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七王爺封天徹就叫開宮門,渾身是血地求見皇帝。</br> 皇帝本來就睡得晚,最近又淺眠,一點動靜就醒了。</br> 被驚醒,每個毛孔都在透著怒意。</br> 圖四海小心謹慎上前,低聲回稟:“皇上,是七王爺來了。”</br> “這么早?他來干什么?故意來吵朕的嗎!”</br> “七王爺渾身是血,也不知道傷到了哪……”</br> 皇帝驚愕:“老七受傷了?快,讓他進來,宣太醫(yī)!”</br> 一見到封天徹這身慘樣兒,皇帝就更驚了。</br> “你……老七,這是怎么回事?”</br> 封天徹像是繃著最后一口氣,搖搖晃晃地要跪。</br> 圖四海急忙扶住他:“王爺,您可慢著點。”</br> “快,快坐下,”皇帝擰著眉,“先別說話,一會兒太醫(yī)看過再說。”</br> “父皇……”封天徹抓住他的手,“父皇,兒臣若不說,怕沒機會說了……”</br> “胡說什么?”皇帝握住他的手,感覺他手的冰涼,還有掌心粘膩的血。</br> 皇帝的手微微一顫,想要松開,又強忍住。</br> “父皇,兒臣從軍營中回京,半路竟遭伏殺,幾名護衛(wèi)都盡數(shù)折損,父皇……兒臣多怕見不到您和母親了……”</br> “誰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劫殺朕的皇子!朕一定下令,嚴加搜查捉拿,老七,你好好養(yǎng)傷,其它的交給朕。”</br> 正說著,太醫(yī)匆匆忙忙地來了,一見封天徹的樣子也嚇了一跳。</br> “父皇,”封天徹氣息微弱道,“求父皇恩準,讓兒臣去母親那里治傷吧,否則污了父皇的書房,您稍后還要上朝,別耽誤父皇的政事。”</br> 皇帝心頭微震,這個老七一直都是驕橫無理,和誰也不怎么對付,朝中大臣對他也是頗有微辭。</br> 正是因為如此,皇帝對他才最是放心。</br> 如今,他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這一場刺殺讓他所受刺激不小。</br> 皇帝難免心疼,但還是點頭答應:“也罷,就去你母親那里,有她照顧,朕也放心。”</br> 他轉頭又叮囑太醫(yī),無論什么好藥材,盡管用。</br> 封天徹被抬走,皇帝深吸口氣,還是聞到有股子血腥氣。</br> 圖四海手腳麻利的打開半扇窗子,又點了香。</br> 皇帝手撫著額頭,一點睡意也沒了。</br> “老七竟然傷成這樣,身邊的人也都折損殆盡,會是何人要取他性命?又是為何?”</br> 圖四海不敢接這話,給他身后塞了兩個大引枕。</br> “老六的病怎么樣了?”</br> “回皇上,太醫(yī)院回話說,就是舊疾復發(fā),還是按原來的法子治的,過幾天就會好,王爺和王妃現(xiàn)在閉門謝客,也是為著……”</br> 圖四海后面的話沒再說,垂首站在一邊。</br> 皇帝眼睛微瞇:“老七一向和老六要好,老六這邊剛病,老七就又出事,怎么都瞧著不像是巧合。太子還沒有回東宮嗎?”</br> “還沒有,太子殿下若是回來,定是先向您來請安的。”</br> 皇帝冷哼:“朕如何能安得了?他們夫妻,連個孩子都保不住!”</br> 圖四海眸子看著自己的鞋尖,大氣敢不敢喘。</br> 他心里暗驚,皇帝這是懷疑太子了,懷疑是太子因為失了孩子,牽怒到戰(zhàn)王夫婦身上,又因為戰(zhàn)王夫婦閉門在家,所以才對七王爺下了手?</br> 畢竟,太子妃當初去的時候,可是沖著戰(zhàn)王妃的好八字去的。</br> 現(xiàn)在倒好,不但沒沾著福氣,反而連孩子都沒了。</br> 皇帝閉眼靠著床頭:“圖四海,傳旨。”</br> ……</br> 封天徹的母親林嬪,是醫(yī)女出身,早年皇后出宮時,遇到險情,為她所救,剛巧也給皇后診出有了身孕的喜脈,因此,被認為是個有福之人。</br> 有福之人,長得又清麗,皇帝就下了旨意讓她入宮,以示恩典。</br> 入宮后,她也著實被寵了段日子,后來又生下七皇子封天徹,著實惹人艷羨。</br> 也正因為如此,她忽然病了一場,好了之后本就清冷的性子越發(fā)冷淡,皇帝起初還哄一哄,時間久也就慢慢淡了。</br> 她的位份也就一直停在嬪位,這么多年都沒有動過。</br> 她也無所謂,不爭不搶,有吃有喝,有醫(yī)書看,沒事自己鼓搗藥材,在這皇宮中倒成了安穩(wěn)的那一個。</br> 自珍貴妃執(zhí)掌后宮以來,也從來沒有為難過她。</br>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下去。</br> 她剛起沒多久,宮女就匆忙來報:“娘娘,王爺來了。”</br> “現(xiàn)在?怎么這個時辰來了,快去,準備他愛吃的點心拿上來。”</br> “娘娘,王爺他……”</br> 見宮女臉色不對,她沒再追問,匆忙往外走。</br> 一見到封天徹被抬進來,臉色頓時一變:“快,拿藥箱!”</br> “母親,”封天徹伸手握住她,“兒臣……不要緊。”</br> 林嬪垂眸,輕聲喝斥:“都這樣還不要緊?別說話了。”</br> 人抬進去,太醫(yī)急忙見禮,林嬪頷首道:“有勞太醫(yī)了,還是我來吧,勞煩太醫(yī)幫忙拿些藥材即可。”</br> 太醫(yī)求之不得,這七王爺?shù)钠庹l不知道?萬一一個不好,挨打都是輕的。</br> “是,微臣這就去拿。”</br> 太醫(yī)匆忙走了,林嬪讓宮女們退出去,她連忙心疼地問:“怎么回事?徹兒,你到底傷到哪里了?”</br> “母親,兒臣的確受傷,但都是皮肉傷,不打緊,已經在六哥那里吃了藥,就是看著嚇人。”</br> 林嬪用濕布給他沾去血污:“那你這是做什么?”</br> “母親,兒臣受的傷不打緊,可兒臣身邊的兄弟卻是真的死了,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br> 封天徹眼睛泛紅,咬牙切齒。</br> “嗯,”林嬪點頭,“你打算怎么做?我能什么能幫你的?”</br> 封天徹目光一軟:“母親,六哥說,先讓我入宮向父皇告狀,其它的事他在查了。”</br> 林嬪為他理理腮邊的亂發(fā):“也不能都讓人家忙,這畢竟是你的事。你可有什么頭緒?說予我聽聽。”</br> 封天徹把當時的情況說了說,提到那道特別的傷口。</br> 林嬪略一思索,拿紙筆畫下:“你看,可是這樣的兵器?”</br> 封天徹一看,眸子頓時亮了:“正是!母親,您是如何得知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