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拿出從南運程書房得到的書信,和那張狀紙并排放在一起。</br> “王爺,你看。”</br> 封天極沒問她書信怎么來的,一對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br> “這筆跡,是出自一人之手。”</br> “是,那么問題來了,”南昭雪指尖輕敲那張狀紙,“此人可以確定,是雍王手下的幕僚。”</br> “如果是同一個人,他和南運程在信中提到的主子,應該是雍王,也就是說,準備大批藥材,意圖對圣輝村下毒手的,是雍王。”</br> 封天極點頭:“是。”</br> 南昭雪一時沒有說話,沉默半晌,緩緩道:“可是,據我所查,阮姨娘和太子妃之間,肯定是有某種聯(lián)系,而且,她得知太子妃小產之后,立即就找借口去寺廟。”</br> “我本來以為,南運程背后的人是太子,太子太需要這個功勞,剛才又看到這份狀紙,發(fā)現(xiàn)筆跡一樣,所以才心有疑惑。”</br> 封天極略一沉吟,拿起兩張紙,在燭光下對照:“會不會……此人表面是雍王的人,其實已經投靠太子?或者,他從一開始,就是太子的人。”</br> 南昭雪點頭:“也不是沒有可能,事情錯綜復雜,不能出錯,王爺還要仔細調查才好。”</br> “好,本王明白,”封天極微笑,“這封信,可否借本王一用?”</br> “沒問題。”</br> 封天極還有許多事要做,南昭雪也想回去看醫(yī)書。</br> 夜色深深,南昭雪合上書,又想起書信的事,總覺得哪里不太對。</br> 思來想去,暫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以前都是見史書上記載,奪嫡之爭如何如何,現(xiàn)在有這個奇妙的機會親身體會,還真是殘酷。</br> 這可不是游戲,輸了還能重來。</br> 揉揉眉心,索性上床休息,等等看封天極那邊查到什么再說吧。</br> 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沉沉睡去。</br>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匆匆腳步聲,還有人低低說話。</br> 似乎是崔嬤嬤和野風。</br> 她一下子醒來,不是夢。</br> 披衣裳下地,正好崔嬤嬤也輕步進來,見她醒了,快步過來伺候:“王妃,七王爺來了,在王爺書房,有急事相求,請您拿上藥箱。”</br> 封天徹?</br> 這幾天一直沒有見過他,南昭雪都快把他給忘了。</br> 既然是讓她拿藥箱,就一定是受了傷。</br> 南昭雪不再多問,挑上燈籠去封天極的書房。</br> 剛一進屋,就聞到一股血腥氣。</br> 燈火搖搖,封天徹站在屋子中央,渾身是血,身邊還有一個人,不知死活。</br> 封天極見她來,迎上來低聲簡短述說。</br> 封天徹前幾日去了城外軍營,他懶得理會京城里的破事,沒事就去軍營里。</br> 這兩天天氣干燥,不知怎么的就起了點小火,很快撲滅以后,發(fā)現(xiàn)被燒的是之前蔣海塵送來的草藥。</br> 這點損失對于軍營來說不算什么,國公處置了看守不利的人,打了軍棍,又換了巡防,也就算過去了。</br> 但封天徹覺得,這事兒有必要和封天極說一聲,所以,就找了個由頭回來報信。</br> 不料,在半路上,竟然遭遇了伏擊,他手下一共七人,路上死了六個,就這個剩下的還有一口氣。</br> “六嫂……”封天徹聲音嘶啞。</br> 南昭雪略一點頭:“把他交給我,你們出去,有需要我會說。”</br> 房間里安靜下來,南昭雪仔細查看,眉頭緊緊皺起。</br> 的確傷得極重。</br> 這傷口……</br> 事不宜遲,這種傷放在醫(yī)院的話,得需要做一場手術了。</br> 南昭雪不敢大意,迅速施救。</br> 封天徹垂頭喪氣,坐在外面臺階上,往日的小霸王現(xiàn)在一點精氣神也沒了。</br> 封天極拍拍他:“老七,振作點。”</br> 封天徹聲音發(fā)悶:“六哥,他們都是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沒死在戰(zhàn)場上……我連殺他們的是誰都不知道。”</br> 封天極心頭發(fā)堵:“會知道的。”</br> 封天徹抬頭,眼角有細碎水光:“你有頭緒了?”</br> “算是,還沒有確鑿證據,”封天極堅定承諾,“查出之后,我會給你個交代,放心。”</br> 封天徹別過頭,用力抹了下眼睛:“多謝六哥。讓我知道是誰,我一定給兄弟們報仇!”</br> “一會兒這邊有了結果,你去進宮見父皇,”封天極叮囑,“就這么去。”</br> 封天徹詫異:“可是,萬一父皇下令追查,不會打草驚蛇嗎?”</br> “敢刺殺你,他們就是不怕查,知道查也查不出什么,我就是要驚,讓他們狂,而且,”封天極語氣一頓,“你不去見父皇,請他作主,那才是欲蓋彌彰,會讓他們真以為你知道了什么,不敢讓父皇知曉。”</br> “好,那我去,”封天徹回頭看看,聲音低下去,“估計是救不活的,傷……太重了,破了內臟……”</br> 其實結果他清楚,只不過是還想盡最后一分力。</br> 兄弟倆默默無言,等著那個既定的結果。</br> 一個多時辰過去,房門開了。</br> 南昭雪一臉倦容的出來,一眼對上坐在臺階上兩人。</br> 他們倆僵著身體,嘴唇緊抿,想問,又問不出口。</br> “叫人準備吃的,我餓了,”南昭雪說。</br> 封天極眼睛微睜,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緩緩站起來:“好,這就安排,申管家,趕緊吩咐下去。”</br> 一直守在不遠處的申管家趕緊去吩咐廚房。</br> 封天徹慢一拍,竄起來問:“六嫂,他——他……”</br> “暫時不會有危險,但能不能活,還要看接下來的兩個時辰,不要挪動,不要進去看,等時間到了,我自然會讓你見。”</br> 封天徹歡喜地語無倫次:“好,好,我不看,不看。可……他不是內臟都……”</br> “是,內臟破了,出血很多,但目前沒事了,”南昭雪不想解釋太多,“這些你們不必操心。該操心的,是另外一件。”</br> “什么?”</br> “他的傷口,和趙冬初的很像。”</br> 她走下臺階,對封天極道:“可見,對方和當初追殺趙冬初的,是同一個,或者同一批人,也就是,和湖心莊的事情有關。”</br> 封天極眸光凜然,殺機肆意。</br> 很好,一而再,既如此,那就戰(zhàn)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