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雪的確是凍得不輕。</br> 尤其是初落水的時候。</br> 但這一下,也是她故意受的,已經做好思想準備,在落水的剎那,就解開身上大氅。</br> 她水性還可以,雖然不能像時遷似的在水底下很長時間,但也足夠應對。</br> 她就是要這一下,給長公主這個機會,把事情鬧大,把長公主翻身的苗頭徹底壓死。</br> 長公主心腸歹毒,又身居高位,關鍵的是,她對封天極早就心存不滿。</br> 若是讓她再翻身,她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封天極。</br> 欲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br> 長公主心生惡念,在推她入水的時候,她就打定主意,演一場苦肉計。</br> 不過,這水也真……他娘的冷。</br> 她提氣摒息迅速往前游,避開剛開始那幾個軍士,看到這棵大榕樹,悄悄上岸。</br> 凍得瑟瑟發抖時,忽然想到那本氣機書,她迅速調息打坐運氣,那股子寒意也慢慢被消退,里面的衣裳也慢慢變干。</br> 神奇卻有效。</br> 她正準備加速再來一次,就聽到野風的聲音,在琉璃戒里找了找,找到一只微型小手電,手指那么大,用電池,電池用完也就完事兒,所以,她極少用。</br> 亮光閃了幾次,奈何野風這丫頭心里著急,又沒有見過手電,根本沒有發現。</br> 她只好又收回,加速調息。</br> 直到封天極來,看到他的模樣,南昭雪鼻子就有點發酸,用小手電提示幾次,封天極也沒發現。</br> 看到他要往水里跳,南昭雪急得加快速度,甚至想干脆現身,再找機會對付長公主,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封天極跳水。</br> 好在,百勝看到了。</br> 百勝曾經見過那種神奇的光源,還羨慕時遷得過兩個,而且,時過也沒少向他顯擺。</br> 聽完南昭雪的話和計劃,封天極捧著她的臉,用力吻住她的唇。</br> “你總說,要注意安全,沒有什么比命重要,那你呢?你可知道,我剛才……”</br> 從未如此害怕過。</br> 南昭雪摟住他脖頸吻住他:“我保證,最后一次。事不宜遲,你下去找百勝和野風,讓他們配合。”</br> 封天極又用力抱了抱她:“對不起,是我的錯,沒能給你簡單的生活。”</br> 這一路走來,南昭雪陪著他,辛苦奔波,殫精竭慮,全都是因為他身邊的人和事。</br> “好了,不說這些,心疼我,就別讓這些白費。”</br> 封天極目光凜冽:“好。”</br> 他躍下樹梢,叫過百勝。</br> 百勝就在附近轉悠,趕緊跑過來。</br> 封天極對他低語幾句,又讓他去找野風,隨后,他大步流星去殿內。</br> 長公主還在殿里,她回來以后心還是慌得不行,連飲三杯酒才能鎮靜一些。</br> 樂聲還在響,她看看四周,很多人和以前一樣,沒有什么區別,更沒有人發現什么。</br> 慢慢的,她心里也穩定下來。</br> 剛才沒有人看到她,只有她身后的丫環跟著,等回到公主府,直接把人殺了便是。</br> 至于南昭雪,這么冷,根本沒有活的可能。</br> 想到南昭雪死了,她就痛快。</br> 之前蔣家的事,就是南昭雪和封天極聯合潤安公主母子,這次又讓她在大殿上出丑,被封天極那個賤種說什么獻歌舞是供人賞樂。</br> 簡直可惡!</br> 殺南昭雪,讓封天極痛不欲生,簡直就是一舉兩得。</br> 她深吸幾口氣,剛把心松下來,就看到神策軍副統領進來,還和南昭雪身邊的小丫頭說了什么,又見小丫頭去找了潤安公主,潤安公主也匆匆出去。</br> 她的心又瞬間繃緊。</br> 被發現了?</br> 又等一陣子,也有其它變化,她又松馳下來,琢磨著要不就干脆離宮,回府上去。</br> 但看別人也沒有人走,她這一走,有些顯眼,何況,她也想知道,南昭雪的情況究竟怎么樣。</br> 如果撈上尸首來,還要看看封天極傷心欲絕的樣子,那才過癮,也不枉剛才擔憂一場。</br> 她正想著,端著酒杯慢慢啜飲,眼角余光突然瞄見一道影子,還沒看清是什么回事,一股巨大的力道就踢中她肩膀。</br> 她毫無防備,打著滾翻到一邊,后背碰到鄰桌,把鄰桌的人也嚇了一跳。</br> 長公主痛得眼前發花,動彈不了,還沒緩過來,就又被抓著手腕拖起來。</br> 她對上一雙冷厲冰冷的眼。</br> 這眸子充滿殺意,似出鞘鋒刃,寒氣四射。</br> 長公主呼吸一窒,像被這目光扼住了喉嚨。</br> 封天極語氣森然:“我問你,雪兒呢?”</br> 長公主心頭突突跳,咬住舌尖,強自鎮定:“我怎么知道?她在哪,你不是應該問你自己嗎?”</br> “你還裝?”封天極拖著她往外走。</br> “你放開!封天極,你瘋了?放開我!”長公主大聲叫,卻無濟于事。</br> “來人,來人,給我拿下他!”</br> 神策軍哪敢上前,只能干瞪著不敢動。</br> 大殿內一片安靜,樂聲不知什么時候也早停了,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邊,不知道這是什么怎么回事。</br> 蔣錦皓上前來,想說幾句什么,被封天極一把扒拉開。</br> 封天極絲毫不顧其它人的目光,長公主一邊叫喊,一邊被拖著走。</br> 首飾掉了,頭發散了,身上滿是土,鞋也掉了一只,別提多狼狽。</br> 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這樣被對待過。</br> 她的侍婢早嚇傻了,直到她被拖出去很遠,才回過神,趕緊追上去。</br> “殿下,殿下……”</br> 皇帝此時正和拓跋玉兒溫存,這異國的公主,的確不同,長相不一樣,手段也不一樣。</br> 把皇帝迷得心癢癢,要不是體力有些不支,還想再重溫一次。</br> 看著這嬌嫩的人,又暗暗感慨,自己到底是老了。</br> 這個念頭讓他既傷感又有點沮喪,還有點不甘。</br> 拓跋玉兒紅著臉,身上的汗還未退,上手拉著他,眼睛水汪汪,媚得不像話。</br> 皇帝心神蕩漾,正要忍不住,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嘩。</br> 李秉直就守在殿門口,看到有兩個人影過來,喝斥了一聲,對方依舊往這邊走。</br> 他心生警惕,手搭在刀柄上,覺得這兩人姿勢實在怪異,到近前才看清,一個是封天極,另一個……竟然是長公主!</br> 他趕緊迎上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