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勒克咬牙瞪眼，恨不能撲過去把二王子撕碎。</br> “卑鄙，無恥！你這個小人！”</br> “我小人？”二王子看著他發瘋，“我這條命可是從你們的刀下奪回來的，雖說設計了你們，但我也是真流了血的，如果不是我命大，也早就一命嗚呼。”</br> “是你自己蠢，為了一個女人，拋下整個部落，能怪得了誰？”</br> “是我瞎了眼，”達勒克握緊拳頭，拖著鐵鏈嘩啦作響，“錯信了那個歹毒的女人。”</br> “她是歹毒，但也是你愚蠢在先，行了，別怪這個怪那個，就怪自己吧，”二王子看著他笑得開懷，“如果你覺得不解氣，那就狠狠抽自己的嘴巴好了。”</br> “哈哈，”二王子大笑幾聲，轉身出去。</br> 達勒克獨坐在帳篷中，氣得眼睛通紅，但他空有一身力氣，也扯不斷鐵鏈，只能干生氣。</br> 正閉著眼睛運氣，感覺有人走進來，他哼道：“干什么？還沒得意夠？”</br> 來人沒有回答，他忽然感覺不對，這次，對方身上有明顯的殺意。</br> 就在他睜開眼的剎那，看到刀光一閃，直奔著他劈過來。</br> 他嚇了一大跳，慌亂扯著鐵鏈一擋。</br> “哐”一聲，刀砍在鐵鏈上，冒出一陣火光。</br> 他剛要松一口氣，但對方攻勢不停，反手又是一刀。</br> 刀刀都奔著他的要害，招招都是想要他的命。</br> 達勒克左躲右閃，其實對方并不是他的對手，但一是因為他被鎖著，二是因為對方招術奇特，這種近身打法，他從未見過。</br> 又快又狠。</br> 幾個喘息之間，已經過了好幾招。</br> 達勒克憋住一口氣，再次搏開砍過來的刀，不顧被劃開口子的手臂，快速后退幾步，這才有機會仔細看對方究竟長得什么樣。</br> 一看之下，又驚又怒，更多的還是意外。</br> 對方竟然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br> 梳著幾根小辮子，眼睛大而黑，眼神十分兇狠，讓他想起草原上的小狼，有一種……同鄉人的感覺。</br> 但這姑娘身上穿著中原服飾，而且皮膚白潤。</br> 她雙手提著雙刀，刀尖微翹，又像是草原人慣用的彎刀。</br> 這點似曾相識，又摻雜著截然不同的感覺，讓他有些茫然。</br> “你是什么人？”他用的哈斯語。</br> 野風蹭蹭刀刃上的血：“我是烏卓部的雅格。”</br> 達勒克眸子猛地一縮，不可思議地看著野風。</br> “你……你竟然沒死！”</br> “是啊，我沒死，”野風舔舔嘴唇，眼睛閃爍著殺機，“但你，今天晚上必須死。”</br> 達勒克一愣，隨即哈哈大笑。</br> 他抬手臂，看看傷口，不以為然道：“憑你？”</br> “憑我。”野風點頭，“我要殺你，為我阿爹，阿娘，和我的族人，報仇。”</br> 達勒克微瞇眼睛，哼道：“那就來吧，看是你殺我，還是我送你去見他們！”</br> 話音落，兩人迅速再次交戰。</br> 達勒克被鎖著受限，但力大不虧，野風雖然力量不及他，但動作靈活，招式狠辣。</br> 她把南昭雪教給她的那些，全部用上，沒有半點保留。</br> 這些日子的苦練，堅持，一直壓在心底的仇恨，沖上她的頭腦，散布在血液，奔流不息。</br> 一招一招，眼前浮現家人，族人死去時的情景，鮮血染紅大地，女人孩子都死在刀下，刀光火光匯聚在一起，一度成為野風的惡夢。</br> 她忘了怎么逃出，忘了怎么踏著族人的血和尸首逃到鄰國，為奴為婢。</br> 若不是遇到南昭雪，她還如同獸一般，過著不見天日的日子。</br> 活不下去，死又不敢死。</br> 好在。</br> 今天晚上，都該結束了。</br> 達勒克起初并沒有把野風看在眼里，覺得一個小姑娘而已，即便從小習武，才多大？</br> 但再次交手，他發現他大意了。</br> 漸漸的，他體內的那股子難受，似乎又開始發作。</br> 他強忍著，野風一個躍起，從上而下，他抓住機會，一把抓住野風手腕，用力一擰。</br> 奪刀！</br> 野風的身子被他擰得轉了兩圈兒，手中刀也脫離。</br> 達勒克冷笑一聲。</br> 然而，笑還沒完，忽然瞄見野風空了的手里再次有光芒一閃。</br> 他暗叫不好！</br> 再想躲，已然來不及。</br> 喉嚨一涼并一痛。</br> 他想叫，卻叫不出聲，大團大團的血從傷口處涌出來。</br> 野風一腳踩住他，一手拔下他喉嚨里小匕首。</br> “這是你欠我們的。”</br> 達勒克身子抽搐幾下，血無聲而迅速地滲透冰涼的土地。</br> 一如，當年他斬殺烏卓部時一樣。</br> 野風掀開簾子，頭也不回的出去。</br> 南昭雪站在門外，淺笑著看她。</br> 野風眼眶一酸，嘴巴撇了撇，大顆大顆的淚涌出來。</br> 阿爹死的時候，她沒有哭，阿娘擋在她身前，讓她快逃的時候，她也沒有哭。</br> 現在，她靠著南昭雪的肩膀，無聲痛哭。</br> 南昭雪輕攬著她，沒有開口，讓她哭個痛快。</br> 在主帳里的二王子完全沒有得到一點消息。</br> 他有點困倦，想睡，卻總覺得要有什么事發生。</br> 按按額頭，正在閉目養神，忽然有人掀簾，一陣冷風吹進來。</br> 猝不及防的，他打了個寒顫。</br> 急忙回頭望，見進來兩個人。</br> 是他臨離開京城時，遺憾沒有見到的兩個人。</br> 封天極和南昭雪。</br> 他們穿著黑色衣裳，披著同色大氅，身上裹著寒意，一看就是連夜而來。</br> 二王子微怔之下，臉上露出笑意：“王爺，王妃，沒想到還能再見。”</br> 南昭雪淺淺笑了笑，手一揚，一樣東西拋下來扔給他。</br> 他伸手去接，卻沒有接到。</br> 東西“咚”一聲，掉到地上，滾到他腳邊。</br> “二王子走得匆忙，這是你的東西，忘記拿了吧？”</br> 是他的玉佩。</br> 二王子眸光微閃，察覺到他們是來者不善，彎腰撿起，若無其事地笑笑：“沒什么，一塊玉佩而已。”</br> “當初，是王妃救了我，您也曾說過，要我留一樣東西，如果不嫌棄……”</br> “王妃東西得多的是，”封天極打斷他的話，“不會要你的東西。”</br> 南昭雪轉身坐下：“王爺說得對，本王妃不會要你的東西，但不是因為東西多。”</br> “就是因為，嫌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