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就在望江亭邊，瞪大眼睛看著，看他身后的男人，怎么射死封天極。</br> 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看到，就感覺喉嚨一涼，有什么堅硬冰涼的東西穿過。</br> 在穿過的瞬間，還有一點點金屬之聲。</br> 那是……</br> 封天極的赤羽箭。</br> 他的箭，其實還有一個小小的機關。</br> 需要時，在射發之前啟動，在射中目標之后，會越發鋒利，不但不會因為受到阻力而停下，反而會輕而易舉地穿透目標。</br> 箭穿過太子的喉嚨，直射入他身后那個男人的胸口。</br> 兩團血花，一前一后炸開。</br> 太子用盡最后一把力氣，把早嚇傻的十皇子推入水。</br> “撲嗵”。</br> 隨著這一聲，他自己也垂下頭，血珠如線，滴滴答答入湖水中，暈染一片淺紅。</br> 封天徹在一旁看呆了，低聲道：“六哥，你殺了太子，這……”</br> “他早就不是太子了，”封天極緩緩收起弓，“殺便殺了，他該死。”</br> 封天徹吞一口唾沫：“正是。”</br> 有人跳入水中去救十皇子，封天極和封天徹先去見皇帝。</br> 圖四海把在窗口看到的剛才這一幕，膽顫心驚地稟報給皇帝。</br> 皇帝眼睛倏地睜大，全身緊繃，又迅速恢復如常。</br> 殺了？</br> 就這么殺了？</br> “父皇，兒臣救駕來遲，請父皇恕罪！”</br> 外面響起封天極和封天徹的聲音。</br> 書房的門依舊緊緊關著，沒人答言。</br> 封天徹有點沉不住氣，低聲道：“六哥，父皇他……”</br> 封天極垂眸，面色如常。</br> 他早就預料到這個場面。</br> 但他不后悔。</br> 殺太子，是他早就想做的事。</br> 這一次，不過就是順勢而為罷了。</br> 無論他殺還是不殺，皇帝心里對他都不會滿意，危機過后，忌憚只會加深。</br> 左右都是一樣，還不如殺了痛快。</br> 封天徹咬咬牙，又高聲叫一遍：“父皇，叛黨已誅，兒臣求見父皇！”</br> 良久，圖四海打開房門，皇帝從里面出來。</br> 天邊已經微微有了亮光。</br> 已經是大年初一。</br> 宮城地面卻被血洗一遍。</br> 遠處十皇子被救起，但早已昏迷不醒，被抬回住處。</br> 皇帝收回視線，看著面前的兩個兒子。</br> 封天極身上，甚至連半點血都沒沾。</br> 他的劍，他的大弓，就放在旁邊。</br> 就在剛剛，他毫不猶豫地射殺了太子。</br> 皇帝的驚怒猶如濤浪，想發，卻沒有出口。</br> 他能說什么？太子謀逆是事實，這滿地的血，滿地的尸首，都在說明這個事實。</br> 封天極救了他。</br> “罷了，起來吧。”</br> 封天極和封天徹起身。</br> “父皇，太子已伏誅，李秉直和孫仲林是主要從犯，業已被殺。</br> 國公被孫仲林重傷，臨危之際，叮囑手下親衛，假意隨孫仲林而來。</br> 他們在宮門口，與兒臣一起，斬殺孫仲林。”</br> 皇帝聽完，點頭道：“國公被傷，現情況如何？”</br> “這兒臣暫時不知。”</br> “這樣吧，”皇帝略一沉吟，“這邊的事情，就由老七來處理，無非就是打掃殘兵。</br> 你去國公府，代表朕，看一看他的情況，帶上太醫和藥。”</br> “是。”</br> 封天徹一聽，不禁有點懵，趕緊道：“父皇，六哥留下吧，兒臣去看看國公。”</br> 這一場平亂，是六哥的功勞啊，讓他打掃，把六哥支走，算怎么回事？</br> 這不成搶功了嗎？</br> 皇帝還未開口，封天極道：“七弟，聽父皇的吧！</br> 巡防營是你的人，神策軍現在哪些是叛軍，哪些是功臣，還未明朗，還要仔細甄別。</br> 最好把守衛父皇的人都換了，巡防營的壓力不小。”</br> 封天徹還想說什么，封天極拍拍他肩膀：“還有，珍母妃那里，你記得幫我去看一眼。</br> 我趕著代父皇去國公府，等回來之后，再去問安。”</br> 封天徹察覺到肩膀上的力度，緩緩點頭：“好的，六哥，你放心。我會去看的。”</br> 皇帝這才想起來，也吩咐圖四海命人去各宮查看。</br> 封天極告了退，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br> 他才不想留在這里，演一些虛假的戲碼。</br> 他還想趕著去看南昭雪，告訴她平亂成功，讓她不必擔憂。</br> 此時，南昭雪也在屬于她的“戰場”。</br> “擦汗！”</br> 胡老先生在短暫的震驚之后，現在已經開始習慣，迅速給她擦一下額頭上的汗。</br> 眼角的余光瞄見國公被切開的肚子，紅的黃的白的……</br> 他見過治過無數的外傷，哪怕是缺胳膊斷腿的也見過，但……從未見過這種。</br> 剛開始有點暈，腿都有點軟，手哆嗦得不成樣子。</br> 他活了幾十歲，自認為醫術還算可以，從來沒有想過，在一個傷者面前，會慌成這個樣子。</br> 而且，更讓他震驚的是，南昭雪說，由她來動手，并非只是怕治療失敗，讓他承擔責任。</br> 而是，她真的有把握。</br> 胡老先生仔細觀察著她，她神情專注，目光堅定，手上穩得很，沒有半點的遲疑和膽怯。</br> 好像，她手下的不是活人，只是任她隨意切切割割的菜瓜。</br> 正是這種堅定，也慢慢影響了他，讓他也漸漸平復下來。</br> “能正常了嗎？”南昭雪忽然說。</br> “啊？”胡老先生一愣，“能，能。”</br> “能的話，就看一眼，我跟你說這種治療方法的關鍵在哪里。”</br> 胡老先生眼睛猛地睜大：“教我？”</br> “不想學？”</br> “想啊，當然想！”</br> “那就看，這是一條命，和我們一樣，都是人，沒有什么可怕的。”</br> 胡老先生心頭微震，斂氣凝神。</br> 南昭雪手里拿著手術刀：“看，這里破了，需要縫合一下。</br> 相對來說，這是比較好治的，有的如果破得厲害，還要切除。”</br> “切除！？”</br> “是的，人的生命力其實很強大，很多器官可以切掉一部分，甚至可以切除一整個。</br> 當然，能保的時候還是盡量保。”</br> “國公這傷，看著重，其實只要治療得當，該修補的修補，熬過感染期，不算難治。”</br> 難就難在，現在的人不會開膛手術，更沒有把握熬過感染。</br> 胡老先生如遭受石破天驚，這種說法，他從未聽說過。</br> 明明如同天方夜譚，但他此時卻又無比相信。</br> 不知為什么，此時此刻，南昭雪就是讓他無比信任。</br> “這種好像和平時用的針線不同。”</br> “是不同，這種不用拆傷口，時間長了，會自動消失。”</br> 其實是吸收，只是怕不太好理解。</br> 就這，胡老先生也得好好消化。</br> 他此時有點后悔，沒有帶自己的孫子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