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聽得心頭發酸。</br> 這才幾天，戰王府就派人送了兩次東西來。</br> 上次弄的那個，滿院子飄香，就是干瞪眼吃不著，自己也弄不成，實在氣人。</br> 他這氣還沒有消呢，又送來什么書信。</br> 人家戰王府的下人都會寫信，寫得酸死個人，好像他家王爺和王妃情比金堅，天下最情深的一對夫妻。</br> 太子咬咬牙根，牙都酸倒了。</br> 再看看自己，距離東宮最近，可他那個太子妃……</br> 算了，不提了，想想就生氣。</br> “還有別的嗎？”</br> “還有王妃寫的一封信，都是寫的一些瑣事，說什么在街上偶遇了以前認識的婦人，還說去看了什么戲，哦，最后還有一張小畫像，奴才瞧著，畫的是戰王?！?lt;/br> “畫像？”太子的牙更酸了，“她還會畫畫？”</br> “倒算不上什么畫，就是寥寥幾筆，也沒有涂顏色?！?lt;/br> 太子心里平衡了點：“哼，那算什么畫？無非就是女子玩的小把戲罷了，有文采畫技的女子，本宮見得多了?！?lt;/br> “雍王那邊，有什么動靜嗎？”</br> “他那邊倒沒有，聽說是側妃來過一次，在城門前被攔住，也沒帶東西進來?！?lt;/br> 太子撇撇嘴，沒帶東西，就不是誠心，在城門口落幾滴淚，誰不會。</br> 他擺擺手：“行了，出去吧。”</br> 煩死了。</br> 他本來想表演一下孝心動天地，跪上幾個時辰，但才一個多時辰過去，他就受不住了。</br> 想想還是算了，除了雍王，別人都走了，他也就干脆離開。</br> ……</br> 其它人懷的什么心思，封天極不知道，轟走封天徹，他細細品味。</br> 南昭雪給他的小布包里，是一副特別的護膝，看上去丑丑的，針腳也不怎么好，還有幾條帶子。</br> 這應該是讓他綁在腿上。</br> 大概是覺得，他是在宮里，動不動要行禮，天又冷，保護膝蓋。</br> 他嘴角含著笑，握著軟軟的觸感，注意力移到南昭雪的這封信上。</br> 她絕不會無緣無故寫這么幾件事，一定有更深的含義。</br> 以前認識的夫人，夫君有病……這不是宋昭的夫人嗎？</br> 她夫君要來京中看病，宋昭要來京城？這個時候，是回京來述職的？</br> 那就是說，他平安無事，一切如常。</br> 可雍王應該已經知道了圣輝村的事，為何還留著宋昭？</br> 這里面定有隱情。</br> 再往下看，看戲，看什么戲？他平時很少看戲，還很少聽說有這種，一抬手一變臉，雪兒喜歡看這個？</br> 不，不會，她性子清冷，入王府之后，從未看過戲，那次路過書場和戲園子，連進去的意思都沒有。</br> 那為什么會提到這個？</br> 等等！</br> 南昭雪手指一頓，落在其中兩個字上——變臉。</br> 變臉？！</br> 水鬼？</br> 他又翻開時遷寫的那封信，上面提到雪兒因思念他，故地重游，還不經意間叫了他一聲。</br> 故地？</br> 王府別苑？</br> 那么晚了，賞梅也瞧不見，為何會去王府別苑？</br> 莫非，是帶了什么東西，不方便帶回王府，所以才去了王府別苑？</br> 會是什么？</br> 兩封信放在一起對照，封天極又注意到南昭雪信中的一句話。</br> 東方太陽剛一升起的時候。</br> 說天亮時分不就行了，為何要這么說？</br> 東方，太陽……東宮？</br> 東宮，變臉，水鬼，王府別苑……</br> 封天極心口突地一跳，腦子里電光火石般一閃，突然想到了什么。</br> 他霍然站起，來來回、回地踱著步，腦子里一些不可思議的想法，漸漸的清晰展現。</br> 他震驚不已，覺得不可思議，卻又覺得，一直以來有些解不開的疑問，也因此而說得通了。</br> 可布下這么大的局，究竟是為了什么？</br> 太子究竟知道不知道？</br> 封天極心亂如麻，想起和南昭雪在一起時，經常和她有商有量，現在只有孤身一人，實在難受。</br> 想想也是奇怪，這才多久的時間，他一個人孤單單那么多年，南昭雪卻用短短幾月的時間，讓他不再習慣孤寂。</br> 他強迫自己穩住心神，好在，時間已經過去兩天，再有一天，就能出宮了。</br> 不急，不急。</br> 然而，很多事情都事與愿違。</br> 第二天一大早，封天極他們就被叫醒。</br> 說是最后一天，儀式會更加隆重一些，要早早地去，還要焚香叩拜。</br> 封天徹都快煩死了，和封天極嘀咕幾句，想兩個人一起說會兒小壞話。</br> 不料，這次封天極卻破天荒，不但沒說，反而還有點喜滋滋。</br> 封天徹：“？？”</br> 眾人出院子，十殿下掃了一圈：“咦，五哥呢？”</br> 太子淡淡道：“誰知道，也許他更孝順一些，早已經去了，走吧，咱們去瞧瞧?！?lt;/br> 他才懶得等雍王。</br> 太子看一眼封天極，語氣透著幾分譏諷：“六弟，聽說昨天六弟妹又給你送書信來了？”</br> 上次他問封天極關于火鍋的事，封天極都不想說，這次卻相反。</br> 封天極眼中都帶著笑：“不錯，太子殿下說得極是?！?lt;/br> 太子心里狐疑，他覺得，好像封天極就在等著他問。</br> 有心不想再問，但又按捺不住好奇：“哦？六弟妹還真是與你情深，這才幾日，又送東西又送書信。”</br> “那是自然，”封天極一點也不臉紅，從胸口摸出一張紙來，“不只書信，還畫了一幅畫給我?！?lt;/br> 太子心頭一喜，他其實就是想說這個畫的事，聽說那畫畫得極寒酸，他就想好好嘲笑一番，但又不能讓封天極知道，他曾派人打開過信。</br> 沒想到，封天極自己倒說了。</br> “六弟妹還會畫畫？想必是位丹青高手吧？可否讓本宮一觀？”</br> “當然，”封天極大方的點頭答應，“只不過殿下小心些，別弄壞了，等會兒我還要請父皇下旨，讓宮中畫師幫忙，把這畫裱起來?！?lt;/br> 太子差點翻白眼，什么破玩意兒，就這么小小一張，還值得裱起來？</br> “六哥，太子哥哥，我也看看！”十殿下也湊過來看。</br> 封天徹瞇著眼睛，看封天極眼角眉梢都帶著喜色的模樣，心里暗想，原來六哥你是這樣的人。</br> 太子接過畫，展開正想好好的譏諷一番，話都到嘴邊，卻又頓住了。</br> 十殿下驚呼：“這畫畫得好有趣啊，六哥，這是你！你在看月亮，真好看呀，怎么這么??？眼睛這么大，大氅上的毛毛也好有意思。”</br> 哪哪都夸了。</br> 封天極眼里的笑都溢出來，嘴角瘋狂上翹。</br> 那是，我媳婦兒畫的。</br> 太子暗暗咬牙，心里把那個報信的奴才罵了幾千幾百遍。</br> 這叫簡單幾筆？這叫寒酸的沒涂顏色的畫？</br> 如此特別，卻又如此傳神，真是……</br> “太子殿下小心些，”封天極開口提醒，把畫收回來，又仔細收在胸口，還拍了拍。</br> 太子：“……”</br> 封天徹：“……”</br> 十殿下一臉羨慕：“六哥，能讓六嫂也給我畫一幅嗎？”</br> “看她高不高興吧，”封天極說。</br> 幾人一同走到太皇太后宮中，還沒來得及進去，就聽一旁宮道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br> 是神策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