掛。</br> 您不必操心,還和之前一樣,安心住在府里便是,有什么進展,我會及時和您說。”</br> “好,好,多謝,”卓閣老松馳不少,“這次,多虧有王爺和王妃相助,老夫才能躲過這一劫。”</br> “應該的,您平時善因種善果,是您的福報。”</br> 卓閣老心花怒放。</br> 這么長時間相處下來,南昭雪自然知道,這位老人家最喜歡聽什么。</br> 也罷,只要能安他的心,哄著說又何妨。</br> 讓卓閣老安了心,南昭雪也沒多留,起身回院。</br> 剛要走,卓閣老清清嗓子,若無其事地說:“野風丫頭,你這傘甚是怪異,哪來的?”</br> 野風一抬下巴,得意又傲嬌:“是我家主子給奴婢的。”</br> 卓閣老立即看向南昭雪,眼神可憐巴巴。</br> 南昭雪無奈,拿出準備好的一把黑色男用傘,遞給他:“這個給您遮雨用。”</br> 卓閣老眼睛一亮,南昭雪教會他用法,這才離去。</br> 回到院子,崔嬤嬤和瑤月都迎上來,伺候她梳洗更衣。</br> 南昭雪問碧月:“腿怎么樣?有沒有又不舒服?”</br> “沒有,好得很,小姐放心。”碧月柔聲道。</br> 南昭雪淺淺笑笑。</br> 收拾妥當,瑤月把床也鋪好:“小姐,快睡吧。”</br> “不急,”南昭雪走到多寶格架子前,拿出一個小盒子,“這個給你。”</br> 碧月驚喜:“給奴婢的?”</br> “嗯,給了野風傘,她經常出去走,你整日不愛動,下雨又無聊,這個給你打發時間。”</br> 碧月打開盒子,一股幽幽木香傳來。</br> 借著燈光看,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木鳥。</br> “這是……”</br> “這就是個玩意兒,之前偶然得的,挺有趣,”南昭雪攏一下頭發,“放著也是放著,你拿去玩兒吧。”</br> 碧月把小木鳥托在掌心:“真好看,如此精致的小木鳥,和真的一樣,奴婢從未見過。”</br> “這不就見著了?去吧,你也早些休息,腿注意保暖。”</br> “是,多謝小姐。”</br> 碧月歡歡喜喜,捧著小木鳥走了。</br> 南昭雪留下一盞燈,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雨聲,無法入睡。</br> 進入琉璃戒,在空間里靜氣凝神。</br> 她最近發現,在這里面打坐休息,比飽睡還有精神。</br> 漸漸放空,感覺五官意識格外清晰起來。</br> 聽到外面的雨聲,水珠砸在枝葉上,從葉端滑落。</br> 聽到水滴到魚缸里,濺出水花。</br> 聽到小丫環在廂房里輕輕打呼嚕的聲音。</br> 還有……</br> “嗒”一聲微響。</br> 南昭雪睜開眼睛,細小的聲音又瞬間消失,融入一片嘩嘩的夜雨聲中。</br> 她轉頭看向窗外,目光沉沉似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