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手指緊握,眼底深處似冬日的冰凌。</br> 回想到這個異世這么久,各種人也見過不少,可被人如此當成工具人,還是頭一回。</br> 看著二王子和拓拔公主兄妹情深,她簡直想沖上去給這兩人一頓嘴巴子。</br> 再看一眼被拿下拓拔安,譏諷的笑也沒了諷刺的意味。</br> 諷刺什么呢?</br> 南昭雪覺得,她竟然和這個假使團一樣,半斤八兩,都被這對兄妹給耍了。</br> 他娘的。</br> 把人都拿住,押到一旁。</br> 封天極也回到座位上,在拓拔玉兒叫出那一聲“哥哥”時,他也意識到。</br> 再看南昭雪的臉色,輕聲安慰道:“別氣,他們得意不了太久。”</br> 南昭雪舌尖舔舔門牙:“這個虧吃的是真爆。”</br> 二王子和拓拔玉兒現在就是戲精上身,兩人對皇帝跪下,聲淚俱下。</br> “皇上,求您為我作主!我與哥哥一同前來,不想半路上被他們劫殺,為了堂而皇之的進京城,他們對我使用禁術!還害得我哥哥差點死了……”</br> 拓拔玉兒臉色蒼白,哭得如梨花帶雨,好不可憐。</br> 于皇帝而言,她正在新鮮頭兒上,自然更容易讓皇帝動心。</br> 二王子悲憤交加:“皇上,哈斯部一向野心勃勃,假意投誠,實則就是為了挑起爭端。</br> 如今,更是想出如此惡毒的法子,瞞天過海,冒犯天威,實在罪不可恕!請皇上下令,把他們斬殺!”</br> 假拓拔安大聲道:“公主,公主!你怎么如此?明明是你……”</br> “我明明對你們信任有加,父皇當初要誅殺你們,還是我為你們求情,不忍我們部落血流成河,可誰知……你們竟然恩將仇報!害我至此,皇上英明,承蒙永王殿下神武機智,否則……”</br> 封天徹眉頭緊鎖,看向封天極。</br> 封天極緩緩搖頭,示意他先什么也別說。</br> 太子拍案而起:“簡直豈有此理!父皇,他們竟然欺騙到父皇頭上,實在可恨,小小部落,干出此等惡行,不殺不足以彰顯我朝國威。</br> 父皇,請下令,斬殺他們,兒臣愿意親自監斬,把他們的尸首人頭,掛于城門之上!”</br> 他義憤填膺,要不是因為手臂上還有傷,恐怕更加激昂。</br> 皇帝被他們三人又是哭訴,又是激憤,也覺得,面子上的確掛不住。</br> 就在他猶豫之時,一道蒼老卻洪亮的聲音響徹大殿:“皇上,老朽有一言。”</br> 眾人轉頭去看,走出來的是卓閣老。</br> 他已辭官告老,不能再自稱為臣。</br> 盡管如此,在場的人還是對他無比尊敬。</br> “閣老有話只管講來,”皇帝客氣道。</br> “皇上,承蒙皇上記掛,老朽今日得上殿赴宴,也才能看到這樣的情景,實在讓人匪夷所思,也讓人怒火中燒。”</br> 太子臉上浮現幾分得意,只要卓閣老和他的意見一致,那就妥了。</br> 卓閣老話峰一轉:“不過,老朽以為,就地將他們斬殺,不妥。”</br> 太子笑意一凝,脫口道:“為何不妥?”</br> 卓閣老淺行一個禮:“殿下,這假使團,所為何來?”</br> 太子略一思索:“一是送公主和貢品,二是為騙取父皇的賞賜。”</br> “還有三,”卓閣老朗聲道,“如二王子所說,哈斯部狼子野心,不甘心臣服,那他們此行,更大的目的,就是挑起爭端。”</br> “若是讓他們得逞,公主命不久矣,我們與吳離,中間橫著公主的一條命,吳離王也覺得他的好意被辜負,自是不肯罷休。我們兵多將廣,自也不會認輸,而哈斯部,就可漁翁得利。”</br> “所以,我們才要斬殺他們的王,讓他們都死在這里,揚我國威!”太子鏗鏘道。</br> 封天極嘴角微勾,扯出一絲譏諷的弧。</br> 卓閣老道:“斬殺了他們的這個王,還會有下一個,他們不缺王。據老朽所知,哈斯的王叔,就很不安分。他們此行,也算是兵行險招。”</br> “皇上,如若今日依二王子所言,殺了這些人,那我們與哈斯的仇就解不開,在他們國內的王叔,也會因此順利稱王,出師有名,是我們助他站穩根基,而吳離,卻高枕無憂。”</br> “可這原本,是哈斯與吳離的仇怨,與我們無關。”</br> 卓閣老冷笑一聲:“二王子,假使團,我們可以斬殺,是我皇的威嚴不可被欺;</br> 可這位哈斯的王,我們卻不能斬殺。等你回去時,你可把他帶回,至于你們如何和他們交涉,那是你們的事。”</br> 南昭雪和封天極對視一眼,彼此眼中皆是笑意。</br> 姜,還是老的辣。</br> 卓閣老所說,正是他們心中所想。</br> 如果卓閣老不出面,封天極也要站出來阻止。</br> 之前,南昭雪和封天極的確是想著把假使團掀翻,利用這個機會,把哈斯的王按死在國內。</br> 如果邊關生亂,封天極也不懼,大不了披掛上戰場就是。</br> 但現在事情不一樣。</br> 拓拔玉兒和二王子,明顯是設了一個天大的局,利用苦肉計,豁出整個使團,唆使達勒克動手。</br> 拓拔玉兒,絕不是中了什么禁術,她從頭至尾都在演戲。</br> 騙達勒克,讓他不顧部落,一路跟著來京,一副癡情種的樣子。</br> 可他哪里知道,他跳入陷井,他的心上人,就沒打算讓他活著回去。</br> 二王子在國內可能真的不受寵,他太想利用這個時機,好好的立威,還有什么能比拿回朝廷的賞賜,斬殺了達勒克的功勞更大?</br> 更何況,把人殺了,東西拿了,他還能全身而退,片葉不沾身。</br> 至于起戰火,哈斯要想報仇,也找不到他們頭上。</br> 是皇帝下的令。</br> 與他何干?</br> 到時候,他要么可以隔岸觀火,再收一次漁人之利,要么可以趁機徹底拿住哈斯,畢竟他們是臨國,有什么不能談?</br> 至于拓拔玉兒為什么會選擇與他合作,這其中,暫時不得而知。</br> 總之,他們倆就是合謀。</br> 南昭雪心中憋著一口氣,說什么也不能讓他們得逞。</br> 卓閣老說完,立即有文臣出來附和。</br> 拓拔玉兒眸光流轉,雙手扶在皇帝膝蓋上:“皇上,求您為玉兒作主啊!”</br> 南昭雪眸子微瞇,這個狗血的老皇帝,可別被美色沖昏頭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