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嘴唇顫抖,表情悲傷又委屈。</br> “父皇……是……長公主推了兒媳,兒媳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得罪了她,當時她只說,兒媳讓她出了丑,讓她臉上無光……”</br> “父皇!”封天極跪下道,“她應該沖兒臣來才對!是兒臣說,不該在大殿上,在使團面前跳舞,她該恨兒臣,為何要對付雪兒?”</br> 皇帝一時哽住,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br> 若別人指責,他還能勉強說一句證據不足,可現在,當事人說了,還能說什么?m.</br> 南昭雪鼻音很重:“父皇,兒媳身份卑微,縱然被淹死,也不敢有任何怨言,長公主何其尊貴,是您的掌上明珠,連太子都讓她三分,兒媳就是一塊石頭,不敢比之相較。”</br> “可兒媳總歸也是您選的,與王爺為良配,兒媳感激不盡,我這一死,就苦了王爺,還請王爺不要以為我念……”</br> 她話說到這里,頭一歪,又暈了。</br> 皇帝:“……”</br> “雪兒!”封天極撲到床邊,顫聲道,“我怎么會不以你為念?若你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會獨活!”</br> 皇帝捏捏眉心,感覺頭疼得不行。</br> 恰在這時,余嬪也到了。</br> 一見到床上的南昭雪,她也露出關切之情,奔到床邊查看情況,低聲詢問太醫。</br> 她這一側臉,剛才被長公主打的那一巴掌,正好清晰無比的展現在皇帝面前。</br> 印子發紅,臉腫起來,一眼就看出是被抽了耳光。</br> 封天極也瞧見,問道:“母妃,您的臉……”</br> “不妨事,不小心摔了一跤,”余嬪搖頭,“這都是小事,雪兒要緊。”</br> 盡管封天極不怎么想追問,但話說成這樣,也只好問:“摔能摔成這樣?”</br> 余嬪抿著嘴唇,不說話了。</br> 長公主也到了,她猶豫又著急,想知道南昭雪究竟怎么樣,又怕真的醒了。</br> 硬著頭皮進來一看,見她還昏迷,而余嬪又在她床邊,低著頭,一副委屈的模樣,八成就是在說被打的事。</br> 她立即道:“父皇,您不要聽這個女人胡說!兒臣沒有想打她,是她故意激怒兒臣,說兒臣蠢笨如豬,還說……”</br> 余嬪慌亂的抬頭:“公主,我沒有……”</br> “你還說沒有!明明就是你胡說八道,我才忍不住打你的,你休要再裝!”長公主怒不可遏。</br> 皇帝怒聲道:“跪下!”</br> 長公主一愣:“父皇,兒臣……”</br> “跪下!”</br> 皇帝再次喝一聲:“混帳東西!你無法無天,朕本不想與你計較,念著你是朕的第一個女兒,對你百般縱容寵愛,可你卻恃寵而驕,不思謹慎小心為弟妹們做好榜樣,反而處處囂張妄為!</br> 跪到殿外去,沒朕的旨意,不許起來!”</br> 長公主滿臉通紅,委屈得不行。</br> 皇帝一見她這樣,真是恨鐵不成鋼。</br> 以前怎么沒有發現這個女兒這么蠢?讓她去外面,就是想拉她出這個困局,否則一會兒……</br> 封天極豈容這種事發生?</br> “父皇,方才雪兒說了,就是長公主推她,兒臣想問問,她該如何處置?”</br> 果然還是來了。</br> 長公主急道:“我沒有推她,你有什么證據?”</br> “還需要什么證據?方才雪兒已經醒來,親口說的。”封天極字字鏗鏘,“先有你的玉佩在湖邊被找到,后有宮女被滅口,還有你的手鐲,再加上雪兒的親口指認。你還要什么證據?”</br> 的確,辯無可辯。</br> 長公主雙手緊握,緊咬著嘴唇。</br> 封天極起身出去,抓住她那個侍婢,目光鋒利似刮骨鋼刀:“王妃已醒,你的主子也什么都招了,你若再敢胡說,就是欺君之罪,扒皮,抽筋,斷骨,你自己選!大理寺的監牢,樣樣都辦得到。”</br> 侍婢的腿都軟了,站也站不住,顫抖如篩糠。</br> “奴婢……奴婢愿說……”</br> 封天極拖著她進殿,她低頭什么也不敢看,趴在皇帝腳邊,哭著道:“皇上,是……是長公主推的王妃,嫉恨王爺壞了她的好事,她氣不過,就想……出出氣。”</br> “賤婢,你竟敢!”長公主還想喝斥,但已經于事無補。</br> “父皇,事情清楚,人證物證據在,還請父皇定奪!”</br> 余嬪也緩緩跪下:“皇上,臣妾無能,自身有罪,也不能保護好孩子們,臣妾請皇上為孩子們作主,哪怕再給臣妾一些責罰也好。”</br> 皇帝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也沒辦法替長公主挽救。</br> “傳旨,令其它人先出宮,今天的事,不許議論!”他先下旨,不管怎么說,此事不宜再鬧大。</br> 圖四海下去傳旨,皇帝又看著長公主說:“你犯下大錯,先去外面跪著,好好清醒清醒,想想自己的過錯!等戰王妃醒來,你親自向她認錯,看她的意思,朕再決定該如何罰你!”</br> 封天極雙手微握,垂眸不語。</br> 長公主跌坐在地上,讓她出去跪著就夠丟人了,還讓她給那個賤女人道歉?</br> 她抬頭看著皇帝:“父皇……”</br> “閉嘴!”皇帝喝止,“再多說一個字,你就滾去還守皇陵!”</br> 長公主不敢再多言,縱然萬般恨,千般不甘,也只能去。</br> 余嬪又趁機道:“皇上,讓臣妾留下,照顧雪兒吧。”</br> “母妃,您身體也不好,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兒臣在這里就好,等雪兒醒了,兒臣再差人去稟報您。”</br> 皇帝嘆一口氣,對余嬪說:“好了,別跪著了,仔細傷了身體。</br> 朕看你氣色不佳,想必這陣子也吃了不少苦,上次余家的事,你也是被牽連,既已知錯,以后要小心才是。”</br> “是,臣妾謹遵皇上旨意。”</br> “好了,回去歇著吧,”皇帝頓了一下,又說,“臉上的傷,好好上藥。”</br> “……是,多謝皇上。”</br> 余嬪抹抹淚,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轉身退出去。</br> 皇帝看著封天極:“你也別太心急,朕把太醫留在外殿,隨時注意情況,藥什么的任意取用,必不會虧待了她。”</br> 封天極沉默片刻:“兒臣多謝父皇。”</br> 皇帝語重心長:“天極,你們畢竟是姐弟,都是朕的孩子,血脈相連。</br> 她性子是驕縱了些,但朕覺得,她并非就是真是想誰的命,她還不敢,只不過就是當時火起,一時沖動。</br> 當然,朕也會好好罰她。”</br> 封天極心中冷笑,不敢?一時沖動?</br> 他沒說話,皇帝心里也有點不高興:“好了,你好好照顧他,朕也乏了。”</br> “兒臣恭送父皇。”</br> 皇帝一走,封天極抬頭看他的背影。</br> 剎那間,眸光中火氣與冷意交織,殺意森森。</br> 就這么算了?絕無可能。</br> 長公主的命,他要定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